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我算是朋友嗎?
感覺身處一條白得發光的小路上,周圍確實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身後又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讓顧卿霜隻得一直往前逃著,路越來越遠,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
突然間,腳下一空,她一個踩不住,身子急速下落,下麵隻是萬丈的深淵。
“救,救命……”伶兒迷迷糊糊的,隻聽見顧卿霜仿佛從喉嚨的細縫裏沙啞著說出了這麽兩個字,她已是滿頭大汗,不過臉色似乎沒那麽蒼白了。
伶兒握了握她的手,一邊幫她擦擦汗:“小姐,小姐您醒了?”她半是酸楚半是興奮地又哭又笑起來,若是顧卿霜出了什麽事,她保證也不活了。畢竟剛才那一番折騰,真是嚇死她了。
顧卿霜試圖睜開眼,可眼前昏黃的光有些讓她接受不了,適應了黑暗,現下眼睛整個疼得要死,還如同被火灼燒著一般,身子發軟,動也動不了。
白暮秋似乎聽到了動靜,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太醫院的一位禦醫:“醒了?快讓禦醫看看。”他神色中難掩焦急與慌張,似乎生怕失去什麽一般。
隻是看著床榻上顧卿霜慢慢睜開眼睛的樣子,他心緒總算平複下來,若是剛才她有什麽三長兩短,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禦醫湊近了一看,頓時大驚著後退:“這,這,這……四皇子,您不說是,是給您身邊的侍女看病嗎?這,這不是……”
白暮秋正色道:“如今她是母妃身邊的侍女,隻是留在這裏將養著罷了,怕傳染給母妃,怎的,你不看?”他冷眼看向章太醫,似乎透出一絲殺氣。
章太醫弓著身子不敢抬頭:“四殿下,不是我不看,實在是沒法子看,日落時分蘭妃娘娘才剛吩咐了,說是皇上的意思,不敢給顧,顧姑娘看病的呀,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他話說的謙卑,透露出無能為力來。
白暮秋輕輕一拍他肩膀:“章太醫,早年間母妃待你不薄,如今隻不過請你違抗一次後宮妃子的命令,怎的就不行了?你不必擔憂,這蘭妃可是拿了皇帝的手諭去的?又或是李公公宣了聖旨?怎的太醫院竟聽一個後宮婦人的話?更何況,剛才讓竹南請章太醫過來得時候,是從後門進來,無人知曉,所以章太醫盡管放心。”
伶兒上前拉著章太醫的衣袖到了顧卿霜麵前:“太醫,我求您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要是您真的見死不救,那我今日便隻能不讓章太醫活著走出這皇子寢宮了。”她抓住衣袖的手力道緊了緊,怒瞪著章太醫眼睛卻紅腫得厲害。
章太醫看著床榻上躺著的顧卿霜,此刻正是左右為難。
白暮秋又上前一步:“醫者父母心,難不成這太醫院,就是棵牆頭草不成?若是章太醫當年沒有母妃關照,如何進得太醫院?如何……”
“唉,姑娘鬆手吧,我看看。”章太醫也是萬般無奈,他也算是賭一賭了,再者看眼前這位前皇後虛弱的不像樣,是人都會心軟的,“不知這樣燒著有多長時間了?”
伶兒趕忙答道:“從日落時分一直到現在,隻是吃了些前日開的退熱藥,不過吃的不多,敷了多少冷毛巾也不見退,太醫,我家小姐,不,不會有事吧。”
章太醫把完了脈,將顧卿霜的手放回棉被中,站起身來:“燒的的確有些嚴重,不過隻是心內鬱結所至,加之身上的病痛還未好的完全,不過四皇子別擔心,顧姑娘身子雖然單薄,但意誌力一直比常人頑強,所以先吃些藥,把燒退了之後,讓她將心思放輕鬆一些,也就完全好了,之前吃的那些藥,還需給我察看一番,我再配方子。”
伶兒上前幾步:“章太醫跟我來吧,我給您去拿之前的藥。”她回頭看看顧卿霜,又看看白暮秋,轉身帶著章太醫離開了房間。
顧卿霜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想睜眼睛睜不開,整個身子還是火燒火燎的,眼睛沉的抬不起來:“靳,靳王,殿下……麻,麻煩你,了。”
不過幾個字說的有氣無力,此刻她隻覺得多說一個字,身體裏的某些東西便流失一部分,仿佛整個人就快要隻剩一具空皮囊。
白暮秋走至榻邊坐下,以自己神情的沉穩來讓她安心:“歇著吧,你放心,吃過藥就會好起來了,隻是,別再想別的事情了,你放心,清風那邊好得很,過兩日我會出宮去看他,你可以寫封信給他。還有北夷那邊,我也派人去打聽了,暫時還沒有消息,但,也是最好的消息。”
她所擔心的一切他都想到了,顧卿霜不覺間安下心來,果真覺得輕鬆了許多。可,白暮秋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幫著自己:“殿,殿下……你,究竟,想要,什麽?”
