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抱柱之約
梁子塵他能窺視未來,說的自然是真的,漣漪立刻想起對赤泌的疑問,於是問:“安樂侯,赤泌他……你可看到什麽?”
梁子塵搖頭,漣漪不由沮喪,歇了心思,靜靜的烹茶,水霧清淺,紛紛白雪蒼茫,斟一杯暖意入骨,落一地白雪掩汙。
“雪很快就會停一陣,準備上路吧。”梁子塵突然開口道,容璧也仰頭看天,確定梁子塵說的是真的之後便吩咐隨從整整裝待發,漣漪也拉起如意回了馬車。
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雪也停了,容璧想了想,走到漣漪的馬車旁掀開車簾對漣漪說:“阿漣,我有些事情與安樂侯說,就不上你的馬車了。”
漣漪沒有多想,點頭答應,容璧便走到梁子塵的馬車前,正斟酌時,馬車內傳來梁子塵的聲音:“進來吧。”
容璧跨上馬車,見梁子塵正隨手翻閱一本書籍,容璧不由問道:“不知安樂侯看的是何書?”
“閑來無事,看些遊記罷了,聽聞丞相博覽群書學富五車,不知能否為我解釋一個現象?”梁子塵把書放到容璧麵前,指著一處說,“大雪導致流冰堆積堵塞河道,引發洪澇災害。”
容璧立刻明白梁子塵剛才所說的可怕是什麽意思,因大雪,陳國將會有洪澇?容璧不由正襟危坐問道:“不知安樂侯可有破解之法?”
“我如何會知?”梁子塵搖頭擺手道,“我想說的就這麽多了,丞相足智多謀,必定有解決之法。”
容璧皺眉,這梁子塵總是能夠言中未來之事,卻總是說的含含糊糊,叫人恨的牙癢癢但對他也無法。
“多謝安樂侯提點,容璧必定會做好防範。”容璧躬身作揖說,“若安樂侯有了解決之法,定要告知在下,容璧必言聽計從。”
梁子塵低頭看書點頭,沒有再理容璧的意思,容璧便自覺下了馬車,然後跨上自己的馬,望著銀裝素裹的江山,陷入沉思。
趁著雪停,三人加快了速度,爭取在一月底回京,好過春節。
長河清行,車轍綿延,笛聲渺渺這一程歌與誰聽,漣漪掀起車簾,望著青白的天空,這笛聲,竟有些像修竹吹的。
她不由牽出胸前的小竹笛,也不知修竹在忙些什麽,究竟是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
右手掌心還不時有灼人的溫度傳來,刺骨寒風吹得車簾翻滾,馬踏積雪發出細碎喑啞聲,如絮飛雪搖擺墜落,世間一切皆掩在覆雪之下,無人能夠分辨黑白。
陛犴站在泌水城的城牆上,俯瞰遠處的劍閣城,左袖空蕩蕩的隨風拂動,時時刻刻都提醒著陛犴,他在修竹是怎樣的狼狽!
他陛犴發誓,定會讓修竹後悔,與他作對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陛犴握緊右拳,再冷冷看了劍閣城一眼,然後跳下城牆,卻毫發無損,甚至用極為可怕的速度消失不見。
一月底,三人終於回了京城,京城萬人空巷,城門處人頭攢動,漣漪知道這次功勞屬梁子塵最高,便一直坐在馬車裏不爭風頭,誰知梁子塵也一直坐在馬車內不發一言,容璧隻得替兩人受了百姓的矚目。
一路熱熱鬧鬧到了宮門處,皇上和皇後一人摟著一個孩子站在高高的宮門下,容璧立刻下馬替漣漪掀開車帷,扶著漣漪下了馬車,梁子塵也被搗藥抱到輪椅上。
皇上見三人到了,便把懷中的孩子遞給身後的奶娘,然後走到梁子塵麵前,剛想說話時,梁子塵卻擺手說:“我有些累了,無力行禮,望皇上恕罪。”
赤瀲輕笑說:“安樂侯這是什麽話,朕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麽會怪罪你,安樂侯若是累了,這便回府歇息吧,好好保重身體。”
容璧也附和說:“陳國需要安樂侯這樣的股肱之臣,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
梁子塵瞥了容璧一眼,然後涼涼說:“我才不是什麽股肱之臣,不可能會像你一樣。”說完又看向站在皇上身後的奶娘說,“抱好泌兒,我們走。”
容璧不明所以,赤瀲安慰的看了容璧一眼,示意他不必在意,容璧便沒再多想,和漣漪一同凝視奶娘懷中的孩子。
清河王赤泌被奶娘緊緊裹在懷中,漣漪還沒看到臉便被一聲哭嚎給吸引去了注意力,隻見皇後甄哥懷中的孩子不斷地向漣漪伸著雙手,似乎想要漣漪抱抱。
漣漪立刻笑著抱過赤耀,細細打量赤耀的樣子,隻見赤耀的臉好看了許多,雖比不得沒有中毒前那麽白白胖胖,卻也算得上健康了,漣漪不由放心了許多,笑著哄道:“藥兒,你可還記得姑姑?”
