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運籌帷幄
容璧不由自主走向湖泊,他的屬下立刻阻攔說:“公子!水涼的很!您別去!”
容璧這才有些神智,搖了搖頭,讓自己鎮定下來說:“沒想到,這青屋竟真的存在,小時候啊,我一直堅信它存在,可誰知我如今不信的時候,它竟反而出現了。”
梁子塵示意搗藥再向湖泊走近些,然後嘲諷說:“沒想到最最現實的容丞相竟然信過這些,倒比這孤島還要我吃驚些。”
容璧勾唇輕笑,說:“是啊,誰不希望傳說中的故事是真的?我也不例外。”
容璧說完,就走進湖水中,淌水而過,水沒到他的膝蓋,原本以為這清澈如銀鏡的湖水會冰冷刺骨,誰知湖水並不冰冷,甚至十分暖和,容璧便又向水裏走了幾步。
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梁子塵便知容璧已經下水了,便問:“水不冷嗎?”
容璧搖頭,笑著說:“不冷,湖水很暖和,安樂侯,要不要試一試?”
梁子塵自然搖頭,說:“對你不冷對我可不一定了,我也沒帶換洗的衣裳。”
容璧便愜意浸在湖水中,讓溫暖的湖水輕吻他雙腿上的肌膚,望著不遠處的孤島說:“安樂侯,你是不是知道許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梁子塵反問,饒有興趣的看著容璧。
“例如,你知道這是何處,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登上孤島,還有,六月雪。”容璧挑了幾個最為讓他疑惑的,也是最最令人費解的。
“原來是這些啊。”梁子塵摩挲著眼上的錦帕說,“是啊,我知道許多你們不知道的。”
容璧勾唇,指尖不斷劃撥水麵,讓平靜的水麵泛起陣陣漣漪,對梁子塵說:“安樂侯,當初那個寫著六月雪的河燈是你做的吧?還有那個寫著穿心蓮的河燈,都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是。”梁子塵不諱說,“你看,如今六月,你不是蒙冤了嗎?”
“六月飛雪,竇娥含冤,誰知,果真是我含冤。”容璧苦笑說,“那穿心蓮呢?穿心蓮也是我嗎?”
梁子塵搖頭,笑著說:“你當初都猜對了,但都隻猜對了一半。”
“一半?”容璧陷入沉思,看著水麵上自己的倒影被自己指尖打碎,片刻之後,才說,“我和漣漪都蒙受冤屈,那當初我就隻猜對了一半,至於穿心蓮,我猜漣漪會被穿心,那另一半含義就是我也會被穿心。”
“對。”梁子塵鼓掌,讚揚說,“不愧是容丞相,你終於猜到了啊。”
“諷刺的話傻子都聽的出來,要嘲笑就嘲笑吧,畢竟,我不信你說的。”容璧停止劃撥水麵。
“誰知道呢?命運這個東西。”梁子塵打了個哈欠,說,“你殺害了赤嚳的生父洪都王,他卻帶來易瀟瀟幫你洗脫容家謀反的罪名,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容璧轉身看著梁子塵,他沒想到,梁子塵竟然連這個都知道,那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也怪不得了,他不屑金錢不屑權力不屑美色,因為,還有什麽人是比他還要寂寞的?知道所有因果,看透了一切,自然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入他的眼,自己不能,墨白不能,赤嚳,也同樣不能。
再沒有人會比梁子塵還要寂寞的了,因為梁子塵看破千丈,沒有人能夠與他一同分享這種樂趣亦或者是痛苦,他隻能在心中不斷的嘲笑所有人,卻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他知道一切因果輪回。
不知怎的,容璧卻突然想到了修竹,修竹在泌水城時吹奏的《滴水成珠》讓容璧永生難忘,那樣刻骨的寂寞似乎是從骨髓深處溢出,伸著漆黑綿密的觸手,無聲的呻吟。
囚禁千年的寂寞就如泥淖一般從地底漫起來,纏著你的腳不放,越是在意,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擁入寂寞無底的懷抱。
容璧情不自禁的用雙手環住身體,寂寞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要去見一見漣漪,喚她的名字,看她朱唇輕啟,呢喃他的名字。
容璧便走回岸邊,一邊擰濕噠噠的褲腳一邊說:“確實,若不是赤嚳讓易瀟瀟說出真相,我們容家定是難以洗脫汙名,我倒需要好好感謝他一番。”
“他已經知道是你出手殺死了他的父親洪都王。”梁子塵突然說。
容璧繼續擰褲腳,沒有半點震動,說:“是嗎?”
