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墨契大婚
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灑在劍閣城內,街上才有了兩三個行人,赤嚳就站在城闕上,雙手背在身後,望著京城的方向,雙眼卻是呆滯的。
昨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因為赤嚳記得,記得他在病中做了無數個夢,那些夢境越來越真實,讓他覺得那才是真的,現實反而是虛假的,虛假的讓他不願回到現實。
但是不得不醒來,醒來之後,那些夢便變得支離破碎,再也串聯不起來。
他隻隱約記得,夢中的漣漪被雷電劈中,然後滿身是血的望著他,雙目含情,淚光點點,不斷的說:“阿嚳,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有個女子為了你連性命都不要了……我,比她更愛你……”
赤嚳忍不住搖頭,不再回想漣漪在夢境裏的樣子,而是回憶墨歌的模樣,夢裏,墨歌還是和曾經一樣愛笑愛鬧,偶爾會耍幾個把戲捉弄他,甚至是使用法術,而夢中的自己一點也不吃驚,也使出法術,和墨歌玩鬧了起來。
這些夢……是他們的前世嗎?
不知,他和歌兒的前世,以怎樣的故事結尾……
隻可惜,如今隻剩記憶在猖狂,每時每刻都如心底修羅一般折磨著他。
赤嚳捂住心口,那裏放著墨歌送給他的香囊,香囊中有他們兩人青絲綰成的同心結,似乎隻有這樣,赤嚳才會覺得好受一些。
晨曦已經從城闕爬到城內每個角落,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聲音也漸漸嘈雜,赤嚳低頭,便看到墨契穿著大紅喜袍坐在高頭大馬上,滿麵紅光,和周圍的百姓寒暄著。
時間其實還早,但墨契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容鈺娶回家,容鈺在劍閣城沒有親眷,隻能住在鎮遠侯府內,所以墨契打算繞著劍閣城走一大圈,然後再回鎮遠侯府,把容鈺接到之後,再繞著劍閣城走一圈,最後再回鎮遠侯府拜堂,讓整個劍閣城的人來見證他們的感情。
百姓們也都真心祝福墨契,願他們百年好合、永結為好,墨契便笑著給百姓們發喜糖,分享他的喜悅,一路走一路發,速度非常緩慢,而馬兒也不耐的刨著蹄子,墨契便翻身下馬,牽著馬兒走了起來。
在緩慢的繞了劍閣城一圈之後,日頭已經有些曬了,墨契也回了鎮遠侯府,然後親自把新娘容鈺從房內背出來,這原本是新娘的父親或者哥哥該做的,因為容鈺的親眷都不在,隻能由墨契全程代勞,把容鈺送入了喜轎。
赤嚳站在城闕上,看的不太清楚但也足夠仔細,他觀察到,容鈺在趴上墨契的背之前,猶豫了好幾分,最後還是墨契轉頭與容鈺笑說了幾句,容鈺才順從的上了墨契的背。
望著漸漸遠去的喜轎,赤嚳陷入沉思,容鈺定是希望背她的是她的父親吧,可惜,容寂被他誤傷,與世長辭,不可能參加她和墨契的婚禮了。
容鈺現在,一定是即快樂又悲傷,也隻有墨契能夠安撫她了……但願他們兩人能夠執子偕老、永結為好。
赤嚳再舉目望了京城的方向一眼,依舊被萬重山擋住,赤嚳無奈苦笑,然後走下城闕,便看到易水寒站在城牆下,無表情的看著赤嚳說:“等你許久了,但沒想到你那麽早就站在上麵等婚禮開始。”
“對不起,忘了叫丫鬟告訴你,我早來了。”赤嚳不好意思的說,“出來的匆忙,便沒有想那麽多。”
“沒有吃東西吧。”易水寒右手伸到赤嚳麵前,包著包子的紙包捧在手心,“即使是空著肚子,也不可能把鎮遠侯吃窮,所以還是吃些東西墊墊先。”
赤嚳笑著接過,打開紙包就吃了起來,包子還有些餘溫,看樣子,已經買了很久了,赤嚳便轉頭問易水寒:“你站在城闕下很久了?”
“也不久,就是鎮遠侯把新娘背上喜轎的時候而已。”易水寒笑著說,“你呢?昨晚就在這裏了?”
“嗯。”赤嚳知道什麽都瞞不住易水寒,也不打算撒謊,便直說,“近日丫鬟們都說我說夢話,問她們我說了什麽她們卻總說聽不清,易水寒,昨日你可聽見了?”
