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禦駕親征
不等容璧派人去找豫章王赤嚳,獫狁人便在霽霧的指揮下攻向了陳國,好在年輕有為的清河王坐鎮泌水城,抵住了獫狁人的猛烈攻擊,不然獫狁人隻怕會長驅直入陳國腹地,隻是年幼的清河王也撐不了多久,急需京城支援。
容璧一收到消息便闖入養心殿對赤瀲說:“皇上,臣請纓親上沙場。”
“朕不答應。”赤瀲似乎並不吃驚容璧有這個想法,依舊背對著容璧,從書架上拿下一卷一卷的竹簡,翻看一下便放回原位,似乎在找什麽。
“那皇上可有合適的人?”容璧直擊重點,“若有合適的人選,臣便不強求了。”
一卷破舊的竹簡被翻找了出來,繩子都斷了好幾根,赤瀲打開之後卻笑了起來,終於肯回答容璧的問題,回答道:“朕。”
容璧的注意力被赤瀲手中的書給分去一半,聽赤瀲如此說,隻當聽錯,於是再問:“誰?”
“我。”
容璧這才看出赤瀲手中的竹簡是什麽,正是他父親容寂當初要他們背下來的兵書,可見,赤瀲是真的下定決心要禦駕親征了。容璧立刻掀開衣擺重重地跪下,大聲道:“皇上,若我答應了您,而您出了半點意外,臣隻能以死謝罪。”
赤瀲終於轉身,走到容璧麵前想要扶起容璧說:“你不能以死謝罪,因為藥兒還需要你的輔佐。”
容璧不肯起來,搖頭道:“安樂侯說了,臣隻能活到三十來歲,隻怕不能輔佐太子到成年了。”容璧說完,便覺得血氣直直上湧,喉頭一股血腥味,他立刻咬緊牙冠,不讓血液噴出來。
“那你此去,便是連一年也活不到,我更不能讓你,何況,若朕禦駕親征,士氣將會大增,雖說不能滅了獫狁,卻也不會讓獫狁人好去好回。”赤瀲強行拉起容璧,還想分析利弊時,容璧便拂袖離去,留下一句空蕩蕩的“臣不答應”。
赤瀲盯著容璧漸漸消失的背影出了好一會兒神,等回神時便發現太子赤耀正扶著門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
赤瀲笑著對赤耀招手,示意他來他身邊,問:“藥兒,怎麽不來父皇身邊?”
赤耀搖頭,還是抓著門不肯動,道:“父皇剛剛惹師父生氣了,藥兒便不開心。”
赤瀲哭笑不得,便主動走到赤耀身邊摟起快長到自己腰的赤耀回到養心殿,然後讓他坐在自己的膝頭上說:“藥兒長大了,知道心疼師父了,那怎麽不心疼父皇呢?”
“因為師父不敢欺負父皇,父皇是君,師父是臣。”赤耀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套十分熟悉,說的頭頭是道,“隻有君欺負臣,沒有臣敢負君。”
“誰說的,你師父常常欺負父皇呢。”赤瀲笑說,所有情緒被帶回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們就如赤耀他們這般大,“我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總是爭吵不斷。”
“真的嗎?就像我和墨尋那樣嗎?”赤耀嘟著嘴問,“他前兒還笑我比他大卻還沒他高呢。”
“真的,隻不過我們爭吵的話題不一樣罷了。”赤瀲記起,那個時候容璧總是與自己爭吵究竟要不要斬草除根一類的,而墨契才會和自己討論身高。
赤耀將信將疑,又問:“那你們剛剛是在爭論什麽呢?”
“父皇想要禦駕親征,你師父不答應。”知道赤耀心智早慧,赤瀲斟酌問,“父皇要把那些覬覦我們陳國的敵人都趕跑,從此以後陳國便不會再有生離死別了,你答應不答應?”
赤耀抿抿嘴,摟住赤瀲的脖子,頭架在他的肩膀上,雙眼已經濕潤,在赤瀲耳旁小聲問:“那父皇要去多久?一定會回來吧?”
“一定會回來的。”赤瀲拍著赤耀的背,肯定說,“父皇是帝王,自然一言九鼎。”
“好,那我答應了。”赤耀鬆開赤瀲的脖子,跳下赤瀲的膝頭,快速向門外跑去,出了房門之後又轉身盯著赤瀲,再次鄭重說,“父皇,你一定要言而有信,不然我會討厭你的。”
赤瀲笑著對赤耀揮手,說:“好!”
第二日早朝時,赤瀲便當著百官的麵宣布自己要禦駕親征,容璧猝不及防,來不及辯駁赤瀲便宣布散朝,容璧還想追上去,卻被一群官員給圍住了,他們紛紛勸慰道:“丞相,您這身子骨風一吹便散了,打仗如此勞碌的事情還是別勞煩您了,您就好好輔佐太子監國吧。”
“若皇上出了半點意外,你以為你們能安然無恙苟且偷生嗎?”容璧說完便重重咳了一聲,嘔出一口血來,眾人皆驚,心中雖然不爽容璧剛剛說的話,但還是扶著容璧搖頭道:“丞相,如今你自己身體抱恙,還是好好歇息吧!”
