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步步攻心
漣漪漫無目的的走著,與各色的人擦肩,太多太多讓人眼花的麵具,漣漪分辨不出誰是誰,若想要從衣著上分辨,也需要他走到你麵前才能分辨,因為隔了幾步,便看不到他的衣飾了。
漣漪細細回想容璧和修竹他們的衣著,也隻記得修竹是白色的衣服,容璧是青色的。
或許,是遇不見的吧,該回去了。
漣漪低下眉眼,怎麽可能遇見呢,即使遇見,也需要麵對麵,才能夠分辨出青色獠牙麵具下的她吧。
她轉身,抬起眼,便看到人群中有一個人,一直站著不動,帶著素白的麵具,額頭和右眼旁有幾片竹葉,和那個赤蓮麵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身旁是串流不息的人群,隻有他一人不動,顯得極為突兀,但雙眼絕對不是迷茫的,一直盯著漣漪看。
漣漪也停下了腳步,看著修竹,忽然想起了先前在泌水河看到的互相凝望的兩人,他們的眼神那麽長那麽深。
而修竹清冷的麵具下,藏了多麽深望穿秋水的愛戀,漣漪不知道,她想要掀開修竹的麵具,看看他的臉。
漣漪剛要邁出腳步向修竹走去,一隻溫暖帶著薄繭的手便抓著她的手腕,向修竹的反方向跑去,他穿著青色衣裳,背對著漣漪,在漣漪身前披荊斬棘,在人海中擠出一道通路,讓旁人碰不到漣漪半分。
漣漪轉頭,修竹已經看不見了,隱在人海中,和那個竹葉麵具。
終於,身邊不再那麽擁擠,容璧的速度卻緩慢了下來,漣漪看著周圍的環境,是泌水河的源頭,河水淺淺,已經非常偏僻了,燈火暗淡了許多,夜空依舊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顆星辰。
容璧停下,鬆開了抓著漣漪的手,轉身,他臉上的麵具是各色的油紙傘,看的漣漪眼花,漣漪便伸手,拿下了容璧的麵具。
麵具下的容璧依舊是經年不變的笑,漣漪卻覺得,他還戴著一層麵具,可是她拿不下來。
容璧也替漣漪拿下了那個青麵獠牙的麵具,好奇的問道:“不怕廟裏的神了?”
“不怕了。”漣漪點頭,把青麵獠牙麵具揣在懷中,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容璧忽然低下頭,把額頭抵在漣漪額頭處,讓漣漪的眼中隻有自己,漣漪身體僵直,沒有任何動作。
容璧雙手握住漣漪的雙手,十指與漣漪的十指交握,漣漪任由容璧動作,眼神迷離。
不知過了多久,容璧輕笑說:“阿漣,嫁給我。”
不等漣漪回答,他便鬆了左手,抬頭看向夜空,漣漪也跟著他的目光看向漆黑的夜空,原本沒有一顆星辰的夜空卻有許多光點,還在不斷的向上飄浮,還有幾個隻離地麵百米,漣漪看出那是什麽,是孔明燈。
夜露重,還有淡淡的濕氣,漣漪不知怎麽就濕了眼眶,風吹動她鬢邊的發絲,拂過她的眼角,她拚命的眨眼,想讓眼睛舒服些,可是卻讓眼眶更紅了。
容璧不知從哪裏拿來一盞孔明燈,對漣漪說:“有沒有什麽願望?寫在上麵吧。”
漣漪搖頭,站的遠了些,不讓孔明燈的光照到她通紅的眼眶上。
容璧便鬆了手,讓那孔明燈孤孤零零的飛走了,沒有帶上任何寄托。
淺淺的小溪匯成河水,漫天的孔明燈把夜空的樣子勾勒,粉衣女子和青衣男子十指交握,兩人都靜靜的看著夜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遠處滿城的燈火與他們無關。
當容璧和漣漪回到客棧時,修竹和如意已經回房了,含英正站在門口翹首以盼漣漪和容璧,看見他們來時,立馬上前觀察漣漪的表情,但漣漪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容璧依舊是經年不變的笑容。
含英心中狐疑,想要問漣漪心中怎麽想,卻也默默忍住了,然後又梳妝成漣漪的樣子,回了城中最好的客棧,那裏有無數的丫鬟仆從正翹首盼望她安全回來。
也不知道公主被容公子打動了沒有,含英心中想著,剛剛為了攔住修竹,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一直跟在修竹後麵,修竹沒有走多遠,就站在人群中不動了,但是雙眼一直在人群中掃視,過了一會兒,便一直盯著前方一個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女子。
含英不肯相信戴著那樣麵具的女子是漣漪公主,在她的記憶中,漣漪公主一直很怕廟裏張牙舞爪的神像,她怎麽可能會戴上那樣的麵具?
