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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正義之師

  白暮秋這一問,直讓顧卿霜感覺事有蹊蹺,猶一股子涼風幽幽地從耳根處吹過,心頭驀地打個寒噤。


  他怎麽會好奇那件事?為什麽突然來問自己?他跟清心觀有什麽關係?他對於那件事的始末或者其中關聯的人又知道多少?


  無數的疑問湧上顧卿霜的腦海,讓她感到頭痛欲裂。


  伶兒見狀,忙出來打圓場,道:“靳王殿下你在說什麽呀?什麽清心觀,什麽血案?我家小姐自幼養在深閨,哪裏會知道這些事情?而且聽你說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我家老爺夫人一向寵著小姐,決計不會讓她聽到這麽血腥的事情的!”


  “這麽說,皇後娘娘是一點都不知情了?”白暮秋雙眼直直地盯著顧卿霜,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很明顯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的氣場和之前不同。“臣弟聽說,當年的案子可是你父親親自調查的。堂堂一個大將軍,卻去調查發生在郊區的一樁劫殺案,是不是有點太大材小用了?或者說,這其中還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


  顧卿霜聽他越說越來勁,若是再這麽沉默,隻怕他還真不肯放自己走。她扭頭看向白暮秋,他探尋的目光更毫不避諱地在她臉上逡巡,顧卿霜急於撇清關係,便脫口說道:“這什麽血案有沒有隱情本宮不知道,但靳王殿下遠在山東,竟然對發生在京都的事情這麽關心,看來這件事還真是不簡單。”


  這番話明明是想強調最後一句,可偏偏顧卿霜卻把倒數第二句話咬得更重。


  她這是想借機諷刺白暮秋“身在曹營心在漢”,過於關心京都的事情,沒想到卻反而暴露了自己。


  白暮秋反問道:“如果皇後娘娘並不知道這所謂的血案,又如何知道血案發生的時候,臣弟已經遠在山東了呢?”


  沒錯!白暮秋是四年多以前才離開的京都,在那以前,他可都在皇宮裏!

  顧卿霜一時語塞,想著如果繼續強詞奪理下去,並不會讓處境更好過,這個靳王可不是個容易敷衍過去的角色,於是片刻後她又說道:“本宮從沒說過不知道這件事。”


  頓了頓,她接著說:“血案發生在三年多以前,新皇即位前夕,京郊的清心觀被土匪血洗,當時驚動了朝野。先皇屍骨未寒,新皇即將登基,朝政極不穩定,我父親為了穩定人心,所以親自去調查了這件事。不管我父親做什麽,都是為了北胤的江山,如此滔天血案,他去查查看又有什麽不妥?”


  “當真是為了北胤的江山嗎?”白暮秋反問道。


  顧卿霜聽出白暮秋話裏有話,甚至有影射自己父親的意思,不由警覺和不滿起來,沒好氣地問道:“你想說什麽?”


  “有些事情或許並不是看到的那麽簡單。眼見的正義,也或許並非是絕對的正義。人,如何沒有一點私心?”白暮秋的目光深邃得像見不到底的深海,隻要稍不注意,就會溺入其中無法自拔。


  “夠了!”顧卿霜厲聲打斷白暮秋的話。她可以容忍自己所經受的一切,但是絕不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親。“你靳王是什麽樣的人,普天皆知,你憑什麽用你玩弄政治的那一套來無端揣測一個將要遠赴前線用性命維護國家安危的忠義之士?你們這些高坐廟堂的人,怎會懂得戰場的殘酷,又怎會懂得他們拚了性命去維護的是怎樣的信義?對於這樣的人,你憑什麽說他所做的一切是出於私心!”


  白暮秋大概也沒想到顧卿霜的反應會這麽強烈,一時無言,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睛裏是不太明朗的光。


  說完這些,顧卿霜並不覺得解氣,但又沒有更多的話能對白暮秋說。她開始覺得,他們之間本就不該多話。於是她不再理會白暮秋,毫不禮貌地轉身就走。


  伶兒緊跟在顧卿霜身後,顧卿霜走路的速度極快,她知道這說明顧卿霜心裏很生氣,伶兒一邊快速跟上顧卿霜的步伐,一邊急急地說道:“小姐,靳王殿下也許不是那個意思……”


  “那他是什麽意思?說清心觀的血案跟我爹有關,我爹所行的並非正義之事?”顧卿霜並沒有停下腳步,想起來那些話就覺得更加生氣。


  “不是,奴婢是說,靳王看上去不像是那種隨便汙蔑人的小人,他……”


  伶兒還沒說完,顧卿霜突然停下腳步,伶兒猝不及防一頭撞在顧卿霜身上,退後兩步直摸額頭。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懷疑是對的咯?我們顧家所為並非正義之事,那他是什麽?站在正義的一端來興師問罪,替天行道?”顧卿霜扭頭看著伶兒,“你竟然幫著一個外人這樣說顧家,說我爹?”


