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逆徒
後半夜時,風漸漸小了,寒氣卻越來越重。
她凍醒,只覺四肢冰冷僵直,拄著劍站起來,靠在牆上好一會兒,腦筋才漸漸清楚,四下一望,遙見街頭官兵早撤,伸手攏一攏亂蓬蓬的頭髮,向街北走去。
夜空漸漸泛白,街頭巷尾開始瀰漫一股爆炒的香氣,三三兩兩的人開門出來掃雪,沒人注意到少女這張生面孔。
青衣少女穿過這條小巷,突然聽到一個宏亮的聲音在大街上喊哎,老少爺們,捧個場子。小人遠道而來,今日路經貴寶地,聽人言洛陽藏龍卧虎,所以特意在此以武會友,希望能遇高人指點一二。」緊接鑼聲大作。
這一鬧,果真有不少人涌了去看。
青衣少女遠遠望,只見人群中那人已放下鑼,大聲呼喝,練起拳來。練到精彩處,眾人哄然叫好。
青衣少女低著頭從這群人邊上經過。
那人一路拳腳打完,四周已圍了不少人。那人向左右看看,笑道君子佩劍,豪俠帶刀,各位有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寶刀?小人這裡有一把祖傳的寶刀,削鐵如泥,好,就拿給諸位見識一下。」
青衣少女已走出很遠,聽到這番話眼睛一亮,轉身匆匆,撥開人群直擠進去。
只見那人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一臉絡腮鬍,大冷的天只穿了件粗布單衫。
他俯身自行囊內拿出一把烏鞘大環刀,右手拉刀出鞘,刀身晶瑩雪亮,果然是把好刀。
那胖子見無人作聲,只道大夥不識貨,道哪位爺有興緻出來試試?」
過了一會兒,一個矮個子由人群中擠出來,把根黑黝黝的鐵扁擔往地上一拄,道我這扁擔可砍的了嗎不跳字。
人群中有人叫道三老闆,不要你吃飯的傢伙了嗎不跳字。
那胖子笑嘻嘻地不作聲,「三老闆」不理那人,道你只管使勁砍,砍不斷可是你吹牛,這把刀白送於我得了。」
胖子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行,我與你打個賭,砍不斷這刀白送了你,這一刀要是砍得斷,你出五百兩銀子買下這刀」
「三老闆」略一猶豫,點頭答應。
那胖子擺了架式,一刀劈下,不見火星,只聽一聲輕響,那根扁擔應聲斷為兩截。
眾人哄然喝彩,齊道好鋒利的刀。」
胖子臉露悲傷之色,道我也是為生計所困,被逼無奈才要賣這把寶刀,這位老闆,這把刀千兩黃金也值,在下話即已出口,就交你這個吧。」
「三老闆」苦著臉,默不作聲。
一旁認得他的人鬨笑道三老闆,你得了這把寶刀,殺起豬來更加得心應手,不用半年就變成六家連號,都是這個老兄所賜。」
那胖子臉色微變,道這位老闆,你是屠戶?」
「三老闆」點頭道是啊」
那胖子緊跟一句你要用我這寶刀殺豬?」
「三老闆」苦惱道五百兩銀子買把殺豬刀,我可是虧大了。」
那胖子回手將刀還鞘,冷笑道這把刀斷過天下最有名的黑玉雌雄劍,我若賣給你殺豬豈不有辱寶物,愧對祖宗。」
「三老闆」登時如獲大赦,啐道不賣算了,一把破刀要我花五百兩銀子,買了供起來嗎不跳字。悻悻然擠出人群去。
突然一個清越的聲音道斷過黑玉雌雄劍,莫非這把刀便是『十七寸骨斬』嗎不跳字。
青衣少女正若有所思,聞聲打了個寒顫,轉身便往外擠,一抬頭,卻見兩個白衣男子站在她身後。
兩人一左一右將她往中間一夾,左邊那稍長的低聲道別動,先去見過師叔。」劍柄頂在她腰間要穴上。
胖子聞聲抬頭向外望,見一個瘦高的黑須長者坐在馬上,正凝神盯在他寶刀上,喜道這位老,你竟識得這把刀,眼力不凡,定然大大的有身份。」
黑須長者微笑道閣下以刀會友,老朽愛刀如命,不知能否割捨,至於價錢方面,只要你開口……」
此時人群往兩邊一分,三個官差模樣的人直闖進來。
為首一人喝道哎,乾的,當街手持兇器,要造反嗎不跳字。後面兩人一抖鏈子便要往胖子頭上套落。
胖子後退兩步,陪笑道三位官爺,千萬不要誤會,小人是賣刀的。」
那官差上下打量他兩眼,道胡說分明是江洋大盜以賣刀為名,別有所圖。」
不由分說,用鐵鏈將他索了,奪下寶刀在手中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胖子大叫冤枉,被三人自人群中拉了出來。
這些官差自昨日四處拿人鬧得人心惶惶,圍觀眾人中頗有代那胖子不平的,卻無人敢公然出頭得罪官府。
那黑須長者眼望寶刀,一手握住劍柄,坐在馬上神情頗為躊躇。
突自人群中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黃衫老者來,攔住去路。
一官差伸手去推,喝道老傢伙,滾開」
那老人「嘿」的一聲冷笑,大袖一揮,那人直摔了出去,左手一伸,寶刀便到了他手中。
另兩名官差已沖了上去,老人右肩微晃,不見他動手,兩人直跌出七八丈遠。