但是修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女子,含英便也細細觀察女子,可還沒反應過來,那青麵獠牙麵具女子被人拉走了,看樣子,那女子真是公主,而且是容公子拉走了公主。
修竹也立刻上前追,奈何他與漣漪的距離太遠,一時追不上漣漪,含英立刻行動,追上修竹說:“修竹公子,我找到您了。”
修竹卻不搭理她,逆著人流去找漣漪,含英立刻攔在修竹麵前說:“公子,你找什麽呢?剛剛那個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人一定不是公主,公主從小就怕那個。”
修竹四處掃視,終於看不見漣漪的影子,他停了下來,不再追漣漪。
修竹的臉蓋在素白竹葉麵具下,含英猜測他的表情一定很遺憾落莫,甚至還有怒意,含英隻得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不說話。
兩人都靜靜站在人海中不動,含英愈發的焦躁不安,因為修竹身上的寒氣愈發冰冷徹骨,她非常害怕。
含英咬了咬唇,所有的行為都是她自作主張,容公子什麽都沒有要她做,可是她就是想要為容公子做些什麽,讓公主愛上他,讓那麽般配的他們一起白頭。
可是她三番五次的自作主張,讓漣漪公主生了疑心,這次甚至可能讓修竹惱羞成怒,殺了她,傷害容公子。
含英咬緊了牙關,修竹是什麽身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修竹的身手比容公子還要好,他殺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但是她絕對不能讓他傷害容公子!
“你是漣漪的貼身公主含英?”修竹終於說話了,聲音清冷,就像他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從骨子裏透出寒意。
“是。”含英低著頭,不知道修竹想要做什麽。
“放心,我不會對你動手,你隻是個女子。”修竹見含英一幅戰戰兢兢的模樣,便安慰道。
“不!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要對容公子動手。”含英以為修竹要對容璧下殺手,立刻阻攔。
修竹輕輕搖頭,放緩了語氣,讓自己顯得溫柔些,說:“我也不會對他做什麽,我隻是想要你幫個忙。”
含英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修竹竟然這般和氣,甚至是溫柔,立刻回答說:“您說。”
修竹輕輕說:“你也知道三日之約吧,所以,當那個問題問完之後,不管結果怎麽樣,你再幫我問漪兒一個問題,如果有來生,她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含英沒想到修竹竟然是想要問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但還是快速回答說:“好,我一定會。”
修竹解下麵具,臉上沒有含英以為的遺憾和落莫,麵無表情的默默向回走,含英知道修竹這是要回客棧了,便立刻跟上。
路上,含英難掩好奇,問道:“公子,您怎麽知道那個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人是公主啊?”
修竹想也沒想便說:“不知道,就覺得是她,沒有任何理由。”
“哦。”含英有些不甘心,見修竹這般好說話,沒了平時冰冷高傲的模樣,便得寸進尺的說,“公子,容公子是真心喜歡公主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生氣,我承認,我曾經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因為我希望容公子和公主在一起,他們很般配。”
修竹沒有說話,繼續向前走,但卻不是回客棧了,而是向著一個小攤販的方向走,一個少年手中正拿著誇張的醜角麵具,嘴裏塞滿了吃的,手指還不停的點要這個要那個。
修竹把銀子丟在攤販上,轉身就走,如意轉身看是誰那麽好替他付賬,可看到修竹的背影,臉色都變了,戰戰兢兢的拉著含英的手小聲問:“公子找到阿漣了嗎?”
含英點頭,如意鬆了一口氣,然後四處看,卻沒有看到漣漪,便問:“阿漣呢?”
含英笑著說:“和容公子在一起。”
“什麽?”如意大呼一聲,把走在前麵的修竹驚住,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向前走。
含英好奇的問:“怎麽了?”
如意癟癟嘴,幽怨的說:“肯定是你攔著公子去找阿漣了,對不對?”
含英沒想到如意都看出了她的居心,也不掩飾了,說:“是啊。”
如意鬆了拉著含英的手,蔫蔫的說:“公子要我拉著你,防止你幫容璧作弊。”
含英笑著說:“這才不叫作弊呢,這叫謀略。”
隻是她的謀略太過膚淺,公主都開始起了疑心,希望不要惹得公主厭煩容公子便好。
想到今夜容公子把公主的手按在抱柱橋時的樣子,她便覺得她一切的舉動都是對的,為了公主未來的幸福,為了容公子的幸福,她覺得值得。
抱柱橋不止祝福,還有詛咒,那個女子說:若一起觸摸了抱柱橋橋柱的有情人,悔了諾言的那一方則會受到剜心之痛,直到痛的自戕為止。
她並不在意這個詛咒,誰知後來,千差萬錯,萬箭穿心。
容璧說,那種苦,刻骨銘心,就像吃了穿心蓮一般,把心穿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