這話擱在平時,她大概是不太會說的,隻是此刻,大約是腦子燒得糊塗了,所以竟然脫口而出。可她並不後悔如此說,畢竟她一早想問。
白暮秋愣在當場,隨即付之一笑:“自然是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同樣,你也是百姓中的一人。”可,卻也是最讓他掛心的一人。看著她蒼白的臉,心中隻剩下一陣難過,他明白她就是那個人,從她的眼神中,他能夠感知到。
可現在,似乎還不是擺在明麵上的時候。
顧卿霜難得的牽了牽嘴角,這已經用盡了她的大部分力氣,稍稍閉了閉眼,她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腦袋重新昏昏沉沉起來。
白暮秋像是意識到了她此刻的需要,站起身來又熄滅掉了兩盞燈,隻留桌幾上一盞:“你先睡會兒,有什麽需要就摔碎這個茶杯。”他思慮周全,知曉她必定氣力不足,喊不出聲,擺了個易碎的茶杯在她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轉身離開。
昏昏沉沉的,顧卿霜隻覺得仿佛有人在拉著她重新墜入深淵一般,眼睛沉的半點也睜不開。
窗外月色皎潔,高掛在發出嫩芽的枝頭邊,雲霧忽而被一陣風吹散,絲絲縷縷縈繞在月亮邊,仿佛掛了一層薄薄的紗簾。
白暮秋站在回廊邊望著天邊明月,想起年少時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她笑得如花燦爛,他就望著她那麽出神,仿佛暢想好了從那天起的未來。
隻是,暢想也終究隻是暢想罷了,一切都變得如此之快,快到他幾乎來不及看她最後一眼,她便消失不見,音信全無。
身上一暖,白暮秋回頭,是竹南為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織錦大氅:“殿下,這大夜裏的,您怎麽站在這廊下受風,回屋吧,天氣還不算暖呢。”
白暮秋搖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莫要喧嘩,讓她好好睡著,你先回去歇著吧,忙了一天了。”他繼續抬頭望月,隻是思緒被打亂,回不到剛才的暢想之中了。
竹南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卻不忍心打擾:“殿下,您,早些休息。”說罷,她回了屋子,隻是依舊不舍得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藏了抹愁緒在眉間。
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白暮秋隻覺腿都僵了,動一動才回暖,伶兒正巧端著一碗藥從灶房裏出來,看到他在廊下,有些驚訝:“殿下,您怎麽還不睡?”
白暮秋接過藥碗來:“無妨,待她喝下藥去我再睡。”他滿心滿眼,此刻裝著的都是顧卿霜,隻怕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若不是有什麽貓膩,怎麽會如此放心不下?
伶兒跟著進去,關好門,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將藥碗端到床榻邊,看著顧卿霜熟睡的模樣竟不忍心打擾,就那麽看著。
伶兒忍不住輕笑一下,這四皇子麵對喜歡的人的時候,平日裏的瀟灑冷靜全沒了:“小姐,小姐醒醒,吃藥了……”她輕輕喚著,身旁白暮秋也是有些著急。
顧卿霜轉了轉頭,此刻能睜開眼睛了,昏黃的燭火中,眼前兩個人讓她安心:“扶,扶我起來……”她必須要將藥吃了,身體養好了,才能為顧家查明真相。
她生是顧家人死是顧家鬼。
男女授受不親,他隻好在一邊端著藥碗看著,伶兒將她扶起身半坐著,背後拉過兩個軟枕靠著:“殿下,把藥碗給我吧,我來喂。”
顧卿霜搶先一步伸出手:“給我吧,我,可以自己喝。”又睡了大半天,覺得身體恢複了許多,身子倒是沒有先前那麽沉了,“放心,我好多了。”
說話力氣確實好了許多,伶兒又摸摸她的額頭,粲然一笑,“果真好多了,喝了這藥再睡一晚,估計就能下床了。”她眉眼帶笑的看向白暮秋,卻發覺他隻是淡淡的望著喝藥的顧卿霜,眼中似有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