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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酸甜味覺

  修竹進來後,房中的氛圍有些凝滯,漣漪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而修竹見漣漪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便把糖葫蘆遞給漣漪一串,自己也咬了一個,慢慢咀嚼了起來。


  漣漪卻沒有吃東西的欲望,她看著修竹慢慢的咀嚼,動作有些僵硬,好像從來沒有吃過東西。


  漣漪為了緩和氣氛,便問:“你沒吃過東西?”


  “沒有。”修竹終於吞咽下去,滿口的甜膩味,有些不習慣,卻不排斥。


  漣漪知道修竹的修為極高,確實不用吃東西,而問完這個問題又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了。


  但修竹好像不甚在意,又咬下一個糖葫蘆,低著眉眼,慢慢的咀嚼,靜靜等著漣漪下一句話。


  房內安靜異常,漣漪便走到窗邊,把窗戶支起來了,窗外是熱鬧的街道,各種聲音從下麵傳來,湧入漣漪和修竹耳內。


  “修竹。”漣漪站在窗邊看著下麵車水馬龍說,“我是人。”


  “嗯。”修竹口裏含了東西,聲音有些變化,不再那麽清冷。


  漣漪徐徐道來:“我記得,去年九月,你第一次出現在我寢殿時,我很慌亂,但是更是欣喜,因為我以為我和赤嚳是下凡的原因,就是為了造就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


  修竹也記起那個夜晚,九月上弦月,他一解了囚禁就是去人間找漣漪,而不是回早就亂成一團的妖界,那時候的他,還在因漣漪的那句“我與妖界太子修竹相愛”而困惑。


  漣漪繼續笑著說:“後來,往事的真相把那些風花雪月都付與塵煙,我知道我並不是下凡的蓮花仙子,而是一個沒了仙骨的頑石。”


  修竹靜靜的咀嚼,那時候的他,不知是因為墨歌的請求還是發自內心的同情,而去接近漣漪,讓她一點點的接受赤嚳不喜歡她的現實。


  漣漪鼻頭有些澀,輕聲歎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凶過你,利用過你,你卻沒有討厭我。”


  修竹想要說什麽,漣漪卻大聲說:“我害的你妹妹這一輩子都隻能困在寂寂深宮,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


  漣漪如突然爆發了一樣,把曾經作為仙子作為公主的高傲都給拋棄了,全部道來:“我不止嫉妒過墨歌,還憎恨她,我恨不得她死掉,隻有她死了,赤嚳才會忘了她,所以我要我的哥哥娶了墨歌,要她永遠不能和赤嚳在一起,我毀了她在人間的一輩子。”


  修竹含著糖葫蘆,淡淡道:“我知道。”


  漣漪慘笑道:“我也知道,墨歌的這輩子,對她來說,隻是浮生一夢,對你來說,更是彈指之間。”


  修竹點頭,這輩子,隻是墨歌成仙之後的一場曆練,隻有經過了這一世,她才能夠真正成為仙,他對她這輩子並不在意,但還是想要她過的舒坦一些,所以才改了她的身世。


  開著的窗外忽然傳來賣冰糖糖葫蘆的吆喝聲,還有小孩開心的笑聲,漣漪咬了咬唇,終於說到重點:“但是,這輩子,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


  “這輩子,我有寵愛我的父皇,有疼愛我的哥哥,我想要陪他們好好的過這一世。”


  “我不知道怎麽和旁人解釋你的身份。”漣漪如實回答,“而我的父皇一定會很在意你的身份,如果他查不出你的身份,為了安全,他會把你除掉。”


  “嗯。”修竹沒有吞下那顆糖葫蘆,因為不會邊吃東西邊說話,便隻是嗯了一下。


  漣漪歎息,繼續說:“所以,過陣子,你就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身邊了,要和從前一樣,隱身不讓一個人看到。”


  修竹沒有說話,慢慢咀嚼著口裏已經沒有味道的糖葫蘆,他想要吞下,卻又難以入喉,隻能不停咀嚼著。


  漣漪卻忽然笑著說:“但是,我想求容璧多留在泌水城幾天,而且要你光明正大的出現,你能不能留下來,多陪我幾天?”


