17.第17章 古之草市
其實這家醜揚不揚的已經沒關係了,游家二少爺游南哲幹得荒唐事全城皆知,都引為笑柄了。
遊學富黑著臉,頭上青筋直爆。自己這個三十多歲生下的小兒子,自己和夫人從他生下來那一刻就時時刻刻地捧在手上,生怕餓著他冷著他。
兒時倒也乖巧懂事,特會讀書,十歲就中秀才,是這晉陵城有名的神童。十七歲那年通過解試,在這常州是出盡了風頭,連當時的知州都來道賀。
哪知解試後進京省試卻名落中山,回來以後就不對了。眾人只以為他心高氣傲,一時想不開。這說也說了,勸也勸了,這人沉默了一段時間后就不對了。
那是一日比一日荒唐,就在前不久還為了個青樓妓子爭風吃醋,鬧得是滿城風雨。如今已弱冠,二十有一,卻沒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願意把閨女嫁過來,哪怕是小門小戶之家也不願意。
自己這張老臉是生生地被這逆子給丟了個一乾二淨。如今在外,他都無臉提自己這二兒子,一說就覺得臉上臊得慌。
「你這逆子,你給我跪下!」
遊學富大喝一聲,看著眼前的游南哲恨不得提個棍子上去敲打一番才好。瞧瞧,這是個什麼樣子?頭髮散亂,衣襟也沒扣好,這胸口都露在了外面,這,這丟人吶!
「呀,爹啊!」游南哲腳下虛晃了幾下,嬉皮笑臉湊上前,「爹,這窗外風光正好,怎得在家坐著?來來,爹,孩兒最近發現了一個好去處,走,咱爺倆散,散散步去。」
「混賬!」遊學富操起桌上的一方硯台就想砸下去,哪知一個身影突然撲了過來,「老爺,住手哇!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你,你這婦人!」遊學富使勁地想拉開抱住自己的朱氏,「都怪你平日太過嬌寵他,他才。。。。。。你放手,讓我好好教訓下這個不肖子!」
「不要啊,老爺!」朱氏一邊哭著,一邊側過頭對著自己的大兒子猛使著眼色。
游南德無奈,拖著游南哲就出了屋去。
「站住,站住!」遊學富扯著嗓子叫著,臉漲得通紅,「我今天非打死這個不肖子!」
「老爺,您消消氣吧!」朱氏一見游南哲被拖走了,鬆了口氣,勸解開來,「老爺,您打我吧。都是妾身不對,您有氣,來,來打我。」
「你,你!」遊學富氣得嘴唇哆嗦,最後無奈地垂下手,悶悶說道:「還不快放開?當著下人的面,成何體統?」
「噯!」朱氏一見這情形,知道遊學富不會再追究了。趕忙鬆開手,扶著他坐到了椅子上,對外喊了聲,「翠兒,給老爺上茶。」
「是,夫人!」
「哼!」遊學富冷哼了一聲,瞪著眼說道:「別以為這事兒就揭過去了。你聽著,明日起你就負責給我看著他,再敢給我出去,我連你一塊打!」
「是,是。」朱氏連連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
心道,說我嬌寵孩子,你還不一樣?死老頭子個東西,臨了居然把賬都算在自己身上?她的哲兒多好的孩子啊,讀書好,模樣好,不就是喝喝酒玩玩女子么?哪個男人年輕時不這樣?死老東西的,自己年輕時比哲兒還風流呢!沒看這家裡,到了這會兒還有七八個小妾么?
