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地狼藉
易水寒緩緩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瓶瓷瓶,握了梁子芥冰冷的手,鄭重地放在她掌心,笑道:“夫人,若是被發現了,你隻需否認說不知道便是了,剩下的我替你解決。”
梁子芥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攏,握緊掌心冰涼的瓷瓶,眼神不離易水寒狐疑問:“你為什麽幫我?”
“我哪裏是幫你啊?我是在害安樂侯才對。”易水寒繼續笑,那笑容人畜無害,“你們一同算計我,把我推去戰場,如今我有幸活著回來,卻已身無長物,你說我恨不恨?”
梁子芥的身體猛的一哆嗦,掙開易水寒的手轉身便走。
看著梁子芥匆匆離去的背影,易水寒笑的越來越開心,隻是笑容越來越陰森,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那陰毒似乎是從骨髓裏發出,滲人心脾。
當夜,梁子芥派丫鬟去請梁子塵陪自己用最後一次晚膳,說是準備了他最喜歡的幾樣菜,畢竟他走之後就再也吃不到了。
聽丫鬟如此說,梁子塵便知道子芥已經接受自己要離開的事實了,陪她用最後一次晚膳當散席也是常理。
梁子塵點頭答應,丫鬟便笑著走了,離開不久陛犴卻忽然道:“不要去。”
“為何。”梁子塵皺著眉問,“這可能是我與她最後一次一起用膳。”
“你不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嗎?”陛犴眯著眼說,“時候快到了吧。”
梁子塵的眉頭皺的更緊,搖頭道:“我的死期確實快到了,但不可能死在子芥手裏。”
陛犴捧著梁子塵的臉,不讓他轉頭,緊緊盯著他的眼,笑道:“怎麽不可能?殺了你,你就走不了了。”
梁子塵不願再聽,推開陛犴就搖著輪椅徑直來到梁子芥的房內,入眼便是滿桌自己喜歡的菜,而梁子芥坐在桌旁獨自飲酒,見梁子塵來了,立即放下酒杯走到梁子塵身後,把他推倒桌旁。
梁子塵盯著桌上的菜看了好一陣子,才說:“子芥,坐吧,我們一起用膳。”
梁子芥這才坐到一旁,眼眶也不知怎的紅了,為梁子塵夾了好些菜,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哥哥,多吃些,走了後就吃不到了。”
梁子塵看著梁子芥手中的銀筷,沒有任何異樣,便稍稍放了心,也為梁子芥夾了好些菜,說:“一起吃吧。”
梁子芥卻突然撲到梁子塵懷裏哭,梁子塵措手不及,隻能輕輕拍著梁子芥的背做安慰。
過了許久,梁子芥終於不哭了,她仰著滿是淚痕的臉,問:“哥哥的行囊收拾好了嗎?可要子芥幫忙收拾?”
“都收拾好了,不必你大費周章。”梁子塵警惕的心漸漸鬆懈,為梁子芥斟滿酒,再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醉解千愁,醉了便睡吧,睡到自然醒,便不必受離別之苦了。”
梁子芥二話沒說便飲下,梁子塵見梁子芥喝了,便也小酌一口,確定酒裏沒有毒之後便一口飲罷。
誰知,剛喝下,眼前便一片昏黑,大腦眩暈極了,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緩緩轉頭,想要看看梁子芥,眼前的光芒卻越來越少,直到最後一點光芒都被黑暗吞噬,陷入一片混沌,隻能聽到梁子芥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哥哥?哥哥……子塵。”
梁子塵強忍著胸中翻騰的血氣,啞然問:“你想殺我?”
“不!”梁子芥立即大聲解釋,“哥哥,我不會殺你!”
“那酒裏是什麽?”梁子塵的手指緊緊扣住輪椅的把手,“別說你不知道,子芥,沒人能當著你的麵給我下毒。”
梁子芥咬了咬牙關,她知道自己做的什麽都瞞不過梁子塵,隻能哆哆嗦嗦的吐露真相:“哥哥,我隻是不想你離開我……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卻總是與漣漪公主談笑風生,如今漣漪公主走了,你卻想和那個妖孽離開……我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永遠都進不了你的世界……我……我隻能想辦法把你留下……”
“所以毒瞎我?”梁子塵冷笑說,“就像當初那隻麻雀,你那麽喜歡它,它卻想飛走,於是你掰斷了它的翅膀也要強留它?”
“不一樣的!”梁子芥不停搖頭,“哥哥,你是不一樣的!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梁子塵隻覺得胸口翻騰的血液不斷地向上噴薄,他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讓自己吐血,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向地麵栽去,梁子芥立刻慌亂了手腳,來不及抓住梁子塵,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砸落在地,心比絕世珍寶砸碎更疼。
她尖叫著爬到梁子塵身邊,摟著梁子塵說:“哥哥!你怎麽了!”
