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判決
顧卿霜愣神地不知道該說什麽，腦海裏先是一片空白，緊接著又湧上來無數問題。
溫如絮有不在場證明？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假的，白暮宸怎會說大哥可以替她作證？可如果是真的，那麽就是清風在說謊？但她很清楚，清風是不會說謊的……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可是，究竟是哪裏不對？
顧卿霜覺得腦子好像突然一下快要炸開了，如同有一鍋快要燒開的熱水在腦海中沸騰，所有的氣泡都在尖叫著炸開，想要衝出頭頂。
“不可能……清風你再仔細想想，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顧卿霜知道現在清風的情緒很不穩定，在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會造成記憶模糊，她需要他冷靜下來再仔細回想。
溫如絮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所以必然是其中一方在說謊，或者，這其中還有什麽她不曾了解到的細節。
“是她……是她告訴我推遲援救，我相信了她，我為什麽會相信她，為什麽！為什麽！”清風抱著頭聲嘶力竭地大喊，他不但沒有鎮定，反而更加情緒化起來，仿佛認定了是溫如絮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你到現在還在胡說八道，推卸責任，企圖把你的失職推脫給一個無辜的人？你真是無可救藥！”白暮宸對顧清風痛斥一番，顯然對於清風一而再再而三地“汙蔑”溫如絮已經感到很不耐煩，或許是怕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轉身拂袖而去。
顧卿霜還想繼續問清風一些細節，但清風現在的情緒根本不受控製，何況白暮宸一走，刑部尚書也不敢讓顧卿霜獨自過多逗留，顧卿霜隻好先離開。
不過清風說的那些話卻在顧卿霜腦海裏縈繞不去。
清風說是溫如絮告知他將支援的時間延後，可有至少八個人可以證明那個時候溫如絮正在商議軍情。
不對，有個地方不對！
顧卿霜腦海中靈光一閃，立馬掉轉方向，前往勤政殿。她知道剛從刑部回來，白暮宸也許還因為清風說的那些關於溫如絮的話而餘怒未消，可為了清風，再難她也不會退縮。
白暮宸大概也知道她會追來，或者說他隻是單純地防止她來，於是囑咐了下人攔住顧卿霜，可顧卿霜根本不管這麽多，徑直穿過守衛闖進了大殿。
“娘娘……”向岩是最後一道防線，但顧卿霜已經走到內殿，她知道白暮宸就在屏風後麵，所以她必須過去。
“讓我見皇上！”顧卿霜直視著向岩，不容反駁地說道。
向岩也知道怕是攔不住了，未免事情變得更糟，他隻好讓開。
顧卿霜越過屏風，隻見白暮宸正麵對麵看著她，他身後的床上躺著溫如絮。顧卿霜隻是快速地掃視了一眼床上，便將目光專注在白暮宸身上。
“朕已經讓你見到了你想見的人，現在你還想說什麽？”白暮宸注意到顧卿霜的目光，不過意識到她隻是為了清風而來，而不是刻意針對溫如絮，便沒有太過嚴厲。
但他的語氣並不怎麽好，臉色也是。
“臣妾想說，剛才清風說的話也許有些矛盾之處，也可能讓人感到無法相接受，但臣妾發現有一點很奇怪。”顧卿霜說著，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溫如絮。“你說，清風看見溫如絮去見他的時候，溫如絮正在和軍中將領商議軍情，可是，為什麽偏偏漏掉了清風一個人？軍中十大主副將領，包括她在內，除了清風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在她的軍帳中，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這一切，安排好時間和證人……”
“夠了！”白暮宸原本顧及著溫如絮還躺在這裏，所以不願發怒，但聽到顧卿霜的辯解之詞，心頭仍是竄起一股無名火。他兩步走到顧卿霜麵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領，顧卿霜猝不及防地被他往上一提，雙腳幾乎離地，隻能艱難地用腳尖觸地來保持身體的平衡。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做這些無謂的辯解？你們顧家做的那些事情，造成的結局，卻想要讓無辜的人去替你們承受惡果嗎？真的夠了，顧卿霜！你所做的一切，你們顧家所做的一切，那些因為你們而犧牲的無辜性命，你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了！”說罷，白暮宸鬆開手，將顧卿霜向後扔出去。
顧卿霜盡量想穩住重心，可還是不小心扭到腳踝，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可她還是不想放棄，她想讓白暮宸明白她所說的情況，就像之前為寢殿大火和巫蠱娃娃辯護一樣，明明有非常明顯的破綻，但白暮宸根本不願意聽她說。
“皇上……”
“出去！”白暮宸怒喝一聲，甚至不願意回頭再多看她一眼。
“皇上，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求你……”