他伸刀到眼前,反正看了兩眼,臉露鄙夷之色,冷冷地道就算你真的窮到要賣這口刀,也不該假冒『十七寸骨斬』。」手上使勁,「咔」地一聲竟將一寸多長的刀頭折了下來,隨手丟了刀,不再理睬那胖子,轉身便走。
一轉身間,黑須長者突瞧見他背上斜背了把弧刀,心中一動,脫口道弧刀風入衣」
那老人已欲離去,聞聲回頭望了一眼。
黑須長者突見他目光犀利如刀,不由一陣心悸,臉色微變。再看那老人大袖飄飄,揚長而去。
那胖子扯開鐵索,拾起那柄殘刀,臉上神情既驚且怒且痛,快要哭出來,大喊一聲直追。
那三個官差也爬了起來,隨後跟去。
黑須長者旁側一個異常俊美的麻衣少年問師叔,他便是『大漠孤鷹』風入衣嗎不跳字。
黑須長者嘆了口氣,道不,你看他隨手這麼一拗,如此鋒利的一把寶刀就毀了,除了他,師叔再也想不起天下誰還能有這份功力。」
那少年嘴一撇,道他武功雖高,氣量卻嫌太小。人家好好地賣刀,又沒冒犯著他,干恃強凌弱。」
黑須長者喝斥道巒風,別胡說八道。」沉吟片刻,徐徐地道華師兄沒有跟你們講,那天下第一寶刀『十七寸骨斬』原是他們風家祖傳之物,如今茫茫人海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唉,也不知誰有這等福氣……」抬首望天,心馳神往。
圍觀眾人議論紛紛,逐漸散去。
黑須長者陰沉著臉看了看那青衣少女,撥轉馬頭,直向東行。
兩個白衣男子一推那少女,道走」
那少女蒼白著臉,被眾人挾持著跟在馬後。
一行七八人行不多久出鎮到了一片荒野上,黑須長者回過身,森然道上官璇,你還有話說?」
右邊那少年伸手從她手中奪下寶劍。
青衣少女靜靜站在那裡,細白的牙齒咬住下唇不吭聲。
黑須長者愈怒,道好,你裝啞巴,華師兄瞎了眼睛,養大你這小畜生,你既狠得殺了他,為不敢承認?」
上官璇臉色越來越蒼白,雙肩微微顫抖,突然兩滴淚奪眶而出,滾落在雪地上。
黑須長者拔劍遞給馬旁少年,道巒風,給我清理門戶」
那少年接劍在手,低聲道是」看著青衣少女,一時大感躊躇。
上官璇左側那青年恭恭敬敬道師叔,大師兄說此事定有人在暗中指使,請師叔作主,先將她帶回華山慢慢查問清楚,給師父師娘報仇。」
黑須長者「嗯」了一聲,道常棄已不眠不休在華山思過崖審了她兩天兩夜,這小畜生嘴硬得很,還要查問么?」
那青年邁前一步,指著上官璇恨聲道師妹,你剛會走路便得師父撫養,師父師娘待如己出,你為恩將仇報殺了師父他老人家,可是貪圖密芨寶貝?是受了何人指使?」
黑須長者聞言暗暗冷笑,心忖越常棄啊越常棄,原來你是存著這門心思,你入華山派雖晚,可華師兄對你寵愛有加,你竟還信他不過。嘿嘿,他若藏著寶貝難道上官璇這個小丫頭反而會比我清楚?」
上官璇將頭一昂,道師父師娘不是我殺的。」
那青年追問那師父是誰殺的,你匆匆逃到洛陽是要見何人?」
上官璇蒼白臉上顯現怒容,道我若早便去尋他拚命了,就算立時死了也勝於受這不白之冤。你們,哼,放著兇手不查不捉,只會殘害同門。」
那青年嘆了口氣,道師妹,那晚裴師弟親眼看見你殺了師父師娘后越窗逃走,鐵證如山,你抵賴不了的。何苦定要死不承認,將與大夥十幾年的兄妹感情壞的乾乾淨淨?」
上官璇露出一絲似譏似諷的苦笑,道……『十幾年的兄妹感情』……陳師哥,這幾天我一遍遍地解釋,你們有誰肯信一個字了么?那晚我到師父師娘住的『劍氣軒』時,正看到兇手躍窗離去,師父師娘倒在血泊中,我便直追了出去。裴師哥,你就是這時候趕到的,是不是?」雙目直盯在那馬前少年臉上。
那少年裴巒風眾目之下大為局促,道是,我……」
上官璇不再理他,道那人跑得很快,我找了好一會沒有他的蹤影,只好,誰知你們不論青紅皂白便冤枉我。」
那青年冷冷地道師妹,你這謊話編得到是象模象樣,可惜那夜自二更突然下起了大雪,師父師娘死時雪已厚厚鋪了一層,『劍氣軒』後窗至下山的路上只有你一人的腳印,你解釋?」
黑須長者哼道我們已查過,那夜『劍氣軒』方園百尺內根本就沒有陌生人的足跡,你不用狡辯了。那許金雨又是如何與你勾結,私放你逃走的?」
上官璇一驚,見他面色冷峻,不由臉上變色六師哥了?你們將他了?」
黑須長者森然道許金雨目無門規,私放你這惡徒,已被當眾杖責六十,逐出華山門牆,他本性原來不壞,都是為你所惑。」
上官璇臉上頓時煞白如紙,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黑須長者,半晌方道好,虧你們做得出,你們既然一口咬定我是殺害師父的兇手,就動手好了,我若還剩一口氣在,也要到揚州請江大俠主持公道。等到真相大白,瞧你們這些糊塗蟲如何有臉立足江湖」目光冷冷往諸人臉上逐一看。
黑須長者大怒,喝道你還妄想花言巧語蒙蔽江大俠,簡直是白日作夢。巒風,殺了她」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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