梁子塵微微張開口,似乎是想要說話,卻隻噴出一口灼熱的鮮血到梁子芥臉上,眼裏猩紅一片,梁子芥難以置信的問:“子塵,你怎麽了?”
梁子塵卻再也給不了回應,嘴巴微微張著,原本充滿靈氣的眼隻剩漆黑一片,鮮血從眼眶、鼻孔和耳洞裏流出,梁子芥的身體劇烈顫抖,卻還是不肯死心,不停的喊著:“子塵!子塵!你醒醒啊!”
“他死了。”易水寒忽然推門而入,“被你殺死了!”
梁子芥哪裏肯信,摟著梁子塵不斷地喊叫著,可梁子塵卻沒有半點回應,頭歪在一旁,再沒有呼吸與心跳。
易水寒冷笑著看著幾近癲狂的梁子芥,故意刺激說:“梁子塵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因為他死了。”
“你閉嘴!”梁子芥仰頭怒瞪易水寒,恨不得撕碎他,“你不是說那隻是毒瞎眼睛的藥嗎?為何子塵……為何……”
“我怎麽敢騙夫人?”易水寒作驚恐裝,“那確實是毒瞎眼睛的藥,但可能侯爺身子不好,又或者夫人你下的毒太多了,侯爺受不住便命喪黃泉了吧。”
“你沒有告訴我計量!”梁子芥幡然醒悟,這一切都在易水寒的算計裏!
“是夫人你太急了,我來不及告訴你,你便走了。”易水寒依舊微微笑著,“若不是你貪心想要留下侯爺,他便不會死了,說到底,就是你害了他。”
“滾!”梁子芥抓起桌上的酒杯砸向易水寒,易水寒依舊是不閃不躲,任由酒杯砸在自己的身上,碎落一地,他彎腰捏起一片碎片,走到梁子芥麵前,梁子芥立即緊摟梁子塵的遺體,警惕問:“你要做什麽?”
“侯爺死了,夫人要著雙眼睛又有何用呢?”易水寒捏住梁子芥的手,梁子芥根本來不及掙紮便被碎片割破手腕,鮮血滲出,而雙眼很快便開始模糊,隻需酒杯上那麽一點毒酒能讓自己瞎了嗎?
梁子芥不由哈哈大笑,自己終究敗在了易水寒手裏……她算盡人心無數,如今被易水寒算計去,到底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心。
易水寒溫柔的為梁子芥解開長發,然後把碎片放在梁子芥另一隻手上,輕聲細語說:“夫人,逝者已矣,你可千萬不要自尋短見啊!”
易水寒說完就走到門口,悲慟的大喊道:“夫人!”
早被梁子芥趕的遠遠的下人立刻從四麵八方趕來,入眼便是觸目驚心的一幕,梁子芥披頭散發滿臉是血的跪坐在地,膝上是七孔流血的安樂侯,易水寒快步走到梁子芥身邊,奪了她手裏的酒杯碎片悲慟道:“夫人,你何苦自尋短見!”
眾人立刻發現梁子芥手腕上的傷痕,易水寒適時轉頭對眾人吼道:“還不快去宮裏請禦醫來!安樂侯有事就拿你們問罪!”
站最前的下人被易水寒突然的吼聲嚇著,應了轉身便跑,梁子芥卻突然狂笑了起來,配著她披散的長發和滿臉的鮮血,直讓人覺得可怖,紛紛後退幾尺。
易水寒也忍不住的退後了兩步,驚恐般的問:“夫人……你……莫不是你殺了侯爺?”
隻聽身後人群聲聲抽氣聲,然後陷入無盡的安靜裏,隻剩梁子芥癲狂的笑聲。
過了好一陣子,太醫和清河王赤泌一同趕來,便見到一片狼藉,太醫隻望了安樂侯一眼立即對清河王跪下說:“清河王,恕臣無能,沒有安樂侯那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眾人心中都明白,安樂侯已經死了,太醫哪有起死回生的能耐,怕遷怒不好直說安樂侯死透了,才這樣委婉地說。
赤泌輕輕點頭,揮手示意他走,年邁的太醫立刻提著藥箱便飛快的走了,比來時更快,一看便知是宮裏的老人,知道這是是非之地,看到的越多死的就越快,還是莫要牽扯的好。
赤泌走到易水寒身邊,皺眉問:“舅舅,這是怎麽回事?”
易水寒長籲短歎許久,才回答說:“我看夫人屋外一個丫鬟婆子都沒有,屋內又有異響,以為夫人出了不測,推門便見到安樂侯七孔流血躺在夫人膝上,而夫人手裏拿著碎瓷片,正要割腕自殺。”
赤泌又轉頭看下人,下人們立刻點頭,為易水寒作證說:“夫人說她要同安樂侯一同用膳,叫我們不要去打攪他們,過了好一陣子我們便聽到易大人大喊,聞聲趕來看到的也與易大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