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有情皆孽
漣漪覺得很尷尬,看著修竹懷中的嬰孩,那嬰孩十分瘦弱,看起來病蔫蔫的,漣漪便主動開口笑道:“修竹,我想抱抱這孩子。”
修竹低垂下眉眼,說:“他是藥兒。”
漣漪震驚住,立刻衝上前看自己觀察那孩子的五官,幹黃肌瘦的臉把眉眼突出,那眉骨和眼角和自己的極為相似,果真如他們所說,赤耀長的和自己很像,並且是越發的相像。
認出赤耀的漣漪不由難過道:“藥兒怎麽瘦了這麽多?”
赤耀黑漆漆的眼珠盯著漣漪看了幾眼,沒有似從前那般看見漣漪便咯咯發笑,反而大聲哭叫了起來,漣漪立即哄到:“藥兒不哭,藥兒不哭,姑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修竹把赤耀遞到漣漪懷中,赤耀還是不斷的哭,修竹說:“他生病了,便瘦成這個樣子。”
漣漪低頭吻赤耀的臉頰,喃喃說:“藥兒,你定要一生喜樂安康,太平無憂。”過了好一陣子,赤耀才停止哭泣,小手拉著漣漪的長發不放,似乎一放漣漪又會和以前一樣消失很久。
修竹依舊低垂著眉眼,說:“既然你已無礙,那我便走了。”
“修竹。”漣漪立刻抬頭看著修竹,真誠說,“謝謝你。”
“我說過了,不必謝。”修竹覺得口中的苦澀越發的濃重,而身體也越發的虛弱難受,他不久前放過血,顏淵還特意囑托他不許用法術,但漣漪一吹竹笛他立刻就趕過來了,誰知又是為了容璧。
體力就快枯竭,再留在人間隻怕會暈過去,修竹便主動說:“我走了,過幾日就來看你,順便為梁子塵恢複雙眼。”
漣漪點頭,沒有發覺修竹的不對勁,便摟著赤耀看著修竹身邊出現點點光暈,光暈漸漸擴大,而修竹也漸漸消融於光暈之中。
修竹離開之後,漣漪便出走獨屬於梁子塵的藥園,隨便抓了一個侍女問:“最近京城情況如何了?”
那侍女不認得漣漪是誰,但知道漣漪曾在安樂侯府住過一段時間,如今還抱著梁子塵心尖上的太子,便以為漣漪是未來的侯爺婦人, 又因漣漪後來離開,她隻當漣漪是外地人,不知現在京中狀況,便耐心回答說:“墨太後毒害皇上,讓皇上昏迷不醒,並且還毒害太子!聽府裏的人說,那毒凶殘的很,太子活不過十六七歲呢!”
漣漪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僵硬的低頭, 看著懷中赤耀肌黃的臉說:“活不過十六七歲?”
“原本是這樣的,但我們家侯爺是誰啊,是大名鼎鼎的神醫!”那侍女驕傲說,“若太子每日都喝我們侯爺製的藥,就可以活到四十來歲呢!”
漣漪這才鬆了一口氣,陳國的帝王最長壽的也不過五十來歲而已,活到四十,也足夠了。
“因皇上和太子的病,皇後心中鬱結,導致大病纏身,所以如今都是梁太後把持後宮,朝政都是豫章王掌管,有條不紊一絲不亂,百姓們都對豫章王讚不絕口呢!”
漣漪沉默,不知作何評價。
“這還不止!豫章王替皇上清君側之後,也沒有產生什麽不軌的心思,例如,獫狁人攻打劍閣城,豫章王二話不說便派兵前去支援劍閣城,沒有想著用武力拿下皇位呢!”
既然重兵已經沒有了,那他們的計劃也算完成了大部分了,漣漪緊了緊拳頭。
“在把墨家這個毒瘤清除之後,豫章王還為漣漪公主和容丞相平反了,那些汙蔑丞相和公主有私情要謀反的容府的人,並沒有被太後亂棍打死,而是關起來了,如今墨家覆滅之後,他們都出來說是墨家的人逼迫他們汙蔑公主丞相。”
漣漪沒想到,沒想到還有人會為她著想,梁太後還是心疼她的吧,才會頂著手段毒辣的名頭把那些人拖走,隻為如今還她一個青白。
“但那些人還是被豫章王殺了,因為豫章王說他們陷害丞相還又背叛墨家,簡直無恥人渣,一怒之下便都殺了。”
赤嚳是那樣容易衝動的人?不是,他不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暴怒而毀滅十幾條生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什麽理由不希望那些人活著。
為何呢?
漣漪深思,難不成?這些人是赤嚳的人?在陷害了容府之後,又反咬墨家一口,赤嚳為了滅跡,便要滅口,這才要了他們的性命?