“姑……姑。”赤耀揮舞著手臂,嘴裏支支吾吾的蹦出了姑姑二字,漣漪驚喜的看著甄哥說:“嫂嫂,藥兒他喚我姑姑呢!”
“可不是。” 甄哥笑的無奈,“我和你哥哥沒事便在藥兒麵前提你,誰知他第一個會叫的人竟然是你,然後才是你哥哥,最後才是我。”
漣漪知道甄哥吃味,就不再多話了,單手抱著赤耀,另一隻手拉著赤耀小小的手不放,赤耀也緊緊盯著漣漪的臉不再亂動。
幾人一同進了皇宮,容璧和皇上有事商議,漣漪便和甄哥去了青梁殿,青梁殿裏依舊是迷人的暖香,漣漪不由深吸一口氣說:“回家的感覺真好。”
甄哥從漣漪懷中接過赤耀,要宮女為漣漪脫了厚重的披風,換上輕便暖和的居家服,說:“誰要你當初執意要去那苦寒之地,如今平安回來了,便安安心心的待嫁吧,以後再也不會受那份罪了。”
漣漪嬌羞點頭,正想說話時,一宮女便上前恭敬道:“長公主,太皇太後要奴婢請您去未央宮看她。”
漣漪連忙答應,甄哥隻得要宮女再問漣漪披上厚厚的鬥篷,再遞了好幾個袖爐之後才放漣漪走。
漣漪也著實想念梁太後,便加緊了步子,連宮女都落在她的身後,那宮女心中不由暗想,漣漪公主真的變了很多。
路上經過漣漪曾經住過的偏殿,漣漪停頓了一下,然後對身後的宮女說:“去公主府把我的貼身宮女含英叫來,並囑咐她把這偏殿清理幹淨,什麽都別留下。”
宮女點頭,隻當公主要嫁給丞相了,便再也不會回未央宮住了。
漣漪卻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可笑,能夠被人利用的東西早就被咀華拿走了,自己疑神疑鬼也不知防誰,隻能防防自己的心魔罷了。
梁太後早已等候多時,見漣漪匆忙趕來不由埋怨道:“裏麵怎的隻穿了這麽一點,快進殿暖和暖和。”然後拉著漣漪的手就進了未央宮。
“太後,阿漣並不冷。”漣漪握住太後的手,梁太後見漣漪的手暖暖的便放心了,細細問:“這一路,可受了什麽委屈?可要我喚太醫為你理理身子?和容璧的婚事需要哀家做些什麽?”
“不必了。”漣漪紛紛擺手,“阿漣去的一路上都得豫章王照顧,回來又得容璧和安樂侯照顧,自然沒有受到半點兒委屈。”
梁太後聽到赤嚳,不由歎息問:“你可知阿嚳那孩子和墨歌過的如何?”
“十分和睦幸福。”漣漪如實回答,“不過他們後來離開劍閣城之後我便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梁太後笑著點頭說:“他們給我寫過信,說是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定居了,若有機會就會回京看哀家,說不定再見時哀家便能見到哀家的小重孫了。”
漣漪輕輕點頭,轉移話題說:“太後,我和容璧的婚禮定在元宵,時間有些倉促,需要您多多提點,不知您可否幫阿漣?”
“這是自然,哀家也希望為你多做些事情。”梁太後又和漣漪絮叨了許久,又留漣漪在未央宮用過晚膳之後才放漣漪回公主府。
含英正站在公主府外翹首以盼,見漣漪安然無恙才放了心,連忙拉著漣漪進府,漣漪看著容璧精心設計的院落,才徹徹底底舒了心。
含英知道漣漪勞累,也沒有再多舌,服侍漣漪睡了之後關了房門,誰知容璧正守在門外,見含英出來了之後便問:“含英,阿漣她可睡了?”
“公主睡了。”含英低著頭說。
容璧點頭,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漣漪的房門外發呆,含英見容璧許久不回答,便悄悄抬起頭,隻見漣漪屋內的燭光照在容璧白皙的臉頰上,把他左臉頰的十字傷疤映的清晰,含英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道:“容公子定不要負了公主。”
說完含英也嚇壞了,捂著嘴驚恐地看著容璧,她怎麽能夠說出這種懷疑容璧的話,且不說容璧對漣漪的好,她一個奴婢怎麽能夠置喙當朝丞相?
容璧轉頭,微微皺眉看著含英,眼神深邃,如泥淖一般深不見底,含英立刻跪下,不敢再看容璧。
“起來吧,阿漣若是知道我欺負了你,必會不開心的。”容璧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說完便拂袖離去,丟下一句,“抱柱橋下,我早已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