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頹然跌落
漣漪不懂容璧是什麽意思,轉頭看容璧的臉,容璧微眯著眼,看不到他的眼神,不懂他的情緒,有些蒼白的嘴角微勾,痞氣十足。
漣漪疑惑,剛想開口問時,後頸便受了一個手刀,漣漪覺得頭暈目眩,緊摟容璧身體的手放鬆,容璧便輕輕推了漣漪的肩膀一下,漣漪的身體就如失去依附的菟絲花一般頹然墜落, 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容璧開開合合的唇,那好看的唇在說:“我不想死。”
漣漪頹然跌落在地,因慣性向道路旁的小坡滾去,卷著落葉泥土一同滾落,漣漪覺得眼前一片灰黑,全身無力,便任由身體不斷下落,下落到無底深淵。
她覺得頭暈目眩,容璧拍擊她後頸的力氣並不足以拍暈她,可不斷的滾動依舊讓漣漪想要昏睡,或許,睜開眼就回到了從前,她還是天上的仙子,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滾落的速度漸漸變慢,漣漪仰臥在地上,全身滿是淤泥落葉,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沒人會發現這裏有一個人,一個心灰意冷的活死人。
馬蹄聲漸漸遠了,但腳踩枯葉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然後是一群人說:“快些!很快能追上他們了!”
怎麽可能追的到呢?人的速度怎麽可能追的上馬呢?
腳步聲也漸漸遠了,周圍一片寂靜,漣漪緊閉著眼,感覺自己陷入混沌中,找不到開天辟地的方向,孤零零的躺在一個沒有名號的小坡中,看不到逃生的希望。
心灰意冷,再沒有抗爭的力氣,漣漪就想這樣靜靜的躺著,不去想自己的死活,不去想容璧的背叛,不去想京城的動亂,放空一切,靜靜的躺著,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隻是淚水從眼眶中溢出,太陽穴有微微的癢意,打濕了鬢發,就如容璧輕輕撫弄她的鬢發,容璧的話再次在漣漪耳邊回放,他說:“我不想死。”
是啊,容璧有權力推開自己這個累贅,她沒有理由要容璧陪著她一起死,自己有什麽可憤怒的,難倒就因為她不會拋棄容璧,就不許容璧拋棄她嗎?
這是用自己的觀念綁架他人,或許,別人根本就不屑你陪著他死。
漣漪掙紮著坐起來,她同樣也不想死,更不想因為別人的背叛而死,她要為自己活。
漣漪連手帶腳的趴上小坡,想沿著小道回到小鎮,或許,還有生還的機會。
剛走沒兩步,就遇見一個分岔口,漣漪皺眉,為何那些殺手能夠那麽精確的知道他的的走向?
漣漪猜測定是有什麽指引著那些殺手追來,便蹲下仔細觀察小道,立刻就發現落葉堆中的鮮血,滴滴點點,一直蔓延到小道深處,若是跟著血跡走,定可回到小鎮。
漣漪立即踩著容璧的血原路返回,隻是每走一步一步,心中就越發不安,似乎有什麽壓在心裏,漣漪不由回頭看容璧離去的方向,腦中立刻浮現容璧趴在馬背上,手指不斷滴落血液,指引著殺手去追他。
不!不對!容璧絕對不是苟且偷生之人!他救過自己無數次,自己怎麽能懷疑他呢?
漣漪立刻轉身奔向小路的另一條,奈何速度不快,根本比不過那些殺手,如何救得了容璧?即使她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這就是容璧推開她的原因吧……想用自己引走殺手,再把她逼走,好讓她有機會逃走。
漣漪便漸漸止住了步子,以容璧的力氣,不可能拍不暈她,就是為了方便她逃跑吧。
可望著滿地的鮮血,漣漪又猜測,容璧怕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全身乏力,腦中隨即浮現容璧微眯的雙眼,和微微蒼白的嘴唇,漣漪瞬間醒悟,心中一痛,如受了剜心之苦,再也無力支撐身體,跌坐在地,眼神渙散。
容璧,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吧。
他不想她陪著他送死,便算計好一切,知道她不會自殺,知道她可以按原路返回活下去,知道她不可能追上他,就替她決定了一切,用自己的性命換她的活路!
漣漪的心如絞痛一般,她立刻用手捂住心口,心口卻有什麽東西硌著,漣漪渙散的雙眼立刻變得清明,她拉住脖子上的紅線,把竹笛從懷裏拉出,竹笛變成原來大小,漣漪立刻放在唇邊胡亂的吹奏,心中祈禱,修竹快來!快些來救容璧!她隻能靠他了!
沒吹幾下,身後便傳來修竹清冷的聲音,低沉如遠在天際,說:“漪兒,你怎麽了?”