漣漪越想越覺得可能,赤嚳下了那麽大一盤棋局,害死了她的父皇,又毀了墨家,卻還受到百姓讚譽,令人可怖的算計能力。
“現如今,墨家隻有墨皇後,還有鎮遠侯還安穩在世,其他人,要麽死,要麽沒了消息,就如那墨良娣,如人間蒸發了一般,豫章王翻遍整個京城也沒有找到,人都憔悴了許多,當初那個二男爭一女的傳聞又被翻出來了,說豫章王如今依舊癡念墨良娣,也不在意她的身份。”
漣漪想不到赤嚳竟然會光明正大的去找墨歌,墨歌是赤瀲的侍妾,赤嚳這樣做,一定會失去一部分人心,但也會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可最重要的是,赤嚳定會受到朝廷元老們給的壓力,赤嚳若想要登基,必定需要這些人的支持。
但聽這侍女的語氣,似乎,百姓都替赤嚳惋惜,惋惜他不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
赤嚳多麽偉大啊,不在意墨歌的身份地位,不在意她生死與否,都要把墨歌烙印在自己的生命裏,百姓如何會不喜歡他?
這樣的籠絡人心之術,就連容璧也比不上吧。
隻是,以墨歌那樣純善的性子,不知要如何看待她的家人都死在她愛人手上,隻剩幾人而已,想到剩下的兩人,病沒有墨太後,漣漪便問:“墨太後也去了嗎?”
“前幾日在冷宮去的,聽說,是自戕。”
自戕?漣漪搖頭,墨皎那般強硬的人,怎麽可能隨隨便便放棄自己的性命,漣漪不信,便說:“你從哪兒聽來的?難倒不知道墨太後是最最好強之人嗎?”
“知道啊,但確實是自戕啊,因為是我家侯爺說的,侯爺不可能騙我們。”
漣漪難以想象墨皎會以這樣的方式逝世,定時有什麽刺激到墨皎了,漣漪便問:“那你知道墨太後是為何會自戕的嗎?”
“那我偷偷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侍女把頭探到漣漪耳邊,小聲說,“聽說啊,是容府的容大學士去冷宮看墨太後,說了一會兒話,墨太後不知怎的突然用銀簪刺進大學士的胸口,大學士受傷倒地,墨太後便用銀簪自戕了。”
“那大學士如今怎樣?”漣漪擔憂問,容與的身體原本就不好,如今又受了這樣一紮,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大學士並沒有死,但也傷的不輕,隻怕活不過半年了。”侍女歎息說,“不知又是怎樣一段孽緣。”
孽緣,有情皆孽, 無人不苦。
原本在懷中安穩睡覺的赤耀卻突然大哭了起來, 漣漪立刻問:“太子有奶娘嗎?他或許是餓了。”
“有的。”侍女領著漣漪到梁子塵房間旁邊的一個屋子,裏麵有三個奶娘五個丫鬟,見漣漪抱著赤耀,便不滿說:“你誰啊,太子是你能隨便亂抱的嗎?”
漣漪不想暴露身份,便主動把赤耀遞給她們,然後說:“你們好好照顧太子,我先行離開。”
漣漪說完便轉頭離開,沒有一絲留戀的樣子,那些人又罵罵咧咧說:“一點也不留戀,可見她不喜歡我們太子。”
漣漪在前麵聽著覺得有些無奈,也沒回頭和她們吵,對身邊的侍女說:“幫我準備一下熱水,我想洗澡行嗎?”
侍女點頭,帶著漣漪到了浴室,然後便出去了,漣漪摸了摸自己的鬢發,發現十分鬆散,便知自己是一幅蓬頭垢麵的樣子,也怪不得沒人認出來她是漣漪公主。
漣漪脫下粗糙的衣裳,然後沉入水中,讓溫熱的水包裹她,卸掉所有疲憊,漣漪漸漸進去夢境。
夢裏,容璧騎著高頭大馬,滿身紅色,就連麵上都帶著紅光,這是漣漪第一次見容璧穿紅衣,他勾著唇角,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說:“娘子。”
紅衣讓容璧的臉莫名變得妖豔,但左眼下的十字傷疤太過突兀了些,漣漪想開口回答容璧,卻發現發不出聲音,隻能看著容璧摟著她,替她脫去繁複外衣。
漣漪的臉有些紅,半推半就著讓容璧替她寬衣解帶,也摸索著替容璧寬衣,正認真與腰帶鬥爭時,一個吻落在臉頰,漣漪抬頭笑,卻沒看見容璧,反而是陛犴現在她麵前,紅色的喜服穿在身上極為服帖,讓他妖冶的臉更加妖異。
漣漪想要大呼,卻依舊說不出一句話,陛犴的手依舊在解她的喜服,漣漪不由掙紮起來,不斷哭泣。
“喂,你哭什麽。”梁子塵的聲音此刻顯得極為清悅,漣漪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向梁子塵,梁子塵正坐在輪椅上,臉頰微微鼓起,似乎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