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生亦何歡(六)搶奪
韋澤說到此處,卻見風入衣猛然間睜開了眼睛向他望過來。
多日昏迷,風入衣的眼神卻毫不見混沌,那冰冷的寒意叫韋澤暗吃了一驚。
韋澤見風入衣有了反應,連忙斟酌了一下用詞,繼續道:「連家如此,著實欺人太甚,在下敬慕前輩,願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去阻止他們。只是小子一直有一個心愿,想拜前輩為師,前輩無兒無女,小子便侍奉左右送終守孝,不知前輩能不能成全?」
風入衣望著他臉上神情有些古怪,張了張嘴吃力地說道:「你想……承我衣缽?」
風入衣開口,這事有門。
韋澤大喜,後退兩步雙膝跪倒,指天起誓:「我韋澤若得風前輩收為弟子,必將師父的驚世武學發揚光大,殺盡連家滿門,若違此誓,便讓韋某為人神共棄,不得善終。」
韋澤深知要想哄得風入衣道出那盒子的秘密極難,風入衣又不傻,他這一番做作又怎會看不穿,只盼著老傢伙報仇心切,不甘心如此歸西能叫自己佔個便宜,故而韋澤這毒誓發得極為認真,心中暗道:「若他真的告訴了我,我x后便依誓將連家除去,反正到時什麼揚州大俠的也都不能留下。」
風入衣淡淡地道:「磕頭吧。」
韋澤大喜,他實沒想到事情這般順利,趴在床前「咚咚」便連磕了三個響頭,不聞風入衣做聲,他生怕磕得少了令風入衣不滿,又磕了三個才站起身來,歡歡喜喜地叫道:「師父。」
風入衣沒什麼反應,隔了一會兒嘴角露出譏誚之色,道:「你叫他們將我的刀拿來吧。」
韋澤沒聽出不妥來,答應一聲,出了屋子便過來師父奚言峰這邊拿「十七寸骨斬」。
譚優對這進展大為意外,奚言峰看了徒弟一眼,淡淡地道:「那就一起去吧。」
到了屋外,奚言峰將精鋼盒子遞給韋澤,韋澤恭恭敬敬地兩手接過,又討好地望了師父一眼,轉身拿著那盒子進屋去找風入衣。
風入衣見到「十七寸骨斬」,目光中流露出異常複雜的情緒,他的身體不能活動,卻叫韋澤將那盒子放在床上他觸手可及之處,怔怔地望了半晌。
韋澤不敢催促,等了一會兒見風入衣竟復又閉上眼睛,一副要睡過去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他道:「師父!」
風入衣突然翻臉,喝斥道:「鼠輩,滾吧!」
韋澤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被這個還剩一口氣的老頭兒耍了,亦跟著變了臉色。
他不知道方才風入衣連著運了幾口氣,想豁上性命調動出一絲內息來結果了這個妄圖算計他的賊子,卻未能如願。
「十七寸骨斬」明明就在眼前,風入衣只能瞪眼看著,心中悲哀萬分,哪裡還有心情同韋澤虛與委蛇。
屋後房檐上,上官璇瞥了一眼青筋暴起的陳青槐,低頭將他擋在自己身前的一隻手推開,陳青槐竟還懷著這念想,以為阻止了自己下去打擾便可以跟著聽聽「十七寸骨斬」的秘密,這會兒應該是十分失望吧。
上官璇沒有心思同陳青槐計較,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風入衣真的救不活了。
名動天下的江湖第一人身不能動躺在那裡,金針入體苟延殘喘,上官璇只探頭一看便意識到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除非自己是大羅金仙,已經沒有辦法保得住他的性命。
醉樹山谷一番相處過後,風入衣對上官璇而言,已不僅僅是生父秦夢澤的好友,同母異父姐姐風允薌的親叔叔,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叫上官璇對著他想親近又不敢過於親近。而最關鍵的,她救活了連孤鴻,現在卻只能看著風入衣死去,叫她心中充滿了歉疚和無力之感。
韋澤站在床頭蛇一樣盯著風入衣,好容易咽下了這口惡氣。響頭已經磕了,這老兒現在要裝死,他還真不敢來硬的。
陳青槐眼看韋澤伸手要去拿「十七寸骨斬」,不再遲疑,飛身離了房檐。
譚優與奚言峰站在屋外,聽到韋澤挨罵,譚優忍不住去看奚言峰這做師父的是何表情,突聽奚言峰暴喝一聲:「什麼人!」身側風動,奚言峰長劍出鞘,直奔房中而去。
陳青槐想罵娘,怪不得刑部這些人如此有恃無恐,一出手他便看出來這韋澤不愧是文築生的同門師兄,陳青槐的快刀已是叫江湖人談之色變,這韋澤空著手竟還有暇先將「十七寸骨斬」收起,才有條不紊地閃身避過他這下偷襲。
緊接著奚言峰的劍便到了,陳青槐這一刀未及收回,「嗆」的一聲刀劍相遇,陳青槐只覺手臂一震,這矮鬼好大的力氣!