「老爺,這哲兒也二十有一了,這總不成親也不像個話啊。您生意場上朋友多,幫著相看相看啊。」朱氏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剛剛幸好下人機靈來通報了她,不然自己的哲兒可就遭殃了。
「咱們家的條件也不求女方家境怎麼樣,是個清白出身就行。」感情朱氏自己也知道自己兒子名聲不好,想找個門當戶對的難了。只是自己死不承認罷了。
「哼!」遊學富哼哼著,「你還說?要不是你攔著我,我早把這混賬東西趕出家門去了。都怪你,這麼嬌縱他!如今這常州城裡誰還敢把自家姑娘嫁過來?這不是往火坑裡推么?!」
「老爺!」朱氏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尖著嗓子喊道:「老爺,你這說得什麼話?什麼叫往火坑裡推呀?感情咱們的哲兒是那十惡不赦的大壞人?有您這麼說自己兒子得嗎?」
「十惡不赦?」遊學富冷哼著,「倒也差不離兒。吃喝嫖賭,整夜整夜地游混於花場,哪個好人家會把自己姑娘嫁過來?這不是往火坑裡推又是什麼?」
「哎喲!」朱氏抓著帕子,眼淚唰得就掉了下來,「老爺啊,我三十多歲才懷上哲兒,拼了老命才把他生下來,他可是我的心肝肉,您,您可不能不管他啊!您要不管他,我,我這就活不下去了啊!」說著,拍腿推胸,眼淚鼻涕橫流,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遊學富被她哭得心裡更是煩躁,揮了揮手,說道:「行了!別哭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噯,老爺,那我先下去了。」朱氏倒也乾脆,眼淚說收就收,站起身,扭著腰就走了。
遊學富看著她的背影,久久地,才重重嘆息一聲:「慈母多敗兒啊!」
第二日一早起來,吃過了朝飯,姐弟倆與楊李氏便去了草市。
原本楊涵瑤以為所謂草市不過就是個小型交易市場。可到了草市后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其實楊涵瑤不知道的是,在北宋中期,隨著兩浙路社會經濟的繁榮,商業活動由城市深入到鄉村,農副產品和手工業品的生產規模和流通範圍不斷擴大,草市是相當繁華的。
如常州,除了羅城東南二裡外的的大市外,還有橫林市,奔牛市,岑村市等。其年商稅就超過了1000貫,幾乎與一般縣城相當。
為了應對這種現象,宋朝政府一般會在這種大市中設市令、市長、典市等職務,用來掌平物價,察度量權衡之違式及百貨之估值,以惠民旅。
當然,這種職務人員都不是正式官員,和前朝的所謂市令已大不相同。說白了,和菜場管理員差不多,不是正式編製。
詩人陸遊曾以「明珠百舸載茨實,火齊千擔裝楊梅」等詩句來讚歎紹興府山陰縣的梅市和項里市兩個草市的繁榮。
這裡不僅有各色貨物買賣,甚至還有酒樓,客棧,連對外貿易也有涉及。就連時間上也有分早市、晝市、夜市。
「誰令屠沽居里中,鼓聲終夜聒老翁」,到了深夜,賣酒鼓聲還不斷傳來,可想其繁華了。
也難怪楊李氏這麼大年紀,居然都沒去過大城幾次。草市都這麼繁華了,何必多趕路去大城呢?大城東西也貴不是?
楊涵瑤左看看,右看看,這裡的東西還真多。油鹽、醬醯、漿粉、麩曲、椒姜、藥餌,琳琅滿目;甚至還有賣香火,紙馬得。基本的生活用品在這裡都有得賣。
又聽得楊李氏說,羅城周圍還有許多的小市,當然離著小李村最近的這個草市是最大的,所以也給住在夏城,茶山鄉的村民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
一些佃戶甚至帶上個一斗,或五七三四升米到這裡來換取生活用品,以物易物在這草市也是可行的。其實從這些細微的事上也反應出了宋朝佃農的艱難。
因著在宋朝,佃農階層日益擴大,宋朝廷就將他們列入戶籍,取得國家編戶的地位。雖然這麼一來使得佃農與地主之間的依附關係逐漸鬆弛,地位看著是上升了,甚至逐步取得了一定的遷徙、佃田和退佃的自由。
但是這些佃農的日子卻越發的艱難起來。除了要交給地主高額的地租外,還得承擔人頭稅與其他徭役。因此為了生活,這些佃農不得不出來做一些其他營生來保障生存。
所以不得不說在這「人治」理念治理的國度里,什麼律法,王法皆是浮雲,承擔國家大部分負擔的始終是底層勞動人民。而他們,往往都是被層層盤剝,生活都得不到一個保障。
楊涵瑤三人在街市慢慢走著,楊李氏這會兒也是萬事有「孫女」,底氣十足,非常大方地買了兩串糖葫蘆給姐弟倆吃。搞得楊涵瑤是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真得小孩子,哪愛吃這些呀?
不過這都是奶奶的一片愛,只好裝模做樣地吃了兩顆,借著不愛吃的由頭扔給了楊樂賢吃。
搞得楊樂賢是一陣歡樂,而楊李氏則是欣慰地想,姐兒真得太懂事了。
看著市場上有許多賣魚的,楊涵瑤一問,暗暗咂舌。常州地處魚米之鄉,北攜長江,南銜太湖,水域發達,怎麼這活魚居然要賣到近三十文一斤?都趕上豬肉的價了,這也忒貴了!
之前她還以為豬肉什麼的肯定要比魚貴,現在看來則不然。這草市的活魚都賣到近三十文了,那大城不是更貴?
她心中對自己的那個計劃更加肯定起來。買荒地,搞立體養殖,挖池塘,養魚蝦,最後形成一個農莊,保准賺錢。
買了一石米,又買了幾隻小雞仔。楊涵瑤見著路邊居然還有賣野兔的,心下有了主意。這兔子可是好東西啊,繁殖力快,肉也鮮嫩,皮毛還能賣錢,買幾隻回去,不出一年就能抱上好幾窩,且吃點青草胡蘿蔔啥得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