“滾！”白暮宸根本不在乎顧卿霜還想說什麽，徑直走向寢殿最裏麵。
顧卿霜想要追上去，但向岩得了命令，讓手下兩名侍衛上前架住顧卿霜，將她拖出了大殿。
“不要！讓我進去！皇上，你知道我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你聽聽我說的話！皇上！”顧卿霜想要掙脫侍衛的束縛，衝進大殿裏去，可除了侍衛以外，還有向岩擋在她麵前。
“娘娘，到此為止吧，你也看到了，皇上現在的情緒實在不適合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你留在這裏並不會讓情況變得好起來……”
“事情已經不能變得更糟了！”顧卿霜嘶吼道，“我弟弟還在刑部大牢裏等著接受審判，你很清楚北胤的律法，一旦瀆職和延誤軍機的罪名落實，他會死的！”
向岩被堵住說不出話，或許他多少能明白一些顧卿霜此刻的心情，或許，他知道得更多。
顧卿霜看著向岩的表情，忽然停止了掙紮和喊叫。她往後退了兩步，微微皺起眉頭，用打量的神色看著沉默的向岩。
頓了頓，她緩慢地問道：“刑部已經有結果了對不對？還是皇上說了什麽？在我來之前，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向岩看著顧卿霜，歎了口氣，知道瞞不住了，隻好說道：“顧清風延誤軍機的罪名已經得到指證，你大哥讓卓副將隨大軍回來，就是為了說明當時的情況。而他——剛好證明了溫將軍沒有說謊，所以……”
“所以你們就斷定是清風在說謊？”顧卿霜感覺到心頭在顫抖，可她卻沒法把壓抑在胸腔裏的怒氣發泄出來，反而越是憤怒、絕望，她說話的聲調卻越是平靜。
“這是刑部的調查結果……”
“不，這是白暮宸要的結果！”顧卿霜生硬地打斷向岩的話。
“大膽！”向岩不客氣地反斥了顧卿霜一句，“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諱！”
“他這是公報私仇……他不可以這樣做，他不能犧牲清風來證明溫如絮的清白……”顧卿霜的心瘋狂地跳動起來，像是要炸開一樣，她幾乎就要衝開守衛闖進大殿。
突然頸後一陣劇痛，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輝煌的燈火恍恍惚惚映入眼簾，讓意識慢慢清晰起來。
顧卿霜睜開眼，回想著自己躺在雲夢宮的床上之前發生的事情，她記得當時是在勤政殿外麵，她試圖闖進去，有人打暈了她——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向岩。
“小姐，你醒了！”伶兒從稍遠處跑過來，坐在床邊抓起顧卿霜的手。
顧卿霜有點疲憊地坐起來，摸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問道：“這是幾時了？”
“戌時了，小姐。”
戌時？顧卿霜心頭突地跳了一下，她已經睡了大半天，現在竟然已經是傍晚了。她掀開被子，企圖跳下床，“清風……”
“小姐！”伶兒按住顧卿霜，對她搖了搖頭。
“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至少讓我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才能更好地應對。”顧卿霜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在她暈倒之前，她已經猜到了很大一部分，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快。
伶兒告訴她，在她暈倒之後，白暮宸頒布了聖旨給清風定罪，僅僅是延誤軍機導致數萬人死於戰場這一條，就足以判處他死刑。
顧卿霜一把揪住被子，伶兒看到她眼裏的淚光，可是她並沒有讓自己哭出來，她隻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我爹在前線浴血奮戰，死於疆場，屍骨未寒；我大哥還在前線廝殺，沒有聖旨不得回京，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而我弟弟卻被關押在刑部大牢，接受瀆職的審判，就因為皇上的一個決定，他就要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處決……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小姐……”伶兒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顧卿霜的手背上。
顧卿霜咬著牙，盡量讓顫抖的聲音平靜下來，“我要救他，隻有我能救他，我必須想辦法救他！”她越說越慌，腦海中有無數個念頭掠過，她越是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越是害怕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結束這一切。
結束……這一切？
當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之後，顧卿霜抓住了這幾個字。對啊，結束這一切，為什麽不結束這一切呢？或許，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