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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容與仙逝

  感受到容璧的僵硬,遲遲也不回答,漣漪抬頭盯著容璧的眼睛問:“容璧,告訴我,發生什麽了?”


  容璧別開頭不看漣漪的眼睛,然後閉上眼,輕輕說:“阿漣,對不起。”


  “對不起?”漣漪強笑說,“難不成你也和赤嚳一樣,要告訴我,經此一別,你也愛上了別人?”


  記憶蘇醒,容璧記得,赤嚳一從劍閣城回來,漣漪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他,兩人見麵之後,赤嚳離開許久也不見漣漪出來,容璧便知道,阿漣她是知道真相了。


  他有些擔心漣漪,於是進去找她,隻見光線從窗口的縫隙處斜斜射在漣漪麵前的地上,空氣中的灰塵看得一清二楚,漣漪眼中閃著淚花,他拉起她,她卻一把推開,然後猛推開窗戶,刺眼的光亮讓容璧閉上眼,看不見漣漪悲傷絕望的臉。


  那時的他,不懂漣漪為何會那般悲傷,於是問:“何苦?”


  而今,他卻不能對自己說出這句何苦了。


  “容璧!你說啊!”漣漪陷入未知的恐慌中,但她卻隻能抓著眼前人不放,祈求從他口裏得到否定的答應。


  容璧靜靜看著漣漪,明明隻有咫尺距離,卻覺隔著天涯,他不能再給自己和漣漪希望了,應當斷立斷,權當他薄情!


  容璧推開漣漪,啟齒道出難言之語:“漣漪,獫狁王求娶你,我同意了。”


  塵埃落地,花開無果,漣漪隻覺得一陣恍惚,心中揣測之事被確定,她搖頭自嘲說:“怎麽可能呢?陛犴怎麽會想娶我,哥哥也不會答應的。”


  “我強迫皇上答應了。”容璧的聲音無喜無悲,“獫狁人已經在路上,用萬裏紅妝迎娶你。”


  漣漪隻覺受到當頭棒喝,容璧竟然親手把自己推給別人!可笑她一直癡望嫁給他!就如當年癡念嫁給赤嚳一樣,最後都被狠狠拋棄,不留半點情麵!


  不肯回憶的過去被揭開,漣漪腦中紛擾的都是令人絕望的過去,好不容易放下赤嚳,收拾收拾破碎的心,珍重交給容璧,希望他妥善保管,卻還是被他碾成塵埃。


  她不是前世那顆頑石,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天雷劈打、抽筋去骨,統統都比不過此刻心中之痛,鑽心的疼痛讓漣漪十分暴躁,她想要緩解,想要發泄,於是從袖中拿出容璧給她的刀片,抵在心口,想要把心挖出來,這樣就不疼了。


  容璧立刻抓住漣漪的手腕,不讓漣漪傷著自己,漣漪卻猛的把刀紮進容璧的心口,不偏不倚,正中陳年的傷口,容璧隻覺心口絞痛,就如被萬劍穿心一般,令人暈厥。


  漣漪呆呆愣愣的看著溫熱的鮮血從自己的指縫流出,暴躁的心立刻安靜了下來,恢複死一樣的沉寂。


  容璧見漣漪恢複了平靜,忍痛揚起嘴角,然後握著漣漪的手用力,冰冷的刀鋒刺進心口,所有疼痛匯聚一點,再也感受不到悲傷。


  黏腥的鮮血染滿手掌,漣漪猛的抽出自己的手,刀片叮當一聲跌落在地,而容璧也頹然跌倒在地,失去意識。


  漣漪淚如雨下,失了儀態大喊:“容璧!”


  原本貴如油的春雨如傾盆落下,和赤瀲一同趕到藏書閣的梁子塵沒有被眼前的慘狀震撼,沉默地替容璧止血包紮,不時看瑟縮在一旁的漣漪。


  確認容璧不會身亡,赤瀲便把失魂落魄的漣漪帶回青梁殿,要甄哥好好照料,然後又去藏書閣了解容璧的狀況。


  聽到消息的含英和如意也一起來到青梁殿照看漣漪,隻見漣漪坐在窗前,傾世容顏一夕憔悴,他們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容璧不是要娶漣漪嗎?漣漪怎麽會刺殺容璧呢?