漣漪立刻站起來,用雙手緊緊拽住修竹的衣袖,祈求說:“帶我去找容璧,去救救他好不好?救他,好不好?”
修竹沒有立刻答應,低頭看漣漪滿麵灰塵的臉,可以用蓬頭垢麵來形容,比當初在被拔去仙骨時還要狼狽,她的雙手還帶著泥土,拽著他雪白的袖子,染成一塊塊灰斑。
漣漪見修竹不回答,淚水便大顆大顆的從眼眶中落下,衝刷了臉上的灰塵,讓白皙的肌膚露出,卻更加可怖,修竹不忍,便用袖子輕柔的替漣漪擦去臉上的灰塵。
見修竹依舊不回答,漣漪更加焦慮,祈求說:“修竹,我求你了,你救救容璧,求你了。”
“漪兒,如今,你也會為了別人而落淚了。”修竹突然說了一句話,讓漣漪為之震驚,她這個石頭,竟會為了容璧哭。
“你隻哭過三回,每次,都在我麵前,可都不是為了我。”修竹低沉的聲音似歎息,“我希望,有一日,你會為我而哭。”
漣漪呆住,修竹一把摟住漣漪的腰,瞬間便到了一群人中央,殺手們嚇了一跳,不知漣漪和修竹如何瞬間到了他們中央,嚇得向後猛退幾步。
容璧正趴在馬背上,陷入了昏迷,鮮血還順著手指滴滴答答落下,漣漪立刻衝到青驄馬前,青驄馬便蹲下,漣漪立刻把容璧摟在懷中說:“容璧,你快醒醒!別睡了!”
容璧還有淺淺的呼吸,但是臉色慘白,體溫也低於漣漪的體溫,漣漪更加慌亂的說:“容璧,你別嚇我!修竹來救我們了!你快醒醒啊!”
修竹上前點了點容璧幾個穴位,止住傷口流血,然後轉身不看漣漪痛不欲生的臉 ,冷著臉對殺手說:“都衝我來吧,我會留你們全屍。”
殺手們被修竹囂張的氣焰激怒,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修竹卻不似從前那般使用法術,而是隨手奪過一人的長劍,一個轉身便殺了站在漣漪和容璧身後的三個殺手,揚起滿地枯葉,漣漪卻無心去看修竹飄逸的身姿,正拚命的摟住容璧,讓容璧的體溫不再下降。
殺手被修竹的身手所震懾,紛紛退後,修竹卻不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前就了結了幾人的性命,速度快的令人發指,殺手立即轉身逃跑,卻還是被修竹奪命的長劍所殺,還沒反應便喪了性命。
滅口之後,修竹便走到漣漪身邊,牽著漣漪的手說:“我不會醫,救不了他,隻能帶他去你們人間的神醫哪裏,可以嗎?”
“可以!”漣漪立即點頭,梁子塵能夠生死人肉白骨,一定可以救活容璧的!
修竹便拉著漣漪的手,不似從前那般輕易的帶著漣漪瞬間轉移,而是口中默念法決,讓三人周身散發淡淡的光芒,漣漪覺得刺眼,便閉上眼睛,等睜開眼時,他們已經到了安樂侯府後園,而梁子塵正摟著一個瘦巴巴的嬰孩,沒有發覺他們的到來。
漣漪立刻哀求說:“安樂侯,求您救容璧!”
梁子塵嚇了一跳,抱緊嬰孩皺眉說:“你怎麽進我梁府的?”
“我帶她來的。”修竹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命令說,“救他。”
梁子塵挑眉,勾唇冷笑說:“憑什麽?”
“憑我可以讓你的眼睛變回原樣。”修竹剛說完,梁子塵就難以置信的問:“果然?原樣的意思是我還可以窺視別人的命運?”
“對,隻要是凡人的宿命,你都能看。”修竹走到梁子塵身邊,把赤耀抱進懷中,說,“去救人吧。”
懷中一空,梁子塵心中有些不虞,但一邊搖著輪椅回屋,一邊說:“搗藥,把容公子抱進房中。”
漣漪知道梁子塵這是答應救容璧來,立刻把容璧遞到搗藥懷中,感謝說:“多謝安樂侯!”
“要謝就去謝那位,我可是受了他的好處。”梁子塵說完便把門關上,開始全力救治容璧。
漣漪立刻對修竹說:“修竹,多謝你,若這次沒有你幫助,我真的不知該怎麽辦了。”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修竹硬巴巴的說,滿嘴的苦澀,卻不知該如何說,他心中一點也不想救容璧,奈何不想看漣漪失望悲傷的臉,更不想讓漣漪一直掛念容璧,一直不肯忘懷直到成為執念,他最終還是選擇救容璧。
漣漪點頭,卻不知該說什麽了,兩人便陷入了沉默,就如第一回見麵一般,兩人各有心思,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