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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烽火無際

  眾人立刻讓出一條小道,容鈺充滿殺氣的眼睛抬起,看來者究竟是何人,隻見陛犴坐在高頭大馬上,手中拎著一血淋淋到看不清麵孔的人頭,容鈺刹那間失去所有思考,鬆了手中武器,雙手顫巍巍的伸向那人頭。


  陛犴笑著把頭伸到容鈺麵前,另一隻手抽出佩劍,輕易的刺中了容鈺的心口,連同胸前裹著靠枕的繈褓,一同刺穿。


  容鈺沒有任何反抗,而是繼續伸手去抓陛犴手上的腦袋,陛犴冷笑一聲,輕輕一拋,那淋漓鮮血的腦袋立刻被容鈺捧在手中,她癡癡的望著手中人的臉,如耳鬢廝磨的那些日夜,掌中人亦是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


  陛犴微微眯眼看著容鈺,笑著說:“你們一家人,可以在黃泉相見了。”說完便抽出長劍,鮮血立刻從心口噴出,容鈺的身體失去自持,從馬背上重重地跌落,但那一顆人頭卻緊緊的抱在胸前,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見容鈺死了,陛犴環顧四周屍體,卻沒見到最熟悉的那一個,眼神愈發冰冷,沉聲問:“易水寒呢?”


  “屬下無能,未見到易水寒。”眾人一齊低頭,不敢看陛犴的眼睛。


  陛犴皺眉,翻身下馬,踢掉容鈺懷中的人頭,然後用劍挑刺繈褓,露出裏麵的棉絮之後,陛犴立刻明白了,冷笑說:“果不其然,鎮遠侯夫人,不愧是容丞相之妹!”


  “屬下立刻去追!”眾人紛紛下馬跪下,生怕惹的眼前這個魔頭發怒。


  陛犴踹開身前的障礙,拂袖上馬,冷笑說:“就讓那易水寒逃了,要他去告訴陳國的人我陛犴的能力,我要他們陳國人一聽到我陛犴的姓名便戰栗!”


  烽火一望無際,風從四麵而起,卷起荒沙百裏,煙霧不斷遊離,向遠處萬裏的京城通報劍閣城遭難的消息,易水寒等人仰頭看那鋪天的煙霧,一齊沉默。


  終於,有人忍不住悲意,哭嚎了起來,男兒淚肆意滴落,卻再無紅巾翠袖揾淚,引得眾人一同哀歎, 不知如何勸慰。


  “歇息一下吧,已經到了泌水城,他們不會再追上來了。”易水寒勒馬,“把痛苦收斂起來,化成力量,日後統統還給獫狁人。”


  那人聽了呆滯了片刻,但淚水很快又如瀑淌下,哽咽說:“道理我懂,可是,我一想到侯爺慘死,劍閣滿城被屠,家人逝去,我就忍不住悲傷。”


  高八尺男兒抹著眼淚泣不成語,卻無人敢笑他,因為自己眼裏也盡是濕意。


  易水寒不再廢話,把馬係在樹上,然後默默地收集附近的木柴,其他人不解,但還是係好馬與易水寒一同拾材火,易水寒便把世子丟到不斷哭泣的人懷裏,然後走進林間,也不知做什麽去了。


  望著懷裏沉睡的世子,那人哭的更凶了,嚎道:“侯爺啊,屬下定會保護好世子,絕不再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易水寒很快便回來了,一手提著酒壇,一手端著碗,想必是剛剛是去泌水城了,易水寒見那人依舊在哭,終於忍無可忍,怒道:“閉嘴。”


  那人立刻閉了嘴,甚至有些害怕的退後了幾步,雖說他的官職比易水寒高,年紀也比易水寒大,但在冷血的易水寒麵前,無人敢表達自己的憤怒情緒。


  易水寒終於得了片刻清靜,命旁人點火,然後架起酒壇燒酒,把酒碗拋給眾人,然後說:“燒酒一杯,飲醉。”


  “飲醉。”大家齊乎道,哭泣的那人也狠狠抹了把眼淚,然後說,“飲了這一碗酒,便是今日流過的淚,從此以後,流血不流淚!”


  “劍閣男兒!流血不流淚!”


  飲過一碗燒酒,幾人一同摔碎酒碗,易水寒接過世子,再次翻身上馬,策馬揚鞭向那未知的前路。


  春風過二月景,京城一片祥和之景,梁子塵信手拈棋,梁子芥躊躇猶豫,問道:“哥哥,漣漪公主真病了?還在我們府內?”


  “你都快輸了,怎麽還關心旁人的事情?”梁子塵又落下一子,把梁子芥逼入死角,“這盤棋,可否有起死回生的方法?”


  梁子芥丟了手上的棋子,搖頭說:“並無,我輸了,那哥哥可否告訴我,漣漪公主是否真的在我們府內?”


  “不在。”梁子塵拾起自己的白子收入盒內,“她出京城找容璧去了。”


  “那哥哥為何要讓我傳出漣漪公主重病的消息?還說在我們府內診治。”梁子芥不懂,梁子塵怎麽突然對漣漪的事情那麽上心。


  梁子塵不說話,沉默的收拾棋子,然後輕輕摸著膝上的印星貓,搖頭道:“子芥,想要知道秘密,是需要用代價交換的。”


  梁子芥皺眉,壓下怒意說:“哥哥,就連我也需要代價嗎?”