“聽了一些,但也聽不太懂。” 易水寒回想了一下,然後說,“什麽引天雷,洗髓露,帝子一類的胡話。”
赤嚳也記得,夢裏他問墨歌為何要喝洗髓露,至於洗髓露是什麽,他已是半點也記不清了。
赤嚳便笑著說:“或許,我轉世時沒有喝夠孟婆湯,前世的記憶便以夢境的形式來提醒我。”
“別信什麽前世今生。”易水寒冷冷說,“若信了,便很容易摧毀信念,一旦遇到困難挫折,都會想大不了一死,所以,別去信什麽前世今生。”
赤嚳拍了拍易水寒的肩膀,笑著說:“我也隻是說說而已,怎麽會真的信什麽前世今生呢,大驚小怪的,放心,我絕不會隨隨便便死的。”
易水寒擺肩,把赤嚳的手從肩上甩下,轉頭睨了赤嚳一眼,然後舉步走向鎮遠侯府,赤嚳也立刻跟上,笑著說:“今日人家大婚,你不要總板著一張臉,一副要搶親的模樣。”
易水寒頓住,然後強撐著勾起嘴角,麵部肌肉扭曲的很,他轉頭看向赤嚳,赤嚳被嚇了一跳,立刻說:“你還是別笑了,整張臉就像被氣的扭曲了,會嚇跑別的賓客的。”
易水寒立刻鬆了笑容,然後麵無表情的說:“赤嚳,你很欠揍。”
“哈哈哈。”赤嚳捧腹大笑說,“彼此彼此。”然後甩下易水寒就走進鎮遠侯府,與別的賓客寒暄了起來。
易水寒冷著臉站在大門外,看著張燈結彩的侯府,有些恍惚,不知,他的未來,有沒有大婚的可能?
耳畔又傳來喧囂聲,易水寒轉頭,便看到墨契騎著高頭大馬,滿麵紅光的停在鎮遠侯府外,見到易水寒,墨契還笑著向易水寒丟了一包喜糖,易水寒立刻伸手去接,然後恭喜說:“恭喜。”
墨契對易水寒點頭微笑,而他身後搖搖擺擺的喜轎也停了下來,墨契便立刻走到喜轎旁,掀開了轎簾,轎內伸出一隻不算白嫩甚至是骨節分明的手,墨契立刻用力攥住,那手的主人便緩緩從轎子內出來。
新娘頭上蓋了喜帕,看不到模樣,墨契牽著新娘的手並肩而走,比較之下,易水寒發現,新娘的身高竟隻比墨契矮一個頭,在女子中已經算是很高的了,但不得不說,新娘即使很高,但骨架生的勻稱,站在墨契身邊也不顯得多麽高大,般配的很。
兩人來到侯府內時,正好到了吉時,他們來到洞房門外的供桌前,上麵供有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供桌後方懸掛祖宗神幔,而座位上卻沒有一個人坐著,因為容鈺沒有親眷在劍閣城,墨契也被墨家趕出家門了。
容鈺頭上蓋著喜帕並沒有察覺異樣,而墨契的身體卻是明顯的遲緩僵硬了許多,赤嚳便示意禮生唱誦,禮生會意,立刻誦唱道:“香煙縹緲,燈燭輝煌,新郎新娘齊登花堂。”
墨契立刻拉著容鈺就位,蠟燭被燃起,香火也燒紅,奏樂和爆竹開始齊鳴,禮生唱道: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墨契和容鈺依序跪拜,最後女東男西,行夫妻對拜禮,拜完之後,墨契立刻笑著拉起容鈺,然後向新房走去,眾人立刻起哄說:“新郎留下,酒還沒喝呢。”
赤嚳卻攔著說:“新郎是要喝交杯酒的,怎麽可能陪你喝,若你要喝,我陪你喝。”
墨契笑著對赤嚳說:“好兄弟,你大婚時,我替你擋酒。”然後便快速離開了。
眾人覺得無趣,又說:“還沒鬧洞房呢!新娘子長的什麽樣子也沒看過啊!”
赤嚳又笑道:“新娘子長的好看不好看與你們何幹,過來喝酒。”說完便從桌下提起一壇酒,解開酒蓋,一連倒滿了五六個大碗,端起一碗酒說,“我先來!”
赤嚳仰頭便幹了一碗,再把碗底對著地麵,沒有一滴酒落下,示意全部喝完了,赤嚳對眾人笑道:“該你們了。”
眾人見赤嚳如此豪爽,興致也被提起,爭相灌赤嚳喝酒,易水寒就默默站在一旁,看著赤嚳被眾人灌的爛醉如泥,卻不加製止。
當暮色籠罩劍閣城時,鎮遠侯府才漸漸靜了下來,賓客也走的差不多了,隻剩爛醉的赤嚳和清醒的易水寒,易水寒歎息一口氣,然後讓赤嚳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抓著赤嚳的手,一手環住赤嚳的身體,拖著赤嚳向豫章王府走去。
赤嚳喝的醉醺醺的,但好在很是安靜,任由易水寒拖著他走動也吵鬧,更不掙紮, 似乎是半睡著的狀態。
“你終於可以一覺睡到天明了。”易水寒突然說,“那些人想灌醉你,卻反被你灌醉了,你也不算虧。”
“等你大婚的時候啊,誰敢灌醉你呢……那時候的你,應該是至高無上俯視眾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