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醉方休
僵持了許久,烈酒的酒香在殿內彌漫,赤瀲睫毛微顫。
“滾!”墨皎抽出護甲,轉頭不看赤瀲,說:“你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傷害你,從今天起,太子病了,隻能留在東宮。”
“還有,甄哥和漣漪的性命還在本宮手裏,你沒有資本和本宮提要求。”
赤瀲沉默著,眼神複雜的看著墨皎,他不曾奢望過他高貴優雅的母後像其他人的母親一樣溫柔對待自己的孩子,他的母親是冷豔的,在他很小的時候便知道,她過的不快樂,他也知道。
“母後,你為什麽不快樂?”赤瀲突然問。
“我哪裏不快樂?我很快活,一切都按照我想要的發生了,我如何不快樂?”墨皎反問。
“因為你想要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赤瀲說完,也覺得吃驚,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這樣認為。
墨皇後哼了一下,然後揮手說:“回東宮去吧,甄哥和漣漪的性命在本宮手裏,你是聰明人,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隻要不忤逆我們,前三條,本宮依舊會做到的。”
赤瀲一邊轉身離開,一邊搖頭笑道:“母後,我也不知道我會被你們逼成什麽樣子,再見了。”
墨皇後剛想問赤瀲什麽意思,赤瀲卻已經走遠了,墨皇後皺眉,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墨皎坐下,拿起赤瀲為她斟滿的酒杯,輕輕的搖晃了兩下才一口氣灌了下去。
烈酒刺激著喉嚨,一直滾燙到胃部,再也沒有平日裏的回味,隻覺得無比的辛辣。
墨皎又顫巍巍的為自己斟酒,但因為醉了,不管怎麽樣都倒不進酒杯裏,最後,她幹脆用酒壺喝。
酒壺裏的酒很快也沒有了,爛醉如泥的墨皎便站起來向酒櫃走去,整個世界都如顛倒一般,墨皎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聽到巨響的琴心立刻進到內殿,見墨皎倒在地上,便快速上前扶起墨皎,說:“娘娘,您怎麽又喝這麽烈的酒?”
“我開心!”墨皎沒有用本宮,琴心便知道墨皎是醉了,便歎息著用力扶起墨皎,讓她躺在附近的貴妃榻上。
琴心服侍墨皎躺好,想要出去為墨皎熬一碗醒酒湯時,墨皎就拉著她的手說:“連你也要走了?”
琴心不明什麽意思,但還是快速反應說:“娘娘,我不走。”
“噢……”墨皎拉著琴心的手,小聲說,“琴心,你說,我這輩子在求什麽?”
“奴婢不知。”琴心不敢亂說,隻能敷衍道。
“是嗎?連你也不知道。”墨皎似乎很是失望,說,“我以為,你陪我這麽多年,會知道呢。”
琴心不說話,但也在思考,墨皎這麽多年,在求什麽呢?
她從小就是墨皎的婢女,墨皎的一切,幾乎都知道,唯有墨皎去劍閣城的那些日子她沒有參與,但墨皎回來了之後,就把所有女兒心思說與她聽,她可以說是最最了解墨皎的人。
墨皎還叫墨嬌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精靈俊秀,性子又直率豪爽,胸有溝壑,想要闖出一番大事業,可惜生為女兒身。
她的一生都很順利,唯有被洪都王拒絕那次,而這次的挫敗,讓墨皎一生都難忘。
愛而求不得的墨皎嫁給了大皇子,助大皇子坐上皇位,自己也坐上了後座,但琴心這麽多年冷眼看著,發現,墨皇後愛的依舊是洪都王,多少年了,都沒有忘。
或許,忘不掉的並非是愛,而是被一個樣樣都比不過的人挫敗的感覺,墨皇後一直在爭一口氣,證明,她比那個女子好千倍,好萬倍!要洪都王後悔,一生都活在悔意裏!
墨皇後原是想,等皇上駕崩了,她就去劍閣城看看,親口問一問洪都王,他如今後悔不後悔?
可惜,洪都王被皇上害死了,墨皇後執念一輩子的問題,再也沒有機會問出口了。
琴心微微歎息,見墨皇後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綿長,看樣子,已經睡著了,琴心便為墨皇後蓋上被子,然後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琴心又小心翼翼的關上門,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因為墨皇後的睡眠很淺,一點兒的聲音都能夠吵醒她,她已經一年多沒有睡好了,似乎……是洪都王去了那時候開始。
當琴心關好門,轉身時,突然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後,她剛想驚呼,那人便捂住她的嘴巴說:“皇後睡了?”
琴心點頭,那人便拿下手,問:“這個時候,她怎麽就睡了?”
