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落日升
藏書閣內一片昏暗,唯有天窗下是一片光輝,月色如水從天窗上灑下,落在容璧和漣漪兩人身上,漣漪斜靠在容璧的懷中,容璧的身體也向漣漪未斜,雙手緊緊環住漣漪,不讓夜露浸染漣漪。
漣漪睡的很沉,沒有噩夢侵擾,因為她潛意識記得,容璧在她身邊,他會保護她。
天窗上有斑駁星輝閃爍,天窗下的光束中有塵埃野馬浮動,一隻飛蛾翩翩起舞,回旋舞上天窗,卻一頭撞上晶玉做成的瓦上,在搖搖欲墜的飛舞了幾下之後,再次撞上晶玉瓦,然後停在其上,不做掙紮。
時間慢慢流淌,天空破曉,晨光熹微,第一縷陽光照在容璧臉上時,容璧立刻就清醒了,他低頭凝視漣漪,見漣漪還是沉沉的窩在他懷中,青絲有些散亂,好幾縷長發已經繞在頸脖間,容璧便鬆開雙手,讓漣漪滑落在他的膝上,然後輕輕為漣漪解開了發飾。
漣漪的長發披散在肩,側臥在容璧的膝上,似乎是感到不舒適,嘴唇微微嘟起, 然後翻了個身,完全躺在容璧腿上,長發也壓在背後。
容璧有些懊惱,因為這樣他就不能好好梳理漣漪的長發了,但見漣漪睡的深沉,便不打算叫醒漣漪,在一起的日子那麽多,有的是機會一起看日升。
而朝陽也一點一點的攀爬上天空,日光也從容璧的眼部蔓延到容璧的頸部,容璧一邊繞著漣漪的一縷鬢發,一邊獨自欣賞日出的美景。
赫赫日光把殘月和群星逐退,漫天都是朝霞,輝映的皇宮如火燒一般,就連雄偉的青梁殿也被鍍上一層紅光,顯得極不真實,容璧又想起了小時候被鎖在藏書閣的那一晚,他一夜未睡,於是看見了這樣震撼人心的美景。
耀眼的日光讓他不由自主的臣服於天地萬物,於天地而言,他不過一瞬的浮遊而已。
那時候他就在想,以後一定要陪著心上人一起看日出,不管發生了什麽,隻要看一看日出,就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就會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真的什麽都不算。
朝陽此刻正好升到青梁殿的上空,是最最迷幻的場景,皇宮所有建築都沐浴在朝霞下,天空之城也不過如此吧。
容璧又繞了繞漣漪的發絲,然後揉了揉漣漪的臉,彎腰在漣漪耳邊說:“阿漣,太陽升起來了。”
漣漪沒有立刻坐起來,而是揉了揉眼睛,然後捂著臉說:“好困。”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宮門大概也開了。” 容璧把漣漪從腿上扶起,然後想要抱起昏昏欲睡的漣漪,漣漪便睜開了眼睛,推開容璧看著窗外的朝霞說:“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看日出嗎?怎麽不叫我起來?”
“看你睡的沉,就不想叫你起來,下回再看也不是不可。”容璧解釋說,“昨晚睡的太晚了,下回早點睡,再一起看吧。”
已經錯過了,漣漪也隻能無奈答應道:“好吧,下回再一起看,那就先回去吧。”
容璧便一手撈起漣漪的青絲,用手指細細為漣漪梳理長發,漣漪立刻用手按住容璧的手,說:“我自己來就行了。”
“你在躲避什麽?”容璧不鬆手,逼問漣漪,“怕愛上我?”
漣漪被容璧突如其來逼問嚇著,整理了一番說辭之後仰頭看著容璧說:“對,因為你並不愛我,我怕我愛上你之後又輸的一塌糊塗。”
容璧反問:“你為何覺得會輸得一塌糊塗?”
“因為我……”漣漪猛地噤聲,不知該怎麽說,又輸得一塌糊塗,如果她不愛容璧,怎麽會有輸的一塌糊塗這一說法呢, 難不成……
“你潛意識裏覺得,你會愛上我?”容璧用手勾起漣漪的下巴,笑著問,似乎隻是在插科打諢,說著玩笑的話。
又是這樣一幅模樣,漣漪搖頭,她看不透容璧,容璧的感情太過內斂,她不能確定她在容璧心中的重要性。
見漣漪不說話,容璧又問:“我在你心中那麽不可靠嗎?竟然會讓你覺得你會一塌糊塗。”
漣漪立刻否定說:“你很好……隻是我想的太多了。”
容璧鬆開漣漪的下巴問:“你想了什麽?”
