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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生亦何歡(五)誆騙

  「銀線茅」不是草里長的,而是提取於金石,極其罕見。


  這東西人要沾到了還無大礙,可若是不小心被它進到血液里,那可是天大的麻煩,這人會早也癢晚也癢,吃葷的也癢,吃辣的也癢,發作起來任你多麼剛強的英雄漢都恨不得將全身皮肉抓爛,難怪陳青槐突然間瘦成了這樣。


  陳青槐見她這麼快便有了診斷,不再敢輕視,黑著臉道:「現在可以走了吧?」


  上官璇心中一動,到有些明白了張牧的意思,道:「不差這一時半刻,你先稍等,我配劑葯,幫你將這兩天應付過去。」陳青槐臉上這才好看了些。


  上官璇是要去追查滅門大仇,連家諸人不好阻攔,只能千叮萬囑,叫她忙完了便趕緊回連家來,這麼多年都被吹毛求疵的連孤鴻管習慣了,突然間他老人家變成了個混混沌沌的傻老頭兒,大家還真是覺著心裡不踏實。


  上官璇又給遠在蓬萊的鐵逍遙留了個口信,這才跟著陳青槐離開連家。


  此行是為了去見一個人,還道遲了就來不及了,自不會是張牧,上官璇還當是終於找到了知情人,誰料出了太岳,陳青槐覷著四下無人,突然壓低了嗓子同上官璇說了句話,直叫她半天未回過神來。


  他說的是:「有『十七寸骨斬』和風入衣的下落,你快著些,風入衣快不行了。」


  怪不得陳青槐死活不肯讓連家的人蔘合進來,上官璇覺著他這會兒吐露的應該才是實情,只有「十七寸骨斬」在前面誘惑著,才能叫陳青槐這麼熱切,心甘情願地被張牧驅使。


  張牧還真是什麼謊都敢撒,上官璇只覺腦袋裡亂鬨哄的,一下子被閃得有些失望,又覺得好像也不能怪張牧,因為除了這個借口,真得很難將她這個時候從連家單獨叫出來又不引得義父等人懷疑。最後她腦袋裡便只剩下了陳青槐說的那句話:風入衣快不行了。


  風入衣沒有當場摔死,有人目睹了他自綿山天橋上跌落的一幕,搶在連家人之前找到了重傷垂死的風入衣,將他藏了起來,並且伺機殺人奪路,出了綿山。


  上官璇皺了皺眉,問陳青槐道:「他人現在何處?」是張牧的人做的?那他手可夠黑的,才跟連家人在洞庭上聊得投機,轉身便毫不猶豫的殺人,若是這樣,那以後還是少接觸此人為妙。


  陳青槐不知道上官璇心裡轉的這些念頭,腳下生風,口中答道:「他在真定。」


  真定,那已經到了京城附近,屬於京師重鎮了。


  上官璇心中不滿,冷冷向陳青槐望了一眼,道:「怎的將他送得那麼遠,真定有名醫么?」


  陳青槐有些莫名其妙:「我怎的知道,大約是刑部那幾個覺著留在山西不安全,怕給連家的人發現。」


  「刑部?」上官璇意識到方才大約是自己誤會了。


  陳青槐這才想起還未告訴上官璇敵人是誰,他皺起眉頭:「到了真定你機靈些,這次刑部請來的人十分厲害,乃是人稱『南海神劍』的奚言峰師徒。奚言峰不大到中原來,他的二徒弟文築生你見過,徒弟如此,這姓奚的我不一定打得過。」


  ……那個文築生上官璇何止見過,她抽了口氣,暗道這是徒弟被殺,師父找上門報仇來了。


  醉樹山谷文築生、成康諸人全軍覆沒,想也知道萬通黃圖等人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準一直都有探子在綿山搜尋風入衣的行蹤。


  說起來風入衣這也是受了她和鐵逍遙的牽連,而罪魁禍首便是張牧。


  想到此她不由側頭望了陳青槐一眼,張牧會覺著對風入衣歉疚么?他打發了陳青槐來找自己,難說怎麼想的,只怕還是為著「十七寸骨斬」多些。


  陳青槐這些日子頗覺過得生不如死,只有「十七寸骨斬」才能令他提起些精神,說完了這件事才想起來同上官璇道:「張牧也沒有騙你,你那事是真有了眉目,他說等咱們忙完了,叫你抽空去華縣看看他。」


  張牧等人的消息非常準確,陳青槐帶著上官璇風塵僕僕趕到真定,也不管當時天色已經微黑,徑直便往神武右衛指揮使司衙門去。


  上官璇這才覺得事情嚴重起來,在衙門牆外取出塊黑巾將臉蒙上,轉頭見陳青槐神色冷淡,大剌剌地便要如此闖進去,不禁有些咋舌,暗忖:「姓陳的這是高手風範呢還是栽在張牧手裡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陳青槐感受到她的目光,臉露譏笑:「譚優也在裡面,你道擋著臉人家便認不出你了么,掩耳盜鈴。」


