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殘忍中的最後仁慈
戰鬥持續兩個多少小時，接下來就是打掃戰場。
將所有屍體集中在一起，然後焚燒，林祁來自後世，他明白放任這些屍體不管很有可能引發瘟疫。
活捉的強盜大多數都是導航員「地陷術」和「微重力場」困住的那些，一共兩百左右，都被驅趕在一起由黑衣骷髏戰士監押。
……
當一大堆殘破的屍體堆放在面前的時候林祁還是差點吐出來，不過這次他忍住了。
幾百人的屍體堆積成山一座小山，林祁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殘忍而毫無人性的場面，大腦下意識的排斥，身體十分不舒適。
亡靈戰士完全沒有感覺，魔族更是，因為他們不是人類。
這就好比你面前放一百隻死雞你並不會感到不適，因為它們只是食物，而你們不是同類。
但林祁不同，他雖然身體是魔族，但意識完全是個人類，他就是一隻雞。
林祁盡最大的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本能，然後用幾個魔炎果將屍山點燃，現在是夜裡，山上找不到足夠燒掉幾百具屍體的柴火，哪怕有也需要好幾天。
這地方離高林只有五公里左右，步行也只要一小時，實在太近，他不敢冒險。比起瘟疫的風險，幾個魔炎算不了什麼。
當火焰燃起之後，林祁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焚燒屍體的惡臭只有聞過的人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味道。
死屍焚燒時嘴角的皮肉會最先爛開，露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牙床也白牙，沒有心理準備看到這一幕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這也是很多恐怖形象的來源。
阿蘭.希爾從一開始就小心翼翼保護在他身邊，根本沒有去參戰。
其實林祁一聲魔鐵重甲加各種魔法護盾，以他自己的膽量都感覺很安全，但阿蘭還是不放心。
她不解的看著林祁轉身嘔吐：「你怎麼了？」
林祁連忙搖搖頭：「沒事沒事，就是晚飯吃多了，剛剛劇烈運動導致不舒服。」
阿蘭.希爾無奈的白了他一眼：「你是豬嗎，還能撐到自己……」
她無法理解林祁的噁心反感，因為她不是人類，這也正好，要是有人類在場的話他這老臉就丟大了。
……
大火持續到黎明，黑色濃煙瀰漫整個山谷，那些惡臭林祁慢慢的習慣了。
屍體和強盜們丟下的武器和甲胄都被收集起來堆在一起，破舊的刀劍林祁看不上，但它們都是鐵，鐵是一種非常稀缺的資源。
剩下要處理的就是更加殘酷的事情。
……
清點之後他們一共抓住237個強盜，但其中92人受不同程度的傷，或輕或重已經無法勞作。
林祁不是慈善家，高林不是收容所，但放了他們會有後患。
他嘆了口氣，壓力很大，今天只要下令，這些人都是他殺的，即使不是他動手。
林祁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像處理牲口一樣處理人，有用就留下，沒用就殺掉，但這是不得不做的選擇。
他和強盜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區別呢。
「帶我去看看。」林祁道。
「隨便找讓幾個人去處理就可以，或許你不必親自去。」阿蘭.希爾似乎察覺他的不適，為他開脫。
林祁搖搖頭：「第一次很重要，遲早要面對的。」
看著他逐漸堅定的眼神，阿蘭.希爾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感動，心跳不由自主加速，點點頭道：「我會一直追隨你，大統帥。」
……
在山谷的另外一側，九十多人被聚集在一處，由魔族和黑衣骷髏戰士看管。
他們都在戰鬥中受到比較嚴重的傷害，但是沒有死去。
看到林祁到來，很多人都開始轉過目光看著他，那眼神中都是對於生的渴求。
林祁大致掃了一眼，看管的魔族戰士走過來：「大統帥，這些都是廢人。」
他點點頭，離他最近的一個強盜左肩胛骨被砍斷，失血和痛苦讓他臉色發白，嘴唇發青，整個人像是癱倒在地的死魚。
他很難活下來，即使活下來左手也不能再抬起來了。
另外一個左臂前半截被魔法炮轟掉，他用泥土和樹葉暫時止血，他很大概率可以活下來，但已經不能勞作了。
這裡的人全是這些不能勞作之人，到處都是哀嚎。
林祁走到他們面前，立刻有人哀求繞過他們。
林祁深吸口氣，他已經沒有退路，事到如今他是所有過來找他的魔族戰士的希望，是整個高林人民的希望，所作所為已經不能僅憑自己的喜怒哀樂。
……
他殘忍的道：「我到這來並不是為饒恕你們。」
一句話判了所有人死刑，強盜們開始哭泣哀嚎，最後完全麻木絕望。
林祁努力讓自己冷血無情，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會用你們的罪惡，你們的過去審判你們，因為那只是借口，你們雖然是強盜，但我並不了解任何人的過去，我無權審判。真正的原因是你們對於我而言已經沒用了。」
林祁上前一步，拉起魔族重甲的面罩：「記住這張臉，就是我殺死你們，這樣至少當你們接受『白枝』質詢時能答上因何而死。這是我最後的仁慈。」
很多人哭了，但不管是林祁還是這些強盜，他們都知道哭泣毫無作用。
在南方人的傳統里，白枝是大氣之神，司掌命運輪迴，代表未來。
傳說死者將接受白枝的質詢，因何而死，死於誰手。如果能正確回答將可以進入下一輪迴，如果回答不上將成為幽魂四處飄蕩不得安寧。
因此在南方國度暗殺和偷襲是最令人不齒的，因為死者無法回答白枝的質詢：死於誰手，死後將成為孤魂野鬼。
現在林祁遵循他們的傳統，在死前讓這些強盜知道誰殺死自己，死後能進入輪迴，不成為孤魂野鬼。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強盜們默默流淚的向著他磕頭，然後絕望閉上眼睛，有些人開始顫抖，然後崩潰麻木。
他不信什麼白枝，但至少讓他們帶著希望去死，這是林祁留給殘酷世界的最後一點仁慈。
「解決他們吧……」最後林祁輕聲下令，幾個字出口的瞬間，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