身邊的人都吵吵囔囔的叫他休息,容璧覺得頭暈目眩,想要掙紮卻使不出半點力氣,這種無力感再次如滔天海水一把把他吞沒,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他拚了命的想要呼吸,身體卻越來越沉重,有人在耳邊不停的叫喚著:“容大人……容璧!容璧!”
容璧是誰?誰是容璧?
還未想清楚,容璧便昏迷了過去,不省人事,一切化作虛無塵埃落定,隱約中可以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溫柔的呼喚,容璧……容璧是誰?
這個聲音好熟悉又好陌生,容璧不知怎麽就覺得欣喜若狂,循著聲音不斷地奔跑了起來,呼吸越來越急促,那個聲音卻越來越模糊,直到再也聽不見,容璧慌亂的四處張望,卻發現身後便是懸崖!
驚出一身冷汗,容璧直挺挺的坐了起來,頭疼欲裂,麵前是不熟悉的床榻和充斥鼻尖的藥味, 他轉頭看向窗外,隻見梁子塵側對著他坐在輪椅上,一手伸出窗外讓麻雀停在指尖,一手捧著穀子喂它,眉眼是難得的溫柔,可見,所有冷情之人其實都會有善良的那一麵吧?
容璧挪動身體坐在床畔,為自己穿好衣衫,然後問:“安樂侯,我昏迷了多久?”
“五日四夜吧。”梁子塵說完看著膝上伸出爪子的印星貓,怒瞪了一眼。
竟然這麽久……容璧彎腰一邊穿鞋子一邊問:“皇上應當走了好幾日吧?現在到哪兒了?”
“快抵達泌水城。”梁子塵瞪著印星貓說,可是印星貓還是躍躍欲試想要撲麻雀,梁子塵便隨手一揮把印星貓給推下了膝。
印星貓穩穩的落在了地上,卻還是如受傷一般的對著梁子塵嗚咽一般的叫,容璧便下床把它抱在懷中,看著那吃的胖嘟嘟的麻雀說:“你養的麻雀?”
“並非,不過閑來無事時偶爾喂喂,你懷中的貓也是如此。”梁子塵輕輕一揚手,麻雀便飛走了,來去無痕跡,梁子塵再對容璧懷中的印星貓伸手,貓兒立刻掙脫了容璧,一下跳到梁子塵膝上。
容璧點頭,看著窗外掛滿喜字的梁府,問:“你妹妹也已經嫁給易水寒了嗎?”
“昨日大婚,太皇太後主持,易水寒入贅我梁府。”梁子塵笑道,“子芥可算是安定下來了,那易水寒雖說心機叵測,倒也配得上子芥,更何況是入贅我梁府,他定不敢欺負子芥。”
“太皇太後也請出來了嗎?”容璧驚訝,至從漣漪遠嫁之後,太皇太皇便一直伴著青燈古佛,就算是皇上邀請也一味拒絕,而今竟然肯主持易水寒與梁子芥的婚禮,可見易水寒與梁子芥之不凡。
更讓容璧吃驚地是,易水寒竟然肯入贅,容璧於是問道:“易水寒入贅,那他不管清河王了嗎?”
“赤泌小小年紀卻有著不凡的能力,易水寒說已經無需他教導了。”梁子塵的語氣裏是掩蓋不了的自豪,“如今就連我的醫術他也掌握一二,往後隻需偶爾點撥即可。”
竟是這般七竅玲瓏才華橫溢之才?容璧心想,以他的身份,如果有心爭權,也不是沒有勝算,於是刺探問:“聽聞清河王的容貌與先王極度相似,就連個性也肖似先皇,不知可否屬實?”
梁子塵搖頭說:“我倒沒有覺得他與先皇有多相似,反而為人謙遜低調。”
隻希望他一輩子都如此低調,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容璧心想,然後欠身道:“多謝安樂侯又救回容璧一命,多有打擾,容璧這便走了。”
見容璧如今消瘦成這般模樣,梁子塵心中惋惜,難得關心說:“你若再不休息,隻怕命不久矣。”
“天命如此,容璧難以抗拒。”容璧無所謂的笑笑說,“既然命不久矣,我便了了一番心願,去劍閣城祭拜祭拜鎮遠侯墨契和我妹妹吧。”
“若我說,我看到了漣漪回來了,你還一心就死嗎?”梁子塵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容璧的反應,隻見容璧原本空洞的雙眸在迷離了一會兒之後,綻放出異彩般的光芒,把所有灰暗頹靡吞噬殆盡,眼含曙光一般讓所見之人心生希望。
容璧的嘴顫抖著,顫抖著說:“漪兒……漪兒她將要,回來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