  “就是因為需要代價,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梁子塵把印星貓從自己膝上推下去,捏著自己的腿說,“這雙腿,就是代價。”


  印星貓不滿的嗷叫,梁子芥握緊拳頭,又是這種含糊到疏離飄渺的感覺,她怎麽也走進他的世界,不懂他言語中的深意,不明他行動的目的,明明她才是和哥哥最親近的人,那漣漪公主怎麽就如此上哥哥的心,走進他的世界!

  梁子芥隱忍在心,彎腰抱起印星貓,放在梁子塵膝上低頭說:“我知道了。”


  梁子塵點頭,看著梁子芥緩步離開之後,低頭看著印星貓說:“子芥身上有殺氣。”


  貓兒隻能給他一句喵嗚聲,梁子塵拍了拍它的腦袋,歎息道:“可惜了劍閣城。”


  烽火連城,塵埃中多少刀光落地,曾經輝煌的戰績被鮮血染沒,雄姿英氣,奈何去留不定,長劍飲紅,揮落誰的歎息,一生功名,不過雲淡風輕。


  滾滾烽煙很快便傳到了京城,多少年沒有見到這麽濃烈的烽火,可想而知邊境發生了多大的戰事,京城人心惶惶,原本熱鬧的春節立刻變得清冷起來。


  皇宮內人人自危,聽八百裏加急的信件裏說:泌水城的人都聽到了劍閣城內的慘叫聲,滿城被屠殺,就連鎮遠侯也沒能幸免,唯有易水寒等人帶著世子逃了出來,此刻正在歸京路上。


  赤瀲盯著這一封急件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沒人敢打攪他,也不敢擅自退下,直到皇後前來,吩咐眾人退下,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甄哥走到赤瀲身旁,掃視了一眼信件,見墨契竟亡了,心情一時也難以言喻。


  墨白死了,墨皎死了,墨歌走了,這個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表哥也死了,如今墨家隻剩下自己這個皇後和一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嬰兒,那嬰兒又能成什麽事,墨家,算是真正敗了。


  曾經煊赫一時的墨家,舞謝歌涼。


  明白赤瀲很是哀慟,甄哥便抱住赤瀲的手臂,依偎在赤瀲的肩膀上,不說話,隻靜靜替赤瀲分擔。


  終於,赤瀲開口說:“哥兒,我好累。”不再自稱朕。


  “你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歇息一會兒。”甄哥抬頭看赤瀲,眼神溫柔如赤瀲看曾經陰鬱的自己。


  赤瀲一把摟住甄哥,窩在甄哥的頸部處,眼淚再也止不住,滾燙的熱水沿著甄哥的肌膚燙進心口,赤瀲哽咽道:“哥兒,他們都陸陸續續棄我而去了。”


  “他們不是棄你而去。”甄哥拍著赤瀲的背說,“他們隻是先我們一步去了另一個世界罷了。”


  “這個世界,他們還沒有看夠,還沒有玩夠……”赤瀲不斷哽咽,甄哥也不知怎麽安慰赤瀲了,隻能靜靜抱著赤瀲,無聲歎息。


  又過了許久,赤瀲才止住自己的悲傷,鬆開甄哥苦笑說:“哥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軟弱,總是在你麵前哭。”


  甄哥抬手用帕子擦幹赤瀲臉上的淚痕,搖頭說:“墨白和墨皎死的時候,你沒有哭,卻總是發愣,我倒是希望你哭一場,便不會鬱結在心那麽久了。”


  赤瀲收斂好自己的心情,歎息說:“陛犴突然殺進劍閣城也不知是何意,邊關防守瞬間薄弱,而容璧卻不在,朕需要與眾大臣商議,哥兒你早些歇息吧,這些日子,朕隻怕不會去後宮了。”


  “好。” 甄哥乖巧點頭,“你去忙吧,我會好好替你看管後宮的。”


  赤瀲對甄哥寬慰的笑笑,然後快步離去,大臣們也應當都到齊了,容璧不在,不知他們可有什麽好對策沒有。


  容璧正望著漫天的烽火發愣,他剛剛抵達目的地,便見到普天的濃煙襲卷如洗的清空,多少年沒有見到如此可怕的烽火了,兩年前陛犴對劍閣城放火時,烽火也沒有如此濃烈。


  邊關究竟出什麽事情了!難不成,陛犴用業火紅蓮毒殺了整座城的人?哪又是那座城池遭殃?


  容璧想起陛犴說過,他的妹妹,鎮遠侯夫人,也就是容鈺,陛犴他早就想殺了容鈺!


  容璧蜷曲起手指,鈺兒,鈺兒她……


  往事如墨在腦中鋪灑開來,拽著他的衣擺怯生生躲在他身後的容鈺,撐著下巴滿眼欽佩看著自己的容鈺, 挨打受罵卻始終倔強抿嘴不肯說出他無用的容鈺,嬌嗔嬉笑卻處處為自己考慮的容鈺……


  容鈺不由頹靡跪下,搖頭道:“不會的,鈺兒那麽聰明,一定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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