  含英不敢問漣漪,也要求如意不要多問,隻默默地照顧漣漪,甄哥也抱著赤耀來找漣漪,漣漪見到赤瀲才會有些許反應,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呆滯。


  時間很快就到了原本是容璧和漣漪婚期的元宵,百姓依舊如往常一般慶賀,本該最熱鬧的皇宮卻異常清冷,因為人人都知道漣漪公主將要和親遠嫁獫狁了,怎麽敢流露出一絲歡愉的表情。


  而容與也在這一晚安然仙逝,來去不留半點痕跡。


  容璧重傷未愈,卻堅持一手操辦容與的喪禮,而風波中心人物漣漪公主也終於露麵,一身白色喪服出現在容與的喪禮上,麵容憔悴,與容璧並排跪在容與的棺前,兩人沒有言語和眼神的交流,但每次磕頭都異常統一,聲聲落在兩人心中,幻想著,這便是拜天地高堂。


  喪禮結束人煙盡散,曾經鍾鳴鼎食的容府如今隻剩容璧一人,冷風穿堂、倍感冷清,漣漪獨自留下,把容璧親手係在自己脖上的傳家玉解下,放在掌心說:“這是給你未來妻子的,我還給你。”


  記憶回溯,容璧記得,那是去年漣漪生日時,他送給漣漪的,那時候的他們,被墨皇後追殺,他們躲在發現《青梁懸想》的那個村子裏,相依為命,他許諾說要娶漣漪,如今卻是食言了。


  見容璧許久沒有動作,漣漪便把玉放在桌上,繼續說:“容璧,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阿漣把玉還給自己了,她真的不再屬於自己了……容璧恍惚想,完全沒有聽到漣漪的話。


  “能不能,送我去和親?”


  聽到和親,容璧這才回神,眼睛焦距落在漣漪臉上,問:“什麽?”


  漣漪見容璧也魂不守舍,於是再次重複說:“我願意去和親,但我希望你送我去和親,至少,送我到泌水城。”


  “好。”容璧早就有送親的打算,卻怕漣漪拒絕,既然漣漪主動要求,他如何會拒絕,立刻一口應諾下來。


  漣漪見容璧答應了,便轉身離開,容璧的身體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挽留,可理智卻讓他放下手,靜靜看著漣漪離去,隻留餘香縷縷。


  應問何人,既然無緣又何苦相逢?鑄成如今相思錯,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傾盡心血?使我如此煩惱愁絕?

  烈酒強入肚,卻衝不淡半點愁怨,長夜難眠時,卻又傳來鄰人悲淒的笛聲,但願那笛音早早止歇,不要因淒涼使得長笛迸裂。


  易水寒抱著世子站在容府蕭牆旁,看著滿園的祭幛、挽聯和杵在棺材前的孤寂人影,本是想笑的,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因為那孤寂人影的臉很熟悉。


  那張臉還很稚嫩,白皙的臉上卻寫滿了怨毒,額上因磕頭而結的痂還未脫落又添新傷,易水寒想起了,那是磕頭也求不來銀錢為家人埋葬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落寞如容璧現在這個樣子吧,卻比此刻的容璧更加怨恨。


  易水寒狠狠搖頭,眼前的人很快便變回容璧,容璧的額上也有磕頭滲出的血跡,卻遠遠比不得曾經的自己,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的恥辱。


  易水寒冷哼一聲,總有一天,他會叫曾經傷害了他易府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就如今日他容府!

  如今的容璧,和自己又有什麽兩樣?自己隻剩侄子赤泌,容璧他也隻剩一個侄子了,還是他易水寒救回來的!

  世子突然哭嚎了起來,容璧終於發現了觀察他許久的易水寒,看著易水寒懷中的孩子,容璧便想起容鈺和墨契命喪黃泉的事實,一時又陷入茫然悲傷中。


  易水寒見容璧發現了自己,便不再拖延,把容鈺放進繈褓中的血書丟到容璧麵前,笑著說:“丞相,你不想要好好照顧你妹妹的孩子嗎?”


  容璧這才又回過神,彎腰拾起那封血書,上上下下看了十幾遍,確認是容鈺的字跡後問:“易水寒,你有什麽要求?若容璧力所能及,容璧定有求必應。”


  “對旁人是難事,但對丞相大人,便是小事一樁。”易水寒低頭看著世子說,“丞相想要照顧唯一親人的心我懂,那丞相可否理解我想陪伴唯一親人的心?”


  容璧的神經一緊,立刻清醒了許多,易水寒唯一的親人隻剩清河王赤泌了,他是想要留在京城陪伴赤泌?


  “不知丞相可否替在下向皇上求情,求皇上允許在下帶著清河王去他的封地泌水城,畢竟,清河王不可能一輩子留在京城,終有一日要回到封地的,而我又是他的叔叔,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希望留在泌水城輔佐他。”


  竟然不是想留在京城?容璧打量易水寒,當初漣漪執意要易水寒留在劍閣城,而今劍閣城毀了,易水寒想要留在泌水城,便由著他去吧,讓他帶著赤泌走,也可以讓赤耀的位置安穩些。


  容璧於是點頭說:“我答應你,那麽,你願不願意信我,先把世子給我?”


  “易水寒自然相信丞相一諾。”易水寒狀似無意說,“傳聞丞相千金一諾,從未失言過呢。”


  終究,還是失信於阿漣了,容璧眼神暗淡下去,然後接過易水寒懷中的孩子,看著懷中小小的嬰兒,喃喃道:“一一,你的名字便叫墨尋吧,墨尋那虛無縹緲之人,好好把握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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