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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極甜成苦

  第二日天還沒亮,赤瀲便醒來了,睡的清淺的甄哥很快也醒了,問:“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你昨晚很晚睡吧。”


  “無礙。”赤瀲已經自己束起了發冠,甄哥便快速的爬起來,說:“我替你更衣。”


  赤瀲笑著應了,甄哥便手忙腳亂的為赤瀲打理服飾,但因為都是侍女為她打理繁複的衣裙,甄哥怎麽穿也穿不好,氣餒說:“你起早定是有事,我便不礙著你了,今日你自己穿,早些去,明日我定要親自為你打理好衣冠!”


  “好。”赤瀲吻了吻甄哥的額頭,便踏著晨曦進了皇宮。


  一進皇宮,赤瀲便直奔皇上的寢殿,到寢殿時,皇上還沒有醒,而近日最得盛寵的風榮華,不,應該是易瀟瀟正守在床邊,目光含情脈脈,帶著無限柔情的看著皇上。


  赤瀲微微皺眉,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因為容璧把早就把易瀟瀟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要赤瀲防著易瀟瀟一些。


  赤瀲不明白為何要防著易瀟瀟,就是因為當年皇上下旨讓易家滿門抄斬的原因嗎?可是既然是易然貪汙在先,易瀟瀟有什麽理由怪罪皇上?容家為何會那樣防範著易瀟瀟?

  赤瀲的直覺告訴他,其中必有陰謀,隻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容璧沒有告訴他,皇上也沒有和他明說,就像皇上是害死鎮遠侯的最大助力一樣,沒有人會把這樣不堪的真相告訴他。


  赤瀲站在一旁許久,易瀟瀟便發現了赤瀲,站起身對赤瀲盈盈拜道:“妾拜見太子。”


  赤瀲立刻說:“風榮華快快請起,你如今懷有身孕,無需行禮。”


  易瀟瀟點頭,含笑說:“太子是來看皇上的吧,那妾不打擾了,隻是皇上還沒有醒,隻怕還需等一陣子。”


  “不必了。”赤瀲看了皇上兩眼,見皇上的麵色紅潤了許多,而床邊圍了一大群的太醫,便說,“我見父皇無恙便安心了,等會兒還有事,這便離開了。”


  “恭送太子。”易瀟瀟沒有和赤瀲多說一句話,因為她作為皇上的妃子,不管怎樣都是需要避嫌的,所以在赤瀲麵前有些躲閃也是正常,赤瀲不知是易瀟瀟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禮法而閃避,一時也分辨不出。


  赤瀲出了皇上的寢殿便向青梁殿走去,晨曦已經完全把青梁殿籠罩,泛著淡淡的綠光,在這個冬日顯得清寒極了。


  到了青梁殿大殿門外,赤瀲深吸一口氣,向門外的太監問道:“母後可否起了?”


  “早就起了,娘娘每日都起的很早。”太監躬身說,“太子是否要進殿見娘娘?”


  “嗯,你替我傳話,問問母後我能否進去。”赤瀲說完,那太監便躬身進了殿內,很快就回複說,皇後想見他。


  赤瀲剛跨進殿門,就看到墨皇後捏著一白瓷酒壺,脊背挺得很直坐在椅上,問:“喝桂花酒麽?”


  “嗯。”赤瀲點頭,看著墨皇後優雅的把酒倒在白瓷杯中,她那樣高貴而優雅的姿態,從他有記憶時就沒有改變。


  墨皇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抿著,赤瀲則是掩袖一口氣喝完,然後說:“甄哥是墨家女兒的身份,父皇已經知道了。”


  “怎麽不叫哥兒了?”墨皎斜著頭看著赤瀲,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曾經的甄哥一直想學卻學不到真髓的冷豔,“就是本宮告訴皇上甄哥的真實身份。


  “母後,為什麽要這樣做?”赤瀲問,不明白墨皇後為什麽要暴露甄哥的身份,讓皇上猛烈攻擊墨家最最期望的嬰孩。


  “沒有為什麽,就是想要為甄哥要個身份,她如今已經是良娣了,皇上親口賞的,可見皇上對那個孩子的重視程度,所以你也要好好護著甄哥,這是你第一個孩子,不可以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父皇並不希望這個孩子出世,母後,你不可能不知道。”


  墨皇後悠閑的為赤瀲倒了一杯酒,才慢慢說:“本宮知道,本宮也很期待那個孩子,你覺得本宮會想要害死那個孩子不成?”


  “不會。”赤瀲說,因為墨家一直都想方設法的要一個帶著墨家和皇家血脈的孩子。


  “那便是了。”墨皇後給赤瀲倒完,又給自己倒完,說,“這是去年的陳釀,細細品嚐,別再一口氣喝了。”


  赤瀲無奈,隻得慢慢品著那一杯桂花酒,墨皇後見赤瀲細細的品味酒水,才滿意說:“味道如何?”