“是墨白告訴他的,就是為了不讓你容璧過的舒坦,不讓你們容家在這場王朝變更中安安穩穩活下來。”梁子塵笑著說,“就算赤嚳顧念舊情饒你,易水寒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放心好了。”
容璧沒有被梁子塵激的神魂不安,隻是沉聲說:“多謝安樂侯提點,容璧必定小心謹慎,決不輕易丟了性命,時候不早了,安樂侯需要回去歇息了。”
梁子塵剛好打了個哈欠,見容璧不歡迎自己了,便對搗藥說:“走吧,看了看傳說中的孤島,也算是值了。”
搗藥便摟著梁子塵上了馬,對容璧低頭示意之後便策馬離去,留容璧的屬下小心翼翼的問:“公子,您的計劃還繼續嗎?”
“繼續。”容璧風輕雲淡的說,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隻是,赤嚳與他之間的矛盾,再也不可調和了,他也做不到在赤嚳麵前言笑晏晏了。
那又如何?
容璧牽著青驄馬,一邊走一邊問身邊的下屬:“鈺兒那邊怎麽說?”
“小姐說,她必不負重托,絕對不會讓劍閣城中的百姓受到半點傷害,並且,她不怪您。”
容璧點頭,卻還是有些悵然若失,他在賭,賭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毫無漏洞,賭注便是劍閣城百姓的性命,還有他妹妹容鈺的性命。
赤嚳用了近一年完成了謀害皇上的計劃,現在正繼續進行著謀反的計劃,而他,隻能靠幾日的時間布局謀劃,與赤嚳鬥,也不知,他算的算不過赤嚳。
容璧繼續問:“獫狁那邊的人有消息嗎?”
“有,他們說,因為京中太過安靜,獫狁王已經有些動搖了,再知道是豫章王把持朝政的時候,更是狠狠的羞辱了墨白一番,說墨白太過無能,被赤嚳三下五除二給弄死了。”
容璧點頭,繼續問:“那他的用毒能力真的不比梁子塵弱嗎?”
“如果不出意外,獫狁王的用毒手段比安樂侯還要勝上一籌,因為獫狁王隻攻毒,而安樂侯是學醫,並且是半路出家,比不得獫狁王專業係統的學習毒術。”
容璧勾唇笑,然後說:“那安樂侯製作過的毒,你可調查清楚了?”
“調查清楚了,安樂侯製的毒不多,約莫不超過十種,其中有一種是致寒的毒,其中包括六月雪穿心蓮等寒性藥物,還有一種是曾經讓公子昏迷的藥,也就是如今讓皇上昏迷的毒藥,剩下的就是讓前安樂侯的嫡子癱瘓失去神智的藥物,還有一些安樂侯常用來防身的毒藥,墨太後就是中了此毒。”
確實不多,容璧想,梁子塵也不屑用毒藥殺人吧,所以才不會在製毒方麵下太多功夫,容璧繼續問:“那獫狁王陛犴呢?”
“獫狁王製的毒太多了,就說公子您聽過的毒好了,曾經那個來自獫狁的女子完顏,就是使了獫狁王製的毒,讓先皇不小心中毒的。”
確實,那樣凶殘的毒藥,七孔流血而死,絕非普通人能夠做出的,也隻有獫狁這個能夠製出吧。
容璧想了想,然後說:“把皇上中了何毒說給獫狁王聽,說是安樂侯製的,聽後,他自有計較。”
不等下屬回答, 容璧繼續說:“要不斷在獫狁人麵前誇大赤嚳的能力,說赤嚳一旦當上皇帝陳國就會變得堅不可摧,並且會在五年內夷平獫狁。”
那下屬睜大眼睛,不明容璧的意思,容璧於是再次吩咐:“就是要你們告訴陛犴,如今隻有皇上能夠製住赤嚳,若等赤嚳登上皇位,獫狁沒有人能夠阻止赤嚳為洪都王複仇的腳步。”
“屬下明白。”那人終於點頭,再問,“公子,還有什麽吩咐嗎?”
容璧再想了想,最後突然說:“明日不許來打攪我,後日再來匯報吧。”
“是。”那人不懂,但還是乖乖聽從容璧的話,翻身上馬,然後絕塵而去。
容璧也騎上青驄馬,回到了茅草屋的院子裏,把青驄馬係好之後,躡手躡腳的回了屋內。
屋內一片昏暗,偶爾有幾隻蚊子從耳邊飛過,發出震耳的嗡嗡聲,容璧厭惡的皺眉,用手揮了揮,確認沒有蚊子在他周圍,才掀開了蚊帳然後鑽了進去。
感受到動靜的漣漪沒有睜開眼,而是翻個身,側躺對著容璧,嘟嘟囔囔說:“這麽久……”
容璧原本沉鬱的臉立刻變得溫柔,也側躺麵朝漣漪,輕聲說:“睡吧。”
漣漪便咋吧咋吧了嘴巴,說:“明早我要吃好吃的,你為我做好不好……”
“好。”容璧捏了捏漣漪的臉,然後把漣漪摟在懷裏,輕聲說,“阿漣……”
一遍又一遍,最後成為呢喃細語,繞在唇間,化作纏綿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