  漣漪說的很委婉,反著說,是她求修竹多陪她幾天,而不是修竹自己要留下,但是最後,結果都一樣,修竹都不能再打擾她的人生。


  漣漪不知道修竹能不能聽懂其中的含義。


  修竹一直低著的眉眼終於抬起來了,他又咬下一顆糖葫蘆,含糊的說:“嗯。”


  漣漪也咬了一顆糖葫蘆,眉眼帶笑,含糊的說:“好不好吃?”


  “嗯。”修竹也淡淡的笑著說,“一開始不習慣,習慣之後,覺得很好吃。”


  從未吃過東西的修竹第一次感受到甜的味道,糖葫蘆的糖衣甜的發膩,而果子又有些酸,兩相融合,便覺得美味異常,修竹終於懂了為何凡人有口舌之欲。


  舌尖的酸甜讓修竹明白了什麽叫味覺,更讓他明白心中起伏的悸動是什麽感覺。


  當漣漪說“你能不能留下來,多陪我幾天”時,他心中的甜意讓已經咀嚼的沒有味道的糖葫蘆又變得甜意十足。


  當容璧和漣漪親昵時,那酸意直衝大腦,比漣漪喜歡赤嚳更讓修竹氣惱,因為他知道赤嚳不喜歡漣漪,漣漪最終會放棄赤嚳,而容璧卻不一樣,他似乎也對漣漪有意。


  當初他並沒有多麽留意容璧,後來他因為要處理妖界的事情,所以離開漣漪許久,便要如意暗中保護漣漪,卻沒想到如意偷懶,讓容璧救了漣漪一回,還調戲了漣漪,要漣漪對他負責,想到這裏,修竹就覺得一股酸氣在心中翻起波浪。


  因為如意的差錯,修竹第一次懲罰如意,讓如意關在他的宮殿中,不許他到他身邊搗亂。


  現在沒有如意搗亂,卻有一個更為棘手的容璧!


  一眼判對出對手是否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能力告訴修竹,容璧是個棘手的敵人。


  這是修竹第一次覺得棘手,若在從前,他早就下了殺手,把一切潛在的危險用最簡單卻最有力的方式解決了,可是,這次的敵人是漣漪的親人,他不能下殺手。


  兩人都把手中的糖葫蘆吃完,門外便傳來了快速的腳步聲,很快就到了門口,有人敲門道:“公主,公主,我是含英啊。”


  漣漪立刻欣喜的打開門,含英一下子撲倒漣漪身上,哭喊:“公主啊,你終於回來了,含英都快累死了。”


  漣漪捏了捏含英的臉,笑道:“做公主確實累,你再幫我做幾天好不好?”


  含英眨巴眨巴眼睛,垮下一張臉說:“還要冒充啊?我才不要!公主,你都回來了,還要我冒充幹嘛?”


  容璧這時也上來了,關上門,笑道:“阿漣,你又要去哪?”


  漣漪搖搖頭說:“不去哪了,就在泌水城,我想要陪他逛一逛泌水城。”說完指指修竹。


  漣漪繼續說:“隻是若成為公主,那便有很多束縛了,所以還是要委屈含英再替我幾日了。”


  含英不能做主,望向容璧,容璧笑著說:“這樣也好,也算盡了地主之誼,也可以謝公子這十幾日對阿漣的照顧。”


  “隻是。”容璧笑的無害且純良,“既然是皇上要我保護阿漣公主,那我便絕對不能鬆懈,如今公主回來,我還是要守在漣漪身邊才好。”


  漣漪也沒想到容璧要守在他們身邊,一時也摸不著頭腦,看向修竹,不知修竹介不介意。


  修竹不想要漣漪為難,便說:“嗯。”


  容璧滿意的點頭,對修竹說:“在下容璧,不知閣下怎麽稱呼?”


  “修竹。”修竹冷冷說,一臉我不屑和你說話的樣子。


  漣漪暗暗捏了一把汗,容璧脾氣是好,但也不是草木人,還是有脾氣的,若兩人互相置氣,也不知道護著誰了。


  容璧卻不惱,走到修竹身邊說:“我說怎麽有一見如故之感,你不記得我,我卻記得你,不如到樓下把酒長談,這樓上留給姑娘們聊天。”


  含英一臉開心的看著容璧,剛剛她一直拉著公主,想要說話卻不好說,畢竟這裏有兩個男子,而她隻是一個奴婢,怎麽好打斷他們說話,更何況,都是些女子的私房話。


  這麽久沒有見漣漪,她自然有很多私房話想要和漣漪說,要告訴公主,豫章王比不上容公子。


  修竹回頭看了漣漪和含英一眼,便和容璧出去了。


  他們離開之後,含英立刻把門關上,又把窗戶關上,確定沒人能夠聽見她們說話後,湊到漣漪耳邊說:“公主,你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過的多麽提心吊膽嗎?要不是容公子在,我怕我都撐不到現在。”


