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等待消息
漣漪把頭深埋在容璧胸口,感受容璧身上傳來的舒適的溫度,小聲說:“容璧,我不怕,我不怕……我隻是,有些不安。”
“我擔心……會失去最最重要的親人,父皇,還有太後。”漣漪小聲說,容璧明白,若梁府對皇上圖謀不軌,漣漪一定不知如何與梁太後相處。
容璧輕輕拍著漣漪的背,沒有半點旖旎,柔聲說:“對不起……我本不應該告訴你的。”
“不,你應該告訴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提防誰。”漣漪咬牙,低聲說,“容璧,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洪都王是被誰害死的了。”
容璧驚住,輕輕拍打漣漪背脊的手也在空中停頓了,但依舊笑問:“你知道?”
“嗯,我父皇和我說的。”漣漪拽緊容璧胸前的衣襟,說,“他說,就是他自己故意害死了洪都王。”
容璧不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麽,因為殺了洪都王的人就是他自己,似乎是前年的七月,他聽從皇上的旨意,想方設法的害死了洪都王,讓漣漪和赤嚳的婚期遙遙無期。
“容璧,梁太後早就知道是我父皇害死了洪都王,若她想要報仇……”漣漪感受到容璧的不適,於是鬆開了容璧,看著容璧的眼睛說,“隻是,梁太後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憎恨,而梁子塵的行為還有太多太多的疑點,我們不能亂下判決。”
“確實……再等幾日吧,等消息傳來,我們再做打算。”容璧別開雙眼,不看漣漪,也嚐試著強迫自己不要多想,或許,就如赤瀲所說的一樣,他就是太過多慮了,梁子塵的性子古怪,沒人知道他是不是一時興起。
“嗯,那我回宮了,一旦有消息,你第一時間通知我。”漣漪退後幾步,對容璧道別。
“好。”容璧看著漣漪離開,突然說,“你還是提防著梁太後一點,她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慈愛。”
漣漪的步子頓了頓,輕輕點頭,然後又快速離開了。
容璧看著漣漪離開後,雙手握拳,用手狠狠捶打了牆麵一下,不甘心的搖頭說:“我還是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啊……”
這樣無能為力的感覺,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了?他曾經發誓,發誓再也不讓親人受到一點傷害,發誓再也不讓親人陷入困境,發誓再也不會成為無能無用之人。
可是如今,他還是做不到保護所有想要保護的人。
又要等待……等待,等待比痛苦還要難熬。
容璧鬆開雙手,再次走到赤瀲的書房外,書房外依舊包圍著一群護衛,容璧嚐試著要他們向赤瀲通告,可總是被告知說:太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容璧不死心,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讓赤瀲連他也提防著,便板著臉冷冷說:“我不信,你們進去幫我傳告,把太子的親筆書信給我,我才信太子不讓我入內。”
那些侍衛無奈,隻得隨了容璧,很快就把一封薄薄的紙片遞給容璧,隻見紙片上寫著:容璧,此事你不必知曉,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最近你太過勞碌了,剩下的,交給我就是了。
容璧仔仔細細打量這張薄薄的紙片,確認這是赤瀲的字,並且是安安穩穩時寫下的書信,沒有半點歪斜,可見赤瀲的情況很好,沒有什麽異樣。
容璧安了心,便道歉說:“打擾了,望恕罪,我這就離開。”
羽林郎也都紛紛表示無妨,勸容璧回去休息。
容璧笑著應了,然後轉身就走,卻沒有回容府,而是去了在京城外的鎮遠侯府。
這是自古鎮遠侯“寄居”的侯府,因為每一任鎮遠侯要麽是在劍閣城,要麽就是在墨府,很少有住在鎮遠侯府的時候,所以稱作“寄居”。
容璧站在鎮遠侯府外,思緒飄忽到了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墨魄偶爾會住在這裏,墨契便也跟著留在鎮遠侯府,因為這是京城外,荒蕪的很,無趣時,墨契就會邀請赤瀲和容璧一起來玩。
小時候他們鬧,也不知做過多少胡事,鎮遠侯墨魄卻不生氣,隻是用溫柔的語氣勸誡他們,要他們改過。
那時候他就很敬佩鎮遠侯墨魄,後來聽說他因戰而死還難過了許久,為這樣完美的人惋惜。
再大些的時候,他才隱隱發覺鎮遠侯的死沒有那麽簡單,墨白就為了墨魄的死血洗了朝堂,讓容璧明白,過潔世同嫌。
問父親,父親也是說那些人都嫉恨墨魄,才會汙蔑墨魄,才會延遲救援,才會導致墨魄的死。
而墨契如今又陷入同樣的境地,被墨家趕出家譜,然後被汙蔑成一個暴戾不孝之人,隻會借酒消愁,日日頹靡不堪。
容璧從腰間抽出玉骨扇,跨進鎮遠侯府,循著舞劍的聲音走到後院,明明還是新發綠芽的季節,鎮遠侯府的花葉卻都落了,紛紛揚揚落了一地,落了那個揮劍的黑衣男子一身。
男子一劍刺向茂密的枝葉,一片片新葉還未嗚咽便失去生命。
“啊!——”男子手握劍,仰天長嘯一聲,驚得四處的鳥兒胡亂的飛。
黑衣男子喊完,便一下子跪坐在地,手上的劍被丟的老遠。
“怎麽,想要殺我?”容璧閃身躲開那飛來的劍,手上的玉骨扇不停的煽動,皺眉看著跪坐在地的墨契說,“為何被趕出墨府?”