漣漪緩緩低下頭,說:“覺得你不喜歡我,我也看不透你,若我太過重視你,而你卻不夠重視我,我會覺得不甘心。”
“所以你寧願選擇讓你看透的一切,極為重視你的修竹?”容璧直言不諱,漣漪也不否定,承認道:“對,若他非我不可,我和他走也無妨。”
“不行。”容璧環住漣漪,在漣漪耳畔輕輕說,“我喜歡你,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麽允許你說走就走。”
漣漪不肯信,掙紮說:“又忽悠我吧,我才不信第二次呢!”
“要怎樣,你才信呢?”容璧似乎有些懊惱,便學著修竹的樣子,窩在漣漪的頸部,低聲輕喃道,“我不想要你在想起赤嚳給你的痛時才想起我,也不想用我給你的痛來掩蓋他給你的痛。”
漣漪身體僵直,感受到來來自容璧身上的陣陣溫度,這是修竹的懷抱所沒有的,修竹的懷抱是冷而緊的,似乎要把她勒緊骨血裏,而容璧卻是暖而舒適的,收放自如。
兩人的懷抱差別巨大,漣漪也說不上誰的更好,隻能占時拋在一邊,克製自己心中的悸動說:“容璧,你很聰明,情商真的很高,這方麵,修竹確實比不過你,我也比不過你,但我還是能夠衡量究竟誰更喜歡我,所以,我信不信你的話都不重要了。”
“確實不重要,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終歸是要嫁給我的,等你嫁給我之後你就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了。”容璧把頭搭在漣漪的肩上,然後繼續為漣漪梳理長發。
“我什麽時候成你未婚妻了?”漣漪惱怒說,掙紮的更劇烈了。
容璧隻是輕輕環著漣漪,但漣漪就是掙紮不出來,漣漪便用腳踩容璧的腳,容璧也不躲,任由漣漪踩他,甚至笑著說:“踩我也沒用,先皇早就答應我了,並且在抱柱橋下的許諾,還有兩年之約,說好了你若未嫁我若未娶,你便嫁給我。”
“無賴,我父皇也隻是隨口說說,抱柱橋下的許諾也根本不算!是你拉著我按上去的,那時候你還騙我!”漣漪氣惱,賭氣說,“再說,兩年之約是我若未嫁,說不定我明年就嫁了也說不定呢!”
“嫁不出去了。”容璧的語氣很是惋惜,“隻要我說你是我的未婚妻,沒人敢要你的。”
“胡說!”漣漪氣的臉都紅了,不斷捶打容璧的胸膛,劇烈掙紮了起來,容璧不怕死的繼續說:“修竹也別想了,他身份不明,娶不了你的。”
漣漪知道容璧說的是事實,修竹的身份不能公開,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娶她,她隻能以遊曆陳國的理由和修竹離開。
“阿漣,我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何不信我喜歡你呢?”容璧想不明白,捫心自問,他對漣漪算得上是盡心盡力,重要程度僅僅低於陳國與容府還有赤瀲,雖然談不上愛,但喜歡確實確確實實、明明白白的。
“你喜歡我,那麽為何不問我在梁府發生了什麽?為何見我和修竹在一起也不惱火?”漣漪很是不解,原本沒打算這樣直白的問出來,可這個疑惑在她心中久久盤桓,讓她不由自主問出口。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容璧輕笑說,“梁子塵,我從來沒覺得你會喜歡上他,怎麽可能會吃他的醋呢?而修竹,說實話吧……我也沒覺得你會喜歡上他。”
“又忽悠我!”漣漪才不信容璧的話,反駁道,“誰說我不喜歡修竹!我可喜歡他了!”
容璧用手捂住漣漪的嘴,雙眼幽幽的盯著漣漪看,漣漪被看的毛骨悚然,選擇閉上眼睛,容璧才慢慢的說:“好吧,既然阿漣不信,那我隻能全盤托出了,說實話,阿漣,我是最近幾日才喜歡上你的。”
“或許早就喜歡上了,但沒有發現罷了,因為是最近才發現對你的喜歡,所以對當時聽到看到的一切根本沒有感覺,而如今想來確實覺得非常不爽,想要打修竹和梁子塵一頓。”
“我現在就在這裏。”修竹的聲音突然傳來,漣漪驚住,容璧也轉頭看向修竹的方向,微微鬆開了漣漪,卻還是摟著漣漪的肩膀,奇怪的問修竹:“你不是說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不會留下來嗎?怎麽又出現了?”
修竹沒有搭理容璧,而是走到漣漪麵前,把容璧搭在漣漪肩上的手給推了下去,然後凝視漣漪問:“漪兒, 你剛剛說喜歡我?”
漣漪也沒有羞澀,點頭說:“嗯。”
容璧皺眉,沒想到修竹一出現就讓情況急轉直下,卻也不好失了體麵當著漣漪的麵和修竹爭執起來,於是調整了麵部表情,笑著對修竹說:“修竹,我想讓阿漣忘了那段所謂千年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