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並非易類
易水寒站在泌水河的河畔上,河麵低了許多,幹涸的沙地上還有幾條擱淺的死魚,可以直接淌過淺淺的河水到對岸,那是獫狁人的地盤。
抬頭看對岸,陛犴就穿著大紅色的衣服笑著看著他,易水寒不由握緊手中的銀槍,警惕的看著陛犴,陛犴這廝絕非易類。
陛犴脫掉鞋子,把暗紅的鞋子提在手上衣擺也撩起,慢悠悠的淌過泌水河,易水寒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微微眯眼,深思陛犴的目的。
當初陛犴突然襲擊劍閣城,讓赤嚳分心,把自己趕回劍閣城,可自己回到劍閣城以後,卻發現劍閣城防備的如銅牆鐵壁一般,沒有半點縫隙,就像早就做好準備了一般, 而容璧的妹妹容鈺又臨危不懼,因赤嚳不在而人心惶惶的劍閣城百姓立刻被安撫, 易水寒就知道有陰謀。
自己回到劍閣城之後,能夠影響赤嚳決定的人就隻剩墨歌了,依墨歌的性子,她一定會勸赤嚳放棄天下。
而赤嚳,為了墨歌,也可以放棄一切,就算背上謀逆失敗的汙名也沒有關係。
自己在劍閣城,消息遲緩,等一切塵埃落定時早就無力回天,這就是他們打的主意吧,一個墨歌就能把他們準備了那麽久的計劃全部打破。
易水寒忍不住的冷笑,定是容璧出的主意,這個男人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他早就叫赤嚳把容璧處理了,赤嚳卻總是不忍,即使知道是容璧執行了皇上的計劃,赤嚳也隻是沉默,狠不下心傷害從小一同長大的人。
自己當然不會放過容璧,想借助墨太後的手害死容璧和漣漪,可惜,容璧命大,重傷還是沒死,昏迷了快一個月還是醒了。
真是好運氣!
易水寒深深厭惡容璧,當初自己易家的滅亡定與容府有關,而今洪都王的死又與容家有關,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赤嚳那樣隨隨便便放過容家,他當然不滿,卻也沒有辦法了。
“易水寒,別來無恙?”
易水寒的意識從沉思中收回,看著陛犴妖嬈的臉不說話,陛犴放下手中的鞋子,一邊擰著衣擺上的水,一邊與易水寒閑談一般說話。
“唉,聽說,豫章王放棄江山,選了個美人?我倒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美人能夠讓豫章王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而去選美人。”
易水寒當然不肯接這個話頭,甚至有些怒意,覺得陛犴這是在諷刺赤嚳, 赤嚳不與皇上爭權,陛犴就沒有機會占便宜,心中一定憋了一肚子的氣, 。
“可惜了,可惜,你為豫章王沉思謀略了這麽久,卻因一個女子而滿盤皆輸,我都為你可惜。”
陛犴擰好衣擺,再撣了撣,然後拿起鞋子抬起腳穿鞋說:“我還聽說,豫章王要帶著那個女子周遊列國?你替我傳告豫章王,若來了我們獫狁,我必會好好招待他們。”
易水寒冷冷的看著陛犴,一直不說話,就等著陛犴說出最終目的。
“對了,易水寒,既然豫章王走了,你打算怎麽辦呢?”
是了,這就是陛犴的目的了。
易水寒把銀槍橫起,淡淡說:“我是罪人,當初活下來也是承蒙先皇恩賜,就算豫章王走了,還有鎮遠侯在此,我隻是為國效力,並非為豫章王或洪都王效力。”
陛犴聽了表情都凝固了,等易水寒說完,陛犴噗嗤一笑,然後再也忍不住,捧著肚子說:“易水寒,你在說笑話嗎?你要為國效力?還不如說你要奪了陳國皇位再為陳國百姓效力來的痛快。”
即使陛犴這樣笑他,易水寒也沒有生氣,隻靜靜的看著陛犴,等陛犴笑完。
陛犴笑夠了便說:“易水寒,你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若沒有洪都王和豫章王,你對陳國是一點留戀也沒有,而現在豫章王要走了,你想要向上爬的梯子沒有了,你隻能束縛在一個小小的劍閣城,你甘心嗎?”
