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清風的辯解
卓岩表情凝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心裏也很沉重,所以說話的語氣略微有些緩慢。
一切都是從那天晚上顧玄武進行戰略部署開始。
北胤軍隊以燕門為據,固守城門,節節進取,逐漸打開了局麵,這一次部署是為了徹底擊潰由北夷四皇子獨孤聿親自領導的敵軍主力。雖說這一仗頗有些風險,但顧玄武做了精確的部署。
他召集了手下十名主將及副將,加上顧清寒及卓岩,決定第二日卯時整合大軍,由顧玄武親自帶兩萬人前去燕山腳下,引出敵軍主力,將他們帶入考察好的峽穀地帶中,顧清風和溫如絮各領兵兩萬從敵軍後方的兩條路趕來支援,一麵可以對獨孤聿部隊形成前後夾擊之勢,一麵也能阻斷北夷援兵。其他將軍則領兵待命,等待狼煙召集,隨時支援。
第二天大軍依計行事,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顧清風的部隊沒有按時出現,獨孤聿的五萬大軍將顧玄武堵在峽穀裏,利用風勢進行火攻,而溫如絮帶來的人並不足以在戰鬥中取得優勢,因此陷入鏖戰之中,最終不但沒能救得了顧玄武,還令溫如絮也身受重傷,大部隊更是嚴重受創。
顧卿霜聽罷,直覺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部分,以她對清風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違抗軍令,尤其是父親的命令。
“我要去見見清風!”顧卿霜當下決定,隻通過別人的描述是不可能了解全部真相,她想要聽聽清風怎麽說。
“皇上下令將二少爺交由刑部看押,全程通過皇上親審,除此之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卓岩答道。
“那也要試一試。”顧卿霜猶如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她決定要做的事情,自然不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就打退堂鼓。所以她立馬讓伶兒安排前往刑部。
刑部在宮外,顧卿霜手裏有皇後的通行令牌,出宮不成問題,問題是她隻是個後宮婦人,無權進入刑部大牢。不過作為皇後,親自駕臨刑部,刑部尚書自然是立馬趕來接駕。
“本宮要見顧清風。”顧卿霜也不多廢話,以免耽誤時間。白暮宸不見她,定然也是不會讓她見清風,所以她必須在白暮宸發現她出宮之前,先見到清風,問清楚當時發生的事情。
刑部尚書聞言,小心翼翼地拱手問道:“是皇上他……”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
“可是,皇上一個時辰前剛下的命令,除了他以外不許任何人探視顧清風,尤其是……”刑部尚書說著,瞟了一眼顧卿霜,又趕忙把頭低下。
顧卿霜完全能聽出來,刑部尚書的言下之意是,白暮宸尤其禁止了她來探監。但是她已經走到這裏了,就沒有回頭的說法。
“尤其是什麽?”她佯裝沒有聽出刑部尚書的弦外之音,用狠厲的眼神瞪了對方一眼。鑒於顧家的勢力和皇後的威嚴,刑部尚書也不敢輕易得罪。不過顧卿霜並沒有保持這種嚴厲的態度,頓了頓,她的語氣也稍微溫和了一些,對刑部尚書說道:“黃大人,這些年來你和顧家相交也不算淺,你和我爹也是老交情了,你知道清風對我們顧家來說有多重要,你也知道延誤軍機的罪名一旦成立將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皇上已經將案子交給刑部調查,就是為了公正地處理此事,微臣必當竭盡所能,如果顧將軍是冤枉的,微臣必會還他一個清白,隻是他……”刑部尚書露出遲疑的神色。
黃大人沒說完的話讓顧卿霜心情緊張起來,一股腦問道:“他怎麽了?讓我去見他!”
“可是娘娘……”尚書大人仍舊擋在顧卿霜麵前,不敢輕易讓她越過防線。
顧卿霜把心一橫,如果刑部尚書繼續擋路,她就隻能硬闖了,這個人膽子並不大,所以應該不敢下狠手攔住她。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的李公公的聲音,高喊著:“皇上駕到——”
顧卿霜那點僥幸心理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被擊碎,她咬了咬牙,轉身向白暮宸行禮。
白暮宸似乎也懶得跟顧卿霜進行無謂的多餘對話,他斜睨著麵前福身跪拜的顧卿霜,說道:“你要見顧清風?跟朕進來。”說罷便徑直往前走去。
這下倒是輪到顧卿霜發愣了,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先前白暮宸不肯見她,不願聽她說話,她才如此大費周章跑出宮來威脅刑部尚書,可是現在他出現在麵前,無論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她會出現在這裏,還是在這裏看到她的瞬間就明白了她來這裏的目的,總之他竟然隻是簡單地說了兩句話——
跟我來?