  “很好,就是有些甜了,甚至……有些苦。”赤瀲如實回答。


  “甜了?會嗎?”墨皇後不信一般,抿了一口,說,“本宮倒覺得正合適。”


  赤瀲不願再糾結於甜不甜的問題,而墨皇後也沒有說話的欲望,赤瀲便告辭說:“母後,兒臣不打擾了。”


  “嗯。”墨皇後點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放下酒杯說,“你最近消瘦了許多,皇上臥榻,你的擔子又要重了,如何還有時間照顧甄哥?不如把甄哥送到本宮這裏,本宮照顧她,你也不必擔心她會被皇上如何。”


  赤瀲沉思一番,覺得墨皇後說的有道理,年末事情多,賑災和私塾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若奏章都由他來批改,那肯定沒有時間陪甄哥,而皇上隨時都有可能奪了甄哥的性命,不如讓墨皇後照看甄哥,墨皇後絕不會讓甄哥出事的。


  “那便有勞母後了。”赤瀲對墨皇後行禮,然後轉身出了青梁殿,微風吹拂他的衣袍,陽光也柔柔的蓋在他身上。


  赤瀲的表情寧靜,漫步在皇宮中,腳下的青色漢磚好像無窮無盡,他怎麽也走不完。


  赤瀲停下,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青梁殿,陽光中的青梁殿顯得虛幻無比,青色的牆壁在潑墨般的朱紅中間,不覺突兀,反而顯得清爽無比。


  赤瀲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轉身離開,步伐不緊不慢,就像平時一樣,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安。


  赤瀲最後還是步行回了東宮,那樣漫長的道路,他卻感覺不到累。


  東宮這個囚禁他的地方,開始變得溫暖,不知是因為甄哥的到來,還是因為囚禁也是另一種保護。


  囚禁在籠子裏的鳥雖然失去了自由卻得到了安逸。


  赤瀲剛回到東莞,宮女便向他通報,太子太傅容與正在他的書房,赤瀲立刻趕向書房,就看到容與身體向桌子微微傾斜,用手指描摹著一幅畫,他的長發垂在桌上,左手卻放在一個湯婆子上,不時的咳嗽著,麵容有些蒼白。


  “師傅,你怎麽不在家休息?”赤瀲立刻上前為容與拍著背,讓容與舒適一些,動作熟稔,一看便是常年如此。


  容與站起來,把湯婆子抱在懷裏,微微一笑說:“這麽久沒見你,想看看你的學業如何了,沒想到,卻看見了漣漪畫的《河清海晏圖》,她的畫技又好了許多。”


  赤瀲立刻關上窗子,生怕一絲風吹來,把容與吹倒。


  容與無奈的說:“哪有那般容易倒?大驚小怪,現在並不冷。”


  容與嘴上雖說不冷,但還是習慣性的抱緊了懷中的湯婆子。


  “師父,如今天涼,你不必來東宮,你若是不放心我的學業,派人叫我去容府便好,何苦這般操勞。”赤瀲不放心容與的身體,容與他吹不得風,這個毛病已經有多年了,就連安樂侯梁子塵也沒有完全根治,容與隻得常年呆在容府。


  容與搖搖頭說:“若我不來,隻怕見不到漣漪的畫了。”他拿起那副漣漪送給赤瀲當作生日禮物的畫,細細打量並評論說:“裏麵的人物雖小,但仔細看,卻能夠看到他們愉悅的表情,確實把河清海晏的感覺畫出來了,看樣子,漣漪畫此畫的時候,是懷著最虔誠的心。”


  赤瀲點頭,阿漣的畫技確實很是了得,她這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在京城又能找的幾個?……可是那個赤嚳卻放棄了阿漣……他為阿漣的付出不值,就像容璧說的一樣,從一開始他們就喜歡錯了人。


  赤瀲萬分希望漣漪能夠安定下來,找到一個能夠照顧她一生的人,而在他心目中最好的人選便是容璧,便對容與說:“阿漣和豫章王赤嚳的婚事如今已經作廢,因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沒有夫妻對拜,豫章王為了保護他父親洪都王的墓地而去了邊疆,如今阿漣已經十六了,容璧也十八了,他們極為合適。”


  容與微笑著搖頭,拍拍赤瀲的肩頭說:“合適不合適,我們都不知道,容璧自己很有主見,我做不了他的主。”


  赤瀲歎了一口氣,沉默的坐下來,容與則是繼續研究漣漪的畫,書房太過安靜,容與咳嗽的聲音分外突兀。


  書房中的龍延香香氣越發濃鬱,赤瀲覺得有些悶熱,隻不過是十月,容與便要握著湯婆子,若是一、二月的話,那該如何……


  他不記得為何容與會變成如此,曾經的容與雖說體弱,卻不曾虛弱如此……不知,他還能熬多久。


  也不知究竟容與是生了什麽重病,讓身體虛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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