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折斷翅膀
含英與如意走後,無趣到極致的梁子塵隨意的向棋盤上丟著棋子,一不小心便掉入燈盞內,落燈花。
“無聊?”陛犴又突然冒出,坐在棋案另一端捏起一枚棋子道,“沒了漣漪的人間,確實少了些許顏色。”
漣漪、容璧還有赤嚳相繼走後,梁子塵確實覺得人間有些乏味了,便點點頭,又捏了一枚棋子丟到棋案上。
陛犴看了看棋案,便把手中捏的棋子落下,然後探身把頭伸到梁子塵臉旁,邪笑道:“那我帶你找點樂子?”
“做什麽?”梁子塵微微向後斜靠,警惕問。
“本想著帶你去些花紅柳綠的地方,但轉念一想,你定然也覺得無趣。”陛犴伸手拽著梁子塵的衣領,不許他再退,笑道,“那就帶你去看漣漪。”
“漣漪?”梁子塵震驚到忘了拍開陛犴放肆的手,“她不是魂飛魄散了嗎?”
陛犴滿意的點頭笑道:“是啊,她已經魂飛魄散,變回一塊石頭了,赤嚳死後,那把石劍被他帶回仙界,又變回一塊石頭。”
“她既已變成一塊石頭,那又有何好看的。”梁子塵嘴上雖這樣說,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於是等著陛犴再勸。
陛犴卻沒像往日那般繼續糾纏,而是看著桌旁小蝶裏的點心渣,反問:“方才有人來過?這麽喜歡吃糕點,莫不是個小姑娘?”
“不是。”梁子塵懶得聽陛犴胡謅,解釋清楚好堵他的嘴,“那女子是漣漪的貼身宮女,從我這兒聽些漣漪的前生今世好說給皇上聽,而那男孩,我記著,似乎是修竹的小廝?”
“如意?”陛犴的表情立即嚴肅了起來,“那你告訴他們漣漪魂飛魄散了嗎?”
看樣子,陛犴不敢讓修竹知道真相,梁子塵心中有所惑,自然不會輕易的回答,反問:“修竹知道了真相定會讓你也魂飛魄散吧,難倒你當初沒有準備好後路嗎?”
“做與不做,都沒有後路。”陛犴正襟危坐,麵上露出極少露出的無奈之色,“妖皇要我做,我若不做是死,做了,說不定還有活著的機會。”
梁子塵挑眉,沒想到陛犴竟然也會有懼怕之人,捏了棋再下一子,道:“妖皇為何執意要毀了漣漪?”
陛犴看著原本胡亂擺放的棋子忽然變得波雲詭譎,便捏了棋子說:“漣漪曾經多次陷害墨歌,妖皇對漣漪的印象本就不好,而修竹又因漣漪的緣故差點殺了妖皇,妖皇自然極度憎惡漣漪,知曉漣漪身帶天災之後更是不肯讓漣漪禍害妖界。”
“所以便讓你逼迫漣漪自毀?”梁子塵推測問。
“是。”陛犴點頭,終於落下棋子,“顏淵曾無意之間同我透露過,修竹說他曾聽過一首詞,與漣漪有關,含義很是不吉利,我想著,妖皇既然說漣漪會禍害修竹禍害妖界,我不如隨了妖皇的心意,看看能不能阻止這一場悲劇。”
“從有一日修竹會知曉真相。”梁子塵用鼻子發出嗤笑,“即使妖界的時間比不得人間,但修竹總有一天會去找漣漪的。”
陛犴又探過頭去,低聲說:“漣漪死的那一日,她不是告訴你她要賭嗎?”
“可是她輸了。”梁子塵搖搖頭,“她確實是一塊頑石。”
陛犴聽後卻笑了,說:“她自己也沒有把握,所以告訴修竹要了結天雷一事,會消失一段時間,從那以後修竹便頹靡在篁竹林裏再也沒出來過,妖皇也特意囑咐不許任何人把漣漪魂飛魄散的消息傳給修竹。”
梁子塵沉默片刻,過了許久才說:“那叫如意的小廝應該不知道漣漪魂飛魄散了,甚至很是開心,隻當漣漪投胎到妖界去了。”
陛犴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笑著拽著梁子塵說:“人間這般無聊,不如隨我逛遍六界?”
梁子塵沉吟一番,然後才點頭說:“罷了,隨你去便是了,但容我同子芥說一聲。”
“有什麽好說的,你妹妹已經嫁人了。”陛犴翻個白眼,那個女人一直提防著自己,總是在子塵耳邊說自己的壞話,若非她是子塵的親妹妹,他早就把她挫骨揚灰了。
梁子塵一邊搖著輪椅一邊回答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道理我不是不知道,若你不肯早早送我回來,隻怕這是我與子芥的最後一麵了。”
陛犴想想也是,他不可能中途還送梁子塵回來,於是便不再說話,等著梁子塵回來。
梁子芥正在賬房查賬,見從來不來這的梁子塵突然出現,不由驚喜道:“哥哥,你找我?”
