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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書中的人

  216:書中的人


  我們將花奶奶葬在了她的花園子裏,我跪在她的墳前竟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了,心中仿佛還不相信花奶奶的離世,仍然認為每日的黃昏她總會給我講曼紗華的故事,天黑了打雷的時候,她依舊會哄我入睡告訴我不要怕。


  我想我與我阿爹都沒有和花奶奶這麽親切,阿爹是先皇殺死的,我的花奶奶是現在新登基的皇帝殺死的,我顫抖著肩膀,陳文陪著我站在一旁,我咬牙切齒道:“皇族的人,我必視為仇人,奪我阿爹,掠我全家,如今連外姓氏的花奶奶也要殘忍殺害,此仇不共戴天!”


  陳文悶聲不語,他將手搭在我的肩膀,我轉過頭來問他,“為何不問我?”


  “什麽?”


  “不問我第一次官府燒了我的家,第二次官府布下重兵隻殺了我和花奶奶,為何不問朝廷視我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的話幾欲是從牙齒縫中蹦出來的,早在第一次錦衣帶人來燒了我們的房子,我便有疑問,陳文陳武幫我修葺了房子,但他們卻不問這是為什麽,而今也是,陳文看到遍地的橫屍,血流成的河,看作理所應當一般,毫不吃驚。


  陳文跺了跺腳,將錦靴上的黃土跺了幹淨,他看著花奶奶的墳淡淡道:“你願意說,我便願意聽,讓若不想讓我知道你家從前的事,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的過往,你明白嗎?”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一想我與他馬上就要成婚了,而我卻還瞞著他這麽多的事情,於情於理對他來說都是不公平的,我是罪臣的女兒,現在又是無父無母孤苦無依的人,不知他還願不願意和有這樣一個身世的女子成親。


  還有那條家裏留給我的寶石手鏈,怕是還會招來殺身之禍,連累到陳文,現在家人都遠去,他們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就是這手鏈了,當初與他作為交換,為的是著花園的契約,現在想想也是沒了必要。


  我道:“可不可以將寶石手鏈還給我?”


  陳文下意識的摸了摸左手腕,他取下寶石手鏈,溫潤的一笑道:“這可不是什麽寶石做的,上麵鑲嵌的是碎玉,因為太光滑透徹所以你便以為是寶石。”


  我接過手鏈,戴到自己的腕上,又將腰間的玉佩摘下來還給他道:“我的手鏈很有可能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現在我把玉佩還給你,手鏈我拿著了。”


  陳文將我的手推了回去,“玉佩是我送給你的。”


  我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道:“現在我想告訴你我的身世,聽完之後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


  他突然輕輕笑了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道:“我與你的事,雖沒有父母之命也沒有媒妁之言,但任誰也阻止不了我娶你。你從前的生活太單一太安靜,以後的日子我會帶你去看你從未看過的人和事,你可願意?”


  “花奶奶方去,成親的事我想等過了百日再說。”我將玉佩仔細的收進袖口,搓了搓手道。


  陳文牽起了我,心疼的伸手觸上我的臉,替我將眼淚擦幹,“這裏離南玉城的中心太遠了,現在你又是一個人,沒人陪著你我不放心,隨我去南玉城吧,我已經命人安排好了宅子,你住在那裏這百日之內我可以隨時過來看你,好嗎?”


  我點了點頭,陳文終究還是沒問我瞞著他的那些事,是太信任還是真的就不在乎我的過去。


  到達南玉城的時候已經入了夜,我將古書放在了床榻上,陳文命人備好了湯峪,我泡在裏麵,腦子卻一片空白,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麽,平日裏陳文不在的時候我該和誰說話。


  思來想去,頭沉沉的,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床榻上,身上裹著厚厚的錦被,我撩開錦被的一角往下看去,身上穿著一件絲綢製的薄衣,方才我好像是躺在浴桶裏睡著了,是誰替我穿的衣服,又是誰將我放到的床榻上的。


  我的耳朵忽地燒了起來,“姑娘,這是湯藥,公子吩咐了讓你醒來後喝掉。”我抬頭看去,竟是一屋子的丫頭,她們穿著整齊的裝束,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站在我的床榻兩側,難不成這六個姑娘是在等我睡醒?

  “我……我的衣服是你們幫我穿上的嗎?”