  “不是不是,小姐,奴婢沒有那個意思,奴婢不是……”伶兒連忙擺手想要澄清。


  顧卿霜正在氣頭上,隻覺得越說越亂,幹脆不耐煩地喝道:“行了別說了!我真沒想到,顧家養了你這麽多年,竟然還不抵外人隻言片語的好?那白暮秋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從他還沒回京你就喋喋不休說他的好話,你還真相信他如傳言中那麽好?”


  “小姐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你明知道奴婢是向著你的啊!奴婢怎麽可能背叛顧家,背叛你。”伶兒說著,眼淚嘩嘩地掉了下來。


  顧卿霜看伶兒這模樣,才緩過些神來,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份了點,歎了口氣說:“算了,是我不好,我太激動了。不說這些了,明天爹爹和清風他們就要出征了,我們準備一下,我想去送送他們。”


  伶兒有點委屈地抽搭了幾聲,旋即把臉上的淚痕抹幹淨,點點頭說:“知道了,小姐。”


  溫暖起來的天氣,將護城河裏僅剩的冰渣都融化殆盡,這加劇了水流的速度。護城河湍急起來。


  初開的柳絮漂流在潺潺的水麵上,從宮內到郊外,穿過熱鬧的街市,奔流向遠處。


  大軍就駐紮在護城河邊,整軍待發。


  幡旗在空中飛揚,北胤的標誌和大大的“顧”字不時互相掩映。


  顧玄武站在三軍之前,做了一番戰前動員,他前麵是兩大驃騎將軍,顧清風和溫如絮,一黑一白兩色鎧甲相互映襯。


  顧卿霜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出宮來送她的父親和弟弟,她把準備好的護身符拿給他們,又拿了一些珍藏在儲藏室裏的藥交給他們。行軍打仗難免會有物資緊缺的時候,最要命的是醫療物資,這些珍貴的藥丸也許能在最近要的時候派上用場。


  眼看著父親就要上馬的時候,顧卿霜忽然叫了一聲:“爹!”鬼使神差一般的,感覺神經突地一跳,她看見父親停止了上馬的動作,帶著疑問回頭看她。


  猶豫了許久,她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家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娘娘放心。”顧玄武常年征戰在外,這些事情本就是不需要擔心的,所以他也猜到顧卿霜意不在此。


  “那個人……”顧卿霜囁嚅地說了三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顧玄武皺起眉頭,似乎沒想到顧卿霜會突然問起這個,他像是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一般,徑直翻身上馬,拉緊了韁繩。


  就在顧卿霜已經放棄時,隻聽得高坐駿馬之上的父親壓低聲音說道:“她很好。鬱兒會照顧好她的。”說完,他領著大軍絕塵而去。


  顧卿霜還愣在原地,想著父親剛才說的話。她並沒有把話說完,父親卻很清楚她想問的是什麽。父親如此警惕這件事,不由得讓她想起白暮秋說的話。


  眼見真的未必是正義嗎?


  她一直都知道,父親留住“那個人”,自然是出於私心,但他的私心是保住整個顧家,是為了有機會繼續為北胤效忠,而不是因為皇帝無謂的猜忌而失去這個機會。作為一名戰士,他不懼犧牲在戰場上,就像這些年來無數次,隻要國家需要,他可以把家人和自己的性命都撇在一邊,義無反顧地前往生死場上,這才是他的使命!

  等到山河穩固,朝局安定那一天,父親可以安心地放下大權,“那個人”也就能回到她該去的位置上了吧!

  顧卿霜在心裏這麽想著,直到軍隊消失在再也看不見的地方,她才打道回宮。


  伶兒今日沒有跟她出來,因著寢殿那邊的修繕已經差不多完工,伶兒須得留在宮裏指教宮人們將新送來的家具物什等等都擺放規矩。


  顧卿霜回到雲夢宮時,伶兒這邊還沒有結束。隻見伶兒指揮著宮人將雕花的實木大床放到指定的位置。顧卿霜覺得這床有些眼熟,便問了一句,伶兒咧嘴一笑,說道:“這就是以前那張床啊,小姐你睡了這麽多年,看著當然會覺得眼熟了!”


  “以前那張?可是之前的大火……”顧卿霜有點奇怪,她看著那張床,的確從做工到雕刻,都跟自己以前那張差不多。可是之前那麽大的火,那張床不是應該早就毀了嗎?


  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就跟之前她站在一片廢墟之上,眼看著四麵八方的殘垣斷壁,心裏覺得古怪卻又說不上哪裏怪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那場大火差不多把半個宮殿都燒了,不過幸運的是,火勢雖然蔓延得很快,但內室靠床的部分因為離著火點比較遠,又很少被澆到酒水,所以火沒有燒得那麽大,這張床也大半被保留了下來。小姐你一向提倡節儉,而且奴婢看你挺喜歡那張床的,所以自作主張,讓他們把那張床拿去修複了一下,再送了回來,小姐你要是不喜歡的話……”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顧卿霜從伶兒那一大串解釋中抓住了某個關鍵點,但那個關鍵點就好像一閃而過的光,她一把沒能抓住。可是她知道,那東西已經很近了,很近!


  她覺得真相已經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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