梯子,陛犴說赤嚳是自己的梯子。
易水寒眼裏帶著刀光,推赤嚳上皇位,確實有他自己的小心思,若赤嚳成了皇帝,自己就算不稱王也要拜相,沒有比這更快的到達權力中心的方法,他自己清楚,但絕對不許別人提一句。
“易水寒,不如,來我獫狁,幫本王拿下陳國,和你幫赤嚳一樣,本王必不會虧待你。”
陛犴不斷誘惑易水寒:“你也不想把滿身才華都浪費在這個小小的地方吧,和我走,你就能施展拳腳,完成你的宏圖大誌。”
易水寒突然有些動搖了,是啊,留在陳國有何作用呢?就像自己與赤嚳說的那般,靜靜的老死在劍閣城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可是,若他答應了陛犴,就要為陛犴效力,與洪都王的初衷背道而馳,赤嚳知道了也會恨他,他不能,不能讓獫狁人踏上陳國的土地,不然,洪都王會不得安身。
洪都王葬在泌水河畔,他說,不能讓獫狁人踏上泌水河這邊,不然他死不瞑目。
易水寒繼續打官腔說:“獫狁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切勿再提,易水寒並無那種心思,你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陛犴覺得吃驚,完全想不明白易水寒為何會拒絕,他不是很在乎權力嗎?怎麽會放棄他這麽好的提議呢?陛犴不死心,繼續慫恿說:“易水寒,我相信,隻要你和我同心協力,不出幾年,陳國就會被我們拿下大半,稱王也好,拜相也行,隻要你想,都可以。”
易水寒把長槍放下,槍頭直指陛犴,陛犴皺眉,一直憋在心裏的火氣全部爆發,怒道:“易水寒,你別給臉不要臉,好聲好氣的與你談,是給你麵子,你以為本王沒了你就什麽都做不成了嗎?本王告訴你,隻要本王製出了那毒,不出五年,本王就能把陳國拿下!”
易水寒覺得好笑,這不是還沒製出嗎,不如等到做出來再大放厥詞也不是不可。
“就算今年毒沒有製出,你們陳國的狀態也不太好,京城連綿暴雨,附近的城鎮發洪水,而泌水河那邊卻旱災,水位低了太多,就連我獫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
易水寒也聽說了泌水城那邊的旱情,因為他的祖父母就是泌水城附近村鎮的人,當初也是因為旱災而死,物價上漲,有錢人囤積,沒錢人都餓死了。
看啊,這就是權財的作用,可以活命,可以活的比一般人更好,更自在。
“已經八月,夏季就要結束,很快就秋收了,但依我了解的,你們陳國今年的收成還不如去年,陳國人那麽多,看樣子,又要餓死一大批了,連帶著我們獫狁也受到牽連,都說要本王到你們陳國搶些資源來呢。”
陛犴說的輕鬆,易水寒卻聽出了端倪,皇權爭鬥沒有漁翁得利,陳國天災時就必須分一杯羹。
“本王前段時間去你們陳國的劍閣城賞玩了一番,確實很美,本王都想一輩子留在哪兒了,隻可惜,本王還有事,隻能回來了,但哪兒的美景本王念念不忘,很是想擁有。”
易水寒皺眉,陛犴繼續說:“對了,本王還見了漣漪公主,初見一眼驚為天人,總想著要是把她娶回來就好了,但聽說,她要嫁給容丞相了?”
易水寒並不知道這些,漣漪竟要嫁給容璧了,她已經忘了赤嚳?易水寒情不自禁的按了按腰間的香囊,裏麵是漣漪送給赤嚳的一對蓮花耳墜,漣漪要他還給赤嚳,他卻不想讓赤嚳知道他見過漣漪了,便收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何留到了現在。
易水寒不得不承認,漣漪很美,美的可以讓人一見鍾情終身難忘,但也僅限於美貌而已。
但聽說,就是漣漪用刀挾持墨歌才讓赤嚳放棄江山,這讓易水寒不得不重新審視漣漪,漣漪似乎,並非一個隻有外貌的花瓶,她耍心機時,赤嚳也會被她玩弄於鼓掌間。
“真是可惜了,這樣的美人兒不屬於本王,好在,本王似乎還有機會,她還沒有嫁,要送墨歌來劍閣城對不對?”
陛犴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似乎想到什麽非常好笑好玩的事情,易水寒立即警惕,為何陛犴知道的比他還多?他在陳國到底有多少眼線?易水寒於是問:“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皇上為何會醒來?安樂侯並沒有製解藥。”
“我做的。”陛犴沒有掩蓋否認,直說道,“誰知豫章王就這樣放棄皇位了,真是太叫本王傷心了。”
“確實可惜了,我也希望赤嚳與皇上爭一爭。”易水寒想套陛犴的話,於是說,“漣漪公主和墨歌已經到哪兒了?赤嚳急的很。”
“快到泌水城了。”陛犴沒有多想,笑著說。
知道的這麽清楚,也就是說,陛犴的人早就盯上了漣漪她們,比赤嚳還要了解她們的行程。
這個陛犴,絕對不容小瞧,易水寒眯眼看著陛犴妖嬈的臉,沉思。
或許,可以借助他翻身,易水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