  站在我靠頭的這邊的姑娘俯了俯身子道:“是奴婢穿的。”


  我看著身上的錦被,摸了摸上麵的紋路,錦被柔軟的出奇,這定是上好保暖的料子所致,心中一歎,陳文家真是富貴,隨便租一間宅子,這裏麵的配置竟是一等一的上品,這麽寬的床榻,和一屋子的仆人,還真是我在山穀中沒見過的。


  要是阿爹還在的話,我想我的生活大抵也就是這個樣子吧,起床有六七個丫頭服侍著,被人眾星拱月一般的簇擁著,提起阿爹我的心又開始難過了起來。


  我輕輕呼出了一口氣,看著她們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又問道:“是誰將我從浴桶裏抬出來放到床榻上的?”


  還是靠頭站著的那個小姑娘低頭屈身道:“是公子將姑娘抱出來的。”


  本是隻紅了耳朵的我現在連臉頰也跟著燒了起來,這麽說陳文抱我的時候,我是光著/身子的,那他什麽都看到了。


  還未大婚,竟被他看了個精光,往後我還怎麽麵對他正常的說話。


  想到這的時候,我的氣息微微的重了起來,隻覺得方才我睡著他所作的那一切叫我麵紅心跳,身子也有些躁動不安,總覺得這房子裏熱的出奇。


  我抬手拭汗。


  小丫頭將湯藥端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呈到我的麵前,問道:“要奴婢喂姑娘喝嗎?”


  我當即搖了搖頭,兀自端起藥碗咕嚕咕嚕全部喝下。小丫頭又遞來了一放手帕和一個蜜棗,我接過手帕擦拭了嘴角,又將蜜棗放在嘴裏,那苦澀的味兒便通通消失了。


  “姑娘方才發著燒,現下喝了藥還是捂在被子裏,出一身汗,這病自然也就好的快一些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真滾燙的很,原來不是臉紅而是發燒。


  “陳文什麽時候回來?”我拉住小丫頭的手臂問道。


  那小丫頭訕訕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惶恐的跪在地上,眼中泛著淚絲,柔聲柔氣道:“是奴婢伺候的姑娘不好嗎?”


  我想她定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忙抬了抬手將她扶起,“不是,你們都很好,很周到,我隻想問問陳文什麽時候回來?”


  小丫頭這才作罷,她屈身道:“公子回家中處理一些事情,怕是要過些日子才會再來看望姑娘,姑娘就好生將養著,需要什麽您盡管開口。”


  我微笑道:“好了,你們都出去罷,需要的時候我會叫你們的。”


  “是。”眾人再度俯身道。


  等她們都退了出去,我這個緊緊繃住的弦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從前哪有這麽多人站在身邊看著自己的入睡,如今多了一屋子的人反倒叫我不習慣。


  陳文這一去不知又道等到多少天以後才可以見到他,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沒有著落,我側頭看去,那本厚厚的古書還放在我的枕側,與我形影不離。


  花奶奶死前留了最後一句話給我,她道:“書中的人……是昔日的故友……若有機會,去找他……”


  書中的人,是指曼紗華嗎?難道這故事中的人真的存在,這世上真的有天淵國、東夏國、邪族的存在?


  本是鬆下來的弦,又重新緊繃了起來,花奶奶姓花,她又說到了昔日的故友,難不成這個日日給我講故事的花奶奶就是書中的曼紗華!


  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晴天霹靂,仿佛這個故事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看著它的時候,它又猛地拽了我一把,將我硬生生的拉到了故事中去,成為故事裏的某一個人,然後參與故事的驚心動魄。


  花奶奶留的那一句話到底是何意思,當時我心煩意亂來不及細想,現在想起,卻是恐懼不已,她為何要我去找他,難不成也與故事中的人有些什麽關聯不是!

  我沉下心來,將古書放在腿上,素手翻開來看,之前的一些都是花奶奶給我講過的,但我怎麽看也看不懂這字裏行間的意思,甚至有好多字我都不認識,這下我可發愁了,要向弄明白花奶奶和這本書有什麽聯係,我就得認真往下讀。


  我看著手上的寶石手鏈發愣,一覺沉沉的睡了過去,夢裏又見陳武拿著長劍奮力抵抗著一撥又一撥的錦衣,亂箭如雨,剛開始些陳武還能應付自如,往後便一根兩根三根,越來越多的箭插在他的身上,但他隻凝著眉,卻不喊一聲痛。


  花奶奶也中了許多的箭,渾身是血站在我的麵前說“小綠奶奶再也不能給你講故事了。”


  我拚命的哭喊,後來越來越多的箭也插在了我的身上,錦衣一一倒下,陳武和花奶奶也倒了下去,陳文騎著白馬穿著喜袍策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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