奚言峰不但力氣大,劍法也詭異。陳青槐明明見著他劍法中老大的破綻,想著對方「南海神劍」的大名,未敢輕舉妄動,只得往後退了一步。
譚優一眼便認出了來者竟是數月前自趙城失蹤的小刀王陳青槐。
他不知道這段時間陳青槐是落到了張牧手裡,此時簡直不敢相信親眼所見,厲聲喝道:「陳刀王,你這是何意?!」
陳青槐嘴巴緊閉,一語不發。
韋澤退後兩步,向譚優伸手道:「譚大人,劍!」
要劍劍至,譚優還未及將自己的劍遞給韋澤,一道銳風襲來,先有一把寒光四溢的長劍凌空斬向韋澤伸出的手掌。
韋澤將手一縮,變掌為拳,向著自後窗躍進來的這人擊去。
小刀王的同伴會是誰,一開始譚優還真沒認出來。這個劍法犀利內力深厚的蒙面女子上來便將赤手空拳的韋澤逼到了房間一角。
譚優越看這女子越覺眼熟,顧不得再給韋澤遞兵器,上前撿著那女子出劍時的破綻,向她右肋刺去。
劍到近前,那蒙面女子閃身避過,譚優突然腦間靈光一閃,喝道:「原來是你!」
他實在是想不通陳青槐怎麼會與華山妖女聯上了手。這真是活見鬼了,華山妖女在此,那讓他恨不得扒皮剔骨的鐵逍遙呢?
譚優心中一凜,警惕四望,運足內力大吼了一聲,通知衙門裡的守衛火速來援。
陳青槐鬱悶之極,這裡是什麼地方?神武右衛指揮使司衙門。只這衙門附近便有五個千戶所,更不用說真定衛就在東側,一但陷入重圍,再想脫身只怕比登天還難。
時間緊迫,他從心裡不願與這難纏的矮鬼拚命,借著刀劍相交撤身後退之際,突然甩了奚言峰,反手一刀斬向韋澤左臂。
韋澤沒有武器在手,這仗打得憋屈,他剛剛閃開上官璇一記「流風回雪」,見狀連忙再避。
陳青槐目露殺機,手中刀突然暴長半尺,韋澤吃了一驚,他一看便知躲是來不及了,匆忙間將左手的精鋼盒子迎了上去。
這一下不但是陳青槐,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吃了一驚。
陳青槐收力不及,「當」的一聲響,手中刀還是斬在了那盒子上面。叫眾人鬆了口氣的是精鋼盒子絲毫未損,連個刀痕也沒有留下。
這麼一耽擱的工夫,奚言峰的長劍如影隨形追至,陳青槐腳尖點地向後飛躍,中途被桌子擋了一下,閃之不及,那劍擦著後腦在他背上添了道細痕。
韋澤大喜,掄起盒子又去擋上官璇的劍招。譚優上前夾擊,封住了上官璇的後路,他看韋澤這般對待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寶貝著實有些心疼,一邊又忍不住暗想若能生擒這華山妖女,就算「十七寸骨斬」打爛了也是值得。
衙門裡的守衛被後院的打鬥聲驚動,正蜂擁而來,陳青槐已經聽到不遠處衛所頭領召集部屬的聲音,他深覺今天已是事不可為,若不當機立斷地離開,便會深陷敵海,到時他與上官璇能否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十七寸骨斬」雖然誘人,小命更加要緊,所以陳青槐抬手一氣三招將奚言峰逼退,便要招呼上官璇離開這鬼地方。
便在此時,上官璇突然趁著韋澤用精鋼盒子來擋之際上前半步,右手長劍虛晃一招,左手猛然伸出,抓住了那盒子的一端。
她氣運左臂,向回便奪,小小盒子由上官璇和韋澤各抓一端,登時僵持於半空之中。
韋澤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經由那盒子傳來,不由得大駭,這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十七寸骨斬」,咬牙和上官璇較力的同時,右掌猛揮,向著上官璇面門擊落。
上官璇側身避開,這時譚優的劍到了,上官璇腹背受敵被迫一心二用,她身體向旁側橫移,強橫的力量迫使韋澤隨著她邁出了一大步,然後她猛然轉身一招「玉雪橫龍」。
譚優明明認出此乃是一式普普通通的華山劍法,無奈上官璇所處的位置使這一招太合適了,突兀到毫無先兆,譚優再想變招已是不及。
「當」的一聲響,兩劍相遇,上官璇左手還在同韋澤較力,這一劍未出全力,饒是如此,仍是輕而易舉便將譚優震了開去,這一瞬間,上官璇周圍有了個不小的空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