琴心便說:“回丞相,娘娘喝醉了。”
“她的酒量很好,怎麽就喝醉了?”墨白一邊和琴心離得遠一些,一邊皺眉說。
琴心說:“剛剛太子來了,和娘娘聊了一會兒,然後太子就離開了,再後來我聽到響聲,進去時就看到娘娘喝醉了。”
“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墨白問。
“應該,他很焦急,特意來找漣漪公主,然後看到墨良娣和漣漪公主被囚禁了,便去找娘娘說話了。”
墨白點頭, 又問:“知道太子去哪了嗎?”
“太子似乎是去墨良娣宮中了。”
墨白便向甄哥寢殿的方向走,還沒有到,便遠遠見到赤瀲離開的背影,他走的很穩很緩,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墨白想。
赤瀲看似柔弱的身體裏,或許也藏著和墨家一樣不折的脊骨吧。
墨白又看向赤瀲,赤瀲不知為何也停了下來,然後轉頭,與墨白對視,雙眼幽深難繪,似乎是悲哀,又似乎是決絕,但沒有怨恨。
對視幾秒之後,赤瀲轉回頭繼續向前離去,墨白便也轉向,進了甄哥的院落。
甄哥的寢殿外依舊是裏三圈外三圈包圍的一絲不漏,墨白喚來為首的護衛說:“好好護好墨良娣和公主,若公主和良娣要出去逛逛,也隻能在青梁殿逛,知道嗎?若出了半點意外我就要你們所有人的性命。”
“是。” 聲音不大,卻還是引得漣漪出來看了看,見墨白站在外麵,不解問:“丞相?你怎麽進宮了?”
墨白彎腰,輕笑說:“臣拜見公主,聽公主在安樂侯府上住了好一陣子,似乎是病了,如今見公主身體無恙,並且容光煥發,身體一定被安樂侯調理好了,臣便安心了。”
漣漪陰鬱下臉,因為墨白的話極為曖昧,若要喜歡嚼舌根的人聽去了,不知會傳出什麽樣的緋聞,漣漪便沉聲說:“丞相,有話直說。”
墨白便站直,向前走一步,聲音微微小了一些,說:“公主,不知容家大公子如何看你和安樂侯?”
漣漪咬唇,握緊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笑問:“丞相,你說什麽呢?我不過是病了一陣子,怎麽就聽不懂你的話了呢?”
墨白很是吃驚,沒想到漣漪會用四兩撥千斤的法子把此事揭過去,原來的漣漪一定不會讓別人隨意汙蔑她的名譽的,不知,是什麽誰讓她的變化這麽大。
墨白也沒打算和漣漪廢口舌,便說:“是嗎?那臣就提醒公主好了,容公子可是打聽到了你在梁府的所做的所有事情呢,似乎,有為皇上縫製衣物,還有啊,和安樂侯……”
“嗬嗬……”漣漪突然笑了,“他怎麽看,丞相你很在意嗎?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墨白也笑了,說:“公主,我隻是替你惋惜,容大公子,那麽好的男兒,你怎麽就舍得放棄呢?安樂侯不管是長相還是脾氣,都比不上容家公子,不過,還好,容家公子似乎還是愛著你,並沒有露出多大的不滿。”
“多謝你的提醒。” 漣漪笑著回應,然後快速說,“漣漪的事就不必丞相掛心了,丞相要多多把心思放在如何讓陳國的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讓陳國更加富強,才是要事。”
“也多謝公主提醒,臣必定謹記在心,就如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好好對待百姓。” 墨白說完,就笑著離開了。
漣漪握拳拳頭,咬牙切齒,心中惱恨極了,因為墨白的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這天下是皇上的!百姓也都是皇上的子民!何時輪到他墨白了?
漣漪又想起皇上杳無音信,更覺得恐慌,隻想要出宮見容璧,問容璧是否有消息了,便沒有和甄哥道別,直接向青梁殿外走去。
可是,還沒有走兩步,守在外麵的守衛便攔住了漣漪,說:“公主,皇後有命,不許您離開。”
漣漪氣的胸部上下起伏,怒道:“她憑什麽不讓我走?”
“皇後娘娘說,墨良娣在宮中無趣,隻認得公主您,便希望您住在青梁殿,每日陪良娣說說話。”
漣漪怒極反笑,說:“每日陪良娣自然是沒有問題,但我不想住在青梁殿,我要回未央宮!”
“公主,不要為難奴才們。”護衛依舊不放漣漪走。
漣漪環顧四周,剛剛空無一人的殿外突然圍滿了人,便猛地懂了,她被算計了。
漣漪勾起唇角閉上眼睛,搖頭嘲諷自己:“漣漪啊漣漪,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她怎麽就這麽傻!一聽到甄哥想她,就立刻來到青梁殿,根本沒有想到,這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