“小姐?”伶兒小聲地催促,示意是否應該跟上白暮宸。
顧卿霜回過神來,不管白暮宸到底有什麽用意,反正隻要能見到清風就好。她起身跟上白暮宸,前往刑部大牢。
除了之前被關押在皇宮地牢之外,這是顧卿霜第二次進入大牢這種地方。
刑部大牢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外部大牢,關押一些罪名比較輕的犯人,而另一部分則是在隱藏在內部,從牆上的開口進入之後,經過一條暗道,進入內部大牢。
陰暗、潮濕的氣息就在這個時候撲麵而來,一股fubai的黴味令人的胃裏不住地翻騰起來。
一想到弟弟被關在這種地方,顧卿霜不禁皺起眉頭,捂著口鼻跟進白暮宸的步伐。
他徑直朝最深處走去,四周隻剩下兩邊牆壁上的燭台可以照明,刺鼻的氣味也更重了一些,不過這一段路走過來,顧卿霜已經習慣了這些味道。
這時,白暮宸在右手邊的一間牢房前停了下來,顧卿霜朝鐵條裏麵看去,坐在幹草堆上的人也抬頭看向他們。
“清風!”顧卿霜認出那個蓬頭垢麵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立馬撲了上去,卻被鐵條擋在外麵。
“姐姐,你怎麽會來這裏?”清風走到鐵條前,與顧卿霜麵對麵。他身上並沒有太多傷痕,看來刑部並沒有怎麽對他用刑。
這並沒有讓顧卿霜感受好些,因為清風的手腳都被鐵鏈拴起來,儼然一副重罪犯人的模樣。
“姐弟敘舊就留到下一個行程吧,朕讓你來,是為了讓你親耳聽聽他的辯解。”白暮宸打斷了顧卿霜和清風的對話,“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不過結果恐怕未必如你所願。”說罷,他轉頭命人將牢房門打開。
顧卿霜趕忙進去,第一件事便是追問清風:“發生什麽事了,在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不相信你會刻意延誤軍機,會任由爹爹他……”
“爹他、他已經……”清風噗通一聲跪下來,雙肩止不住顫抖。顧卿霜本想安慰他,但提起父親,她憋在心裏的悲傷也一時壓住了理智,她隻能按住清風的肩膀,盡量不讓自己的眼淚也掉下來。
突然清風開始不停地往自己臉上扇巴掌,一邊扇一邊自責地唾罵:“都是我!都怪我!都怪我為什麽不相信他,為什麽這麽容易聽信別人的話,為什麽……”
顧卿霜似乎聽到了一句緊抓住神經的話,一把抓住清風的手,問道:“什麽意思?你聽了誰的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清風抬起頭來,眼中泛著淚光,哽咽著說道:“溫如絮……”
顧卿霜驀地一愣,不僅僅是因為從清風嘴裏說出來的這個名字令她感到震驚,更因為她很清楚當白暮宸聽到清風說這句話時會是怎樣的情緒。
她強迫自己更理智一點,沒有回頭去看白暮宸此時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到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告訴我,爹把支援的時機延後了一炷香的時辰,他在頭天晚上開會的時候說的那些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爹懷疑我們之中有北夷的內鬼,所以一開始才會節節敗退。她還給我看了爹的手信,所以我相信了她,可是沒想到……”清風低下頭,雙手緊握成了拳頭,腦海裏回響起那一幕。
當求援的士兵傷痕累累地跪在他麵前,說著前方戰事幾乎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當他帶著手下兩萬精兵趕到峽穀時,看到的滿地屍首和傷兵;當他從一堆亂箭中扒出父親冰冷的身體,看到父親在最後一刻仍然呈戰鬥的姿態,被箭射中了一條腿,所以半跪在地上,手裏緊握著佩劍——劍身已全被暗紅的凝固血液染色,他在父親的屍體前跪下來,用盡畢生最大的力氣喊著:“不——”
場景再現意味著同樣的痛苦一並襲來。清風抱住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整個人幾乎都顫抖起來。
“一派胡言!”白暮宸可不管清風現在是什麽狀況,單單是他說的那些話就足夠讓他發火。
不過他說話的聲調卻比顧卿霜想象中要平靜多了。她回頭看著白暮宸,心裏依然猜到,白暮宸早就審問過了清風,所以他才會這麽生氣,不允許顧卿霜來求情。
因為溫如絮是他的軟肋,更是他心裏替他保家衛國的勇士,那樣的她,怎麽可能背叛他?
“你怎麽知道他就是胡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溫如絮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也許她……”顧卿霜試圖替清風辯解,可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白暮宸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可是顧清風聲稱見到她去傳話的時候,她正在和軍中要領分析軍情,有九個人可以替她作證,還是說你覺得她有這麽大的能耐可以同時收買這九個人,包括你大哥顧清寒?”
顧卿霜倏忽一愣——溫如絮有不在場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