墨契沒有搭理容璧,隻是低著頭,手掌緊握成拳,撐在地上,容璧就站在一邊,皺眉看著墨契。
見墨契還是沒有動靜,容璧便走進鎮遠侯府內,過了好一陣子提出兩大壇子酒,丟給墨契說:“這酒可是我們小時候偷偷藏的呢,你父親都不知道。”
發覺有東西襲來的墨契隨手接住了那酒壺,看了容璧兩眼,又看了那酒壇兩眼,然後揭開蓋子便灌起酒來,容璧則是蹲在旁邊看戲一般,看著墨契灌水一般灌酒。
墨契咕嚕咕嚕的就喝完了一半的酒, 容璧皺眉說:“牛飲,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的酒。”
墨契瞪了容璧兩眼,然後繼續灌酒,容璧蹲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問:“以後你便住鎮遠侯府了?”
墨契又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酒,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嘴巴說:“嗯,無家可歸了,隻能寄居在這裏。”
“為何?”容璧笑問,“你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讓丞相這麽生氣,都把你移出家譜了。”
墨契沉默了,然後把容璧手中的酒壇子搶過來,剛想揭開酒蓋子就被容璧搶回去了,容璧把酒壇抱在懷中,皺眉說:“當初就埋了兩壇,你這樣喝不就全糟蹋了,若想借酒消愁,我帶你去逆旅喝酒。”
“行!”墨契用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可剛剛喝了太多陳釀,一開始不覺得暈,如今猛地站起來便覺頭暈目眩,沒站穩一下子撲倒在地。
“哈哈哈!”容璧大笑道,“這可是十幾年的陳釀,叫你逞能。”
墨契幽怨的看著容璧,容璧這才不笑了,從袖中抽出帕子,輕飄飄的丟在墨契麵前說:“擦擦臉,臉上都是酒,還有泥。”
墨契掙紮著坐起來,卻覺得全身乏力,便翻了個身,麵朝天,胡亂的擦拭著臉部,然後抬手說:“扶我起來。”
容璧抱著酒壇子,笑著站在旁邊看,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還說:“你住這裏我倒是可以天天找你喝酒了。”
墨契怒火滔天,被容璧看戲的態度刺激到,他瞪著容璧說:“你說,要是我和赤瀲打架的話,你幫誰?”
容璧歪頭,奇道:“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你敢打他?”
墨契甩掉那帕子說:“你就在旁邊看戲一樣的看我!赤瀲要是這樣,你早就……”
“早就什麽?”容璧眯著眼睛,笑笑說,“他可沒有這樣的時候,他是太子,我可不許他這樣,他若是這樣的話,我會動手打他的,不用你出手。”
墨契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隻得歎息道:“我若是聰明一點便好了……”
容璧蹲下來,用扇子敲打著墨契的頭說:“好好的,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若是有事不明白,你可以問我,也可以問赤瀲,我們會幫你解決的。”
墨契明明可以躲開容璧的敲打,但是他卻沒有閃開,任由容璧玩笑似的敲打,憨笑著,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幕幕。
小的時候,容璧便是最厲害的,就連作為太子的赤瀲也不怕,甚至敢欺負赤瀲,而赤瀲則是萬般容忍,有時候他都看不下去了,衝上去與容璧打架,而容璧卻是隨意的撥弄就把他打倒在地。
他瞬間被震驚了,容璧,這樣厲害的人,文武雙全,卻常常一個人坐在一旁沉思,他不懂容璧的無奈。
問赤瀲,赤瀲則是笑著搖頭,什麽也不告訴他。
墨契看著容璧白如羊脂玉的容顏,隻是白璧微瑕,左眼下有一道淺淺的十字傷痕,讓容璧一下子英氣了許多,不單單隻是從前那般的溫潤佳公子。
墨契有些恍惚,若是他為了父親報仇,回到墨家,去奪什麽所謂的皇位,和赤瀲反目成仇,容璧會……厭惡他吧。
赤瀲也會,恨他吧。
在親人和摯友之間選擇,墨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隻能凝望容璧的雙眼,說:“我……”
然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