  上官璇臉上一紅,頓時明白了先前是誰在綿山搜尋追蹤的風入衣,陳青槐早卻不說,只等現在來嘲笑她,分明是還記著以前的過節。


  上官璇深吸了一口氣,道:「認出來又如何,難道他認出來我便要認賬?譚大人想不通刀王怎麼會帶了我來,只怕自己便要先起懷疑。」


  陳青槐聽了她這綿里藏針的話哼了一聲,冷笑道:「那你小心了,不要陷在裡面,我今晚只顧得上風入衣,可沒工夫照顧你。」


  上官璇心平氣和:「刀王也小心些。」


  陳青槐猛然將臉扭了開去,暗忖:「我怎麼會感覺她比那姓鐵的強些?這分明都是一路的貨色。」不再說話,腳尖點地,自衙門后牆一躍而入。


  這個時候,神武右衛指揮使司衙門後院里,譚優和奚言峰師徒剛剛食不知味地吃過晚飯,湊在一起研究那個古怪的精鋼盒子。


  奚言峰個子矮小,皮膚黝黑,一頭蜷曲的長發胡亂在腦後扎了個長辮,漢話也說得磕磕絆絆,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士,這幾日他早將這盒子翻來覆去研究了個透,卻是始終不清楚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譚大人,小徒怎麼會被這麼個東西殺死?你們沒有搞錯?」


  譚優苦笑了一下,按說這時候,他應該快馬將這要命的寶貝和風入衣一起送回京里,交給黃圖大人,只是風入衣自綿山棧道上摔下來這一下受傷甚重,這幾天加起來也只清醒了小半個時辰,到了真定,指揮使大人幫忙找來了太醫院致休的老院判,汪老神醫一見病人便搖頭,直言此人能堅持至今已是奇迹,也無需再費力搶救,直接準備後事即可。


  譚優深知天底下只有風入衣一人知道「十七寸骨斬」的秘密,若是他竟死在了中途,天下第一寶刀在自己手裡變成一堆廢鐵,難說侯爺知道後會怎麼想,別功勞沒撈著再賺一身不是,登時大急,硬逼著汪老神醫想辦法,最後汪老神醫施展畢生所學,用九十七根金針刺穴,道是可保風入衣神智清醒七日不死,但這期間病人不得挪動,七日之期一到其人必死,神仙難救。


  消息已經送到了京里,相信侯爺和黃大人很快會有命令傳來,譚優更想著趁這時間若是能將那秘密自風入衣嘴裡挖出來,不用說什麼鐵逍遙,便是那「丹崖六魔」也是死期不遠。


  奚言峰的大徒弟韋澤到是地道的漢人,見狀道:「師父,這也好辦,那老傢伙不是醒了么,待我去誆一誆他。」


  譚優看著奚言峰似是意動,將到了嘴邊的「只怕沒那麼容易」咽了回去。萬通拿著奚氏師徒可比對自己看重多了,奚言峰武功又確實厲害,對這樣的人物,他還是少惹其不快為妙。


  韋澤大步走到隔壁,風入衣正躺在床上,一塊棉布由腳蓋到了胸口,露在被子外邊的肩臂赤luo,十幾根細長的金針自要害處深深刺入皮肉,看著有些瘮人。


  一位白髯老者正在床邊守著。


  那老者聽到動靜,轉頭向韋澤望來。韋澤道:「汪老先生,他怎樣了?」


  汪老嘆道:「他醒著,咱們說話他都聽得到,只是不想睜開眼睛,此人偌大年紀,生命力真是頑強,全身幾乎找不到沒有摔壞的地方,骨頭不知斷了多少根,真虧能忍住疼。」


  韋澤站在一旁看了片刻,嘆道:「他是蓋世英雄,自非尋常人可比。汪老先生,你先出去一下,我同他說幾句話。」


  汪老神醫起身,臨去不放心又叮囑道:「說話可以,可千萬不要挪動他,也不要動這些金針。」


  韋澤待汪老神醫去遠,湊到床前,低聲喚道:「風前輩!睜眼,我有要事同您說。」


  風入衣靜靜躺著,連眼皮都未動,像是根本未曾聽見,若不是呼吸可聞,真像是死人一樣。


  韋澤頓了頓,接道:「前輩,我知道您清醒著,請容晚輩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韋澤,晚輩雖然對大明江湖孤陋寡聞,但也聽說過您以及太岳連家、慕楚幫和揚州大俠這些名字,這其中最佩服的便是前輩,只沒想到如今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見。老天爺太不公平,我聽說害您如此的連老兒被連家人救了回去,服了『大華陽丹』,至今也沒有死訊傳出,應該是又沒有什麼事了,連家人在綿山沒有找到您的屍體,便放出了風聲,說是要去大漠剷除所有姓風的人,還要挖您家人的墓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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