“嗯。”梁子塵很是滿意的看著梁子芥,梁府的有條不紊都是她的功勞,自己這個哥哥反而沒做什麽,於是笑道,“子芥,易水寒他還有什麽動作嗎?”
梁子芥搖頭,嘴角微微揚起,道:“時過境遷,他哪裏還翻的出什麽大浪?我打算找個法子同他和離,將他掃地出門。”
梁子塵讚同點頭,說:“如今萬事塵埃落定,你也有實力接管整個梁府,所以我想去四處看看,不知何時會回來,你不必擔心我。”
梁子芥的表情立刻如瓶乍破,掐著嗓子尖銳道:“你要和那個妖孽走?”
梁子塵彎眉一擰,怒道:“子芥,怎麽說話的!”
“難倒不是嗎?這些年,她來無影去無蹤,還時時刻刻換臉,如今還要帶走你,不是妖孽是什麽?”梁子芥緊緊摳著梁子塵的衣袖,通紅的眼緊緊盯著梁子塵,似乎沒了理智。
梁子塵隻覺得這些年太縱容梁子芥了,於是用更強硬的語氣說:“胡鬧,我雲遊同誰去難不成還要你首肯?”
“我……”梁子芥立即住了口,似乎恢複了一些理智,抿著嘴不再說話。
梁子塵拂袖欲走,梁子芥立即摟著他的腰不讓他搖動輪椅,不再強勢,哀求道:“哥哥,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隻是舍不得你,你能不能再容我冷靜冷靜,不要急著就走。”
見梁子芥如此依賴舍不得自己,梁子塵的心不由軟了下來,摸著她的發頂道:“好,我今日收拾行囊,明日再走,如何?”
梁子芥抽噎著身體,沒有立刻回答,梁子塵又說:“如今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麵,哥哥在不在已經無所謂了。”
“有所謂的……有所謂的……”梁子芥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哥哥,我陪你去遊曆也行啊。”
“別鬧。” 梁子塵抽出幹淨的帕子為梁子芥拭淚,“路上風餐露宿的,你一個女兒家還是莫要舟車勞頓的好,更何況,你舍得你經營這麽多年的梁府?”
“是女子又如何?”梁子芥想要的辯解,梁子塵卻擺手說:“你好好冷靜一下,我先回去了。”
知道再阻止也沒用,梁子芥便握緊了手指,咬牙切齒的看著梁子塵離去的背影,心中怨毒的詛咒著陛犴。
過了好一會兒,易水寒拎著一個竹製鳥籠走來,見梁子芥蹲在地上麵色慘白,不由擔憂問:“夫人身子可是不舒服?”
梁子芥抬頭看他,見他手裏的鳥籠和籠子裏的麻雀,不由冷笑說:“不必想方設法討好我,我要同你和離。”
易水寒的情緒卻沒有任何起伏,把籠子送到梁子芥麵前,笑道:“我今日在園內看到這隻麻雀,記起夫人一直都喜愛麻雀,便抓來給夫人解解悶。”
梁子芥伸手打開鳥籠,把麻雀捏在手裏,那麻雀立即尖聲鳴叫起來,易水寒見了費解問:“夫人這是怎麽了?與一麻雀過不去。”
“哥哥要走了。”梁子芥盯著掌中的麻雀,“他要和那個不知什麽來曆的妖孽走,還說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那不就是永遠都不回來了嗎!”
見梁子芥手裏的力量越來越大,而那隻麻雀也漸漸熄了聲,不再掙紮,易水寒不由垂了眼眸,也同梁子芥一樣蹲下,低聲笑道:“子芥,我們大婚當晚,你就同我說,我們隻是合作關係,夫妻身份不過是為了掩飾我們頻繁接觸而拿來掩人耳目的,那時我就猜到,你愛的是梁子塵,對不對?”
梁子芥猛的抬眼看近在咫尺的易水寒,隻聽易水寒繼續說:“我聽說,小時候你喜歡一隻麻雀,它卻想逃,於是你的丫鬟掰斷了它的翅膀,它便再沒有本事離開你了。”
梁子芥微微眯眼:“你什麽意思。”
“若他和當年一樣看不見東西,那他雲遊又有何意義?”
“你的意思……”
“隻可惜,安樂侯是神醫,哪有那麽容易弄瞎他。”
“易水寒,你別以為我不懂你,你既然這樣說了,定是有法子。”梁子芥冷笑說。
“還是夫人了解我。”易水寒笑著讚揚道,“多虧安樂侯諄諄教導,如今泌兒製出一毒,能神不知鬼不覺毒瞎對方。”
“嗬,赤泌知道你的打算嗎?用他師父教他的毒來毒他師父。”
“自然是知道的。”易水寒笑道。
梁子芥猛的站起身,把手中的死麻雀丟到易水寒臉上,不屑道:“你養出來的東西,果然和你一樣冷血。”
“夫人過獎。”易水寒不躲不閃,任由麻雀砸在自己臉上,嘴角甚至還微微勾起。
梁子芥雙眼微眯,忽然道:“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