  “是是是,我錯了,既然還能撐,那就再幫我做幾天公主吧,好不好?”漣漪也眨巴眨巴眼睛,語氣嬌憨,不知有多麽迷惑人,一般人都不忍心拒絕,含英立刻慫了,不斷點頭說:“容公子都答應了,我還能怎麽樣。”


  漣漪臉上的嬌憨立刻換成了促狹,笑道:“我不在幾天,你的心就被容璧收去了啊,還要他同意你才答應,不如去做他的丫鬟好了。”


  含英臉上通紅,搖頭道:“公主,你別說笑了,含英隻是個奴婢,雖說含英沒讀過書,但是在公主身邊這麽多年,還是能夠掂量出自己幾斤幾兩的。”


  漣漪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含英繼續說:“公主,你也知道,皇上希望你嫁給容公子,貴公子京城那麽多,而皇上必定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才選中容公子,公主與容公子從小便認識,也知道容公子的脾性吧,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


  漣漪點點頭,含英見漣漪聽進去了,便繼續說:“公主,你知道容公子為了守住你不在的秘密,費了多少心思嗎?他不顧身體有傷,便出發來泌水城,還要不斷與皇上派來的人周旋,即使知道你是去找豫章王,也沒有一點怨氣。”


  漣漪隻能不斷點頭回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含英開始滔滔不絕的誇讚容璧:“容公子不僅長得好,脾氣還好,各方麵都配得上公主,若公主不嫁給容公子,那嫁給誰呢?難不成剛剛那個穿乘雲繡紋深衣的男子?”


  漣漪眼角一跳,剛想搖頭,含英的眼珠子便轉了轉,搖頭說:“那位公子長得確實是非常好,但是脾氣卻不好,冷冰冰的,好像容公子欠他幾百兩銀子一樣,肯定不好相處,更何況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號,一看便知不是什麽世家子弟,配不上公主的。”


  漣漪目瞪口呆,沒想到含英已經想的這麽深了,而且句句屬實,她不能辯駁半分。


  含英再接再厲:“公主,如今你已經十六了,再過一陣子就是老姑娘了,而容公子已經十八,這個年紀,京城多少少爺都已經有孩子了,他不娶妻,不就是為了等公主你嗎?”


  漣漪驚得直搖頭,臉頰通紅,否認道:“他不喜歡我。”


  含英卻恨鐵不成鋼的說:“容公子和公主你說了他不喜歡你?”


  漣漪仔細回想,容璧確實沒有直說他不喜歡她,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容璧對她並不是男女之情。


  漣漪說:“沒有,可是,我說他不喜歡我,他也沒有否認。”


  “他怎麽好否認,否認了不就是說喜歡公主你嗎?”含英拉著漣漪的手,細細分析,“公主,那時候你癡戀豫章王,容公子怎麽好告訴你他喜歡你,何況,一直是公主你自以為容公子不喜歡你吧。”


  漣漪點頭,她確實是自以為,自以為赤嚳喜歡她,自以為容璧不喜歡她,想到這裏,漣漪的臉又瞬間通紅,難不成容璧真喜歡自己,隻是自己一直在否認,所以沒發現罷了。


  漣漪咬著唇,臉上紅的似要滴出血來,她拉過含英的身體,在含英耳邊悄悄說:“今日之事你萬萬不能告訴別人。”


  “這是自然。”含英點頭,笑道,“公主,容公子是個善於隱藏自己內心想法的人,因為知道你喜歡豫章王,所以才掩飾住對你的喜歡的。”


  漣漪紅著臉瞪了含英一眼,說:“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誰告訴你的啊?”


  含英眨了眨眼睛,笑著說:“你去找豫章王,容公子心中不舒服,便喝醉了,然後我就聽到了一些他心裏的話。”


  漣漪萬萬沒有想到容璧會因為她而喝醉,還透露出了難以言說的心思。


  想到容璧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漣漪便覺得有些心慌,她如何不知道嫁給容璧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她總要嫁人,若她不嫁人,皇上和太子該多麽難過。


  或許,容璧確實是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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