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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心口朱砂

  甄哥最終還是被救活了,但依舊沒有醒,太醫說,是甄哥自己不願意醒來。


  “嗯。”赤瀲揮手,示意太醫離開。他掀開緊掩的床簾,甄哥慘白的臉映入他眼中,眼角的朱砂痣極為炫目。


  他伸出手,用中指輕輕的撫摸著那三個朱砂痣,然後望向遠處梳妝台上鏡中的自己。


  他眼角的朱砂痣一夜變得血紅。


  甄哥她是希望一直這樣睡著的吧,躲開塵世繁雜,避開凡俗浮華。


  自己,多麽想像她一樣,卸下沉重的責任。


  多少人覬覦這個皇位,可是,他不喜歡,他厭惡,他憎恨。


  但是,他必須承擔這樣的責任。


  在他羨慕別人的時候,別人都在嫉妒他。活著總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他眼角的朱砂痣發出灼熱的疼痛,指尖不斷傳來舒適的溫度,他望向甄哥沉睡的容顏,這樣憂鬱的臉。


  赤瀲想起了墨皇後告訴他有關墨歌的一些事情。


  “她才是你的表妹,在她們出生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她們掉包了,所以你要娶的應該是她才對。”


  “好好照顧她,早日圓房,不要讓我失望。”


  簡簡單單的兩句,就把墨舞的十五年都說完,可是他知道,墨舞她是有故事的,她敢於反抗,反抗她厭惡的未來……而他,沒有反抗的勇氣。


  這個女子,曾經究竟有什麽樣的故事,他查不到……她的十五年,好像被人抹掉了,什麽都查不到。


  她,是厭惡皇宮的吧,又是他,讓一個年輕的女子囚禁在此。


  痛苦的人,又多了一個……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他們都快樂?


  互相汲取溫度,在這冰窟。


  皇宮裏的罌粟一朵朵的凋落,落紅滿地,宮女們搬走了罌粟,換上了虞美人,在皇宮,凋零的花和遲暮的美人是一樣的,都要被代替。


  甄哥還是沒有醒來。


  赤瀲用盡辦法,在容璧的幫助下,終於知道了甄哥的從前,知道了她那樣淒慘的童年。


  赤瀲很心疼甄哥,這個女子過著本不屬於她的人生,好不容易從肮髒的地方出來,卻又被逼迫著來到皇宮這個肮髒的地方。


  她沒有被皇宮的浮華迷了眼,寧死也不留下,他敬佩她。


  赤瀲親自動手解決了青樓背後的幾個高官,那個青樓自然便倒閉了,聽說,又有新的青樓代替了舊的。


  容璧知道他的舉動之後,沉默許久,最後歎息,說了一句,她是墨家的女兒。


  她是墨家的女兒又如何,她還是他的妻子,他必要護她周全。


  皇上不希望墨家的女兒嫁給他,是怕外戚專權,但他從來都認為,不是外戚可怕,而是讓外戚專權的皇上實力差。


  更何況……他不能懷疑他的母親對皇室的忠臣。


  赤瀲每天都會去照顧甄哥,在她房裏放幾束新開的虞美人。


  一直藏在深殿內不問世事的墨歌也聽到了消息,便來看看她從未謀麵的妹妹。


  墨歌步子輕緩,踏入甄哥的房間,房中花果的香氣很是溫馨,赤瀲坐在床頭,望著甄哥漸漸紅潤的臉發呆,沒有發現墨歌的到來。


  甄哥在赤瀲的照顧下,各方麵都恢複的很好,太醫說,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醒來的。


  自己,竟然希望她醒來……希望她醒來,抱緊他,把命運交給他。


  金黃袍服的男子坐在床畔,深情的望著躺在床上的女子,女子即使是沉睡,眉心依舊緊皺,男子似是不忍,用指尖輕輕撫平那眉頭。


  墨歌不忍驚擾他們,他們就像一幅美好的畫,誰都插不進去。赤瀲的眉眼溫柔,深情的望著沉睡的甄哥,而甄哥就如孩子一般毫無防備的沉睡。


  他們之間,本來不應該有她。


  赤瀲終於察覺到墨歌的到來,他微笑示意墨歌走近一些。


  墨歌沒有走到床邊,而是在椅子上坐下,說:“太子哥哥,妹妹叫什麽名字呢?”


  赤瀲沉吟了一番,說:“她叫墨舞。”


  墨歌挽起耳邊發絲,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在他們兩人麵前,她很是尷尬。“太子哥哥,你要好好對待妹妹。”說完,便站起來,示意要離開。


  赤瀲點點頭,沒有挽留,他緊緊握著甄哥的手,許下承諾:“我會好好對待她,盡我的全力,給她想要的。”


  墨歌在心中默默為他們祝福,希望他們不要像自己和阿嚳一樣……被刀劍兩隔。


  “不知道,阿嚳在邊塞怎樣了。”墨歌抬起頭,望向邊塞。


  她還記得在劍閣城城闕時他們說的話,他說,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她說,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或許,從那時候就已經注定結局。


  泌水河內又有多少生離死別的血淚?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皇宮的梨園內傳來嚶嚶呀呀的歌聲,惹的人駐站傾聽。


  皇上容寂還有容璧正一起討論國家大事。


  對於陛犴的舉動,皇上很是吃驚,以前的計劃,都被打亂。以前以為他們被打散成為部落,一個個攻占不是難事,就算他們互助,隻怕也是資源短缺。而如今陛犴在幾日就複國,隻怕他們的解散也是計謀,不知背後有怎樣的陰謀。


  “你們怎麽看?”皇上皺眉,這個陛犴很是傷腦筋。


  容寂容璧也皺眉不語,最後容璧看了容寂一眼,然後對皇上說:“皇上,如今我們陳國地大物廣,而獫狁國力不知,但是我們兩國都休養生息,我們陳國的人口糧食增長速度必定是勝過獫狁的,所以,我們可以以靜製動。”


  皇上也點點頭說:“這個陛犴日日在泌水河畔叫囂,不知是打著什麽算盤,以靜製動也好,多觀察幾日,看看他們獫狁的動靜。”


  容寂也走上前上前躬身說:“皇上,邊關戰士多年磨礪,甚是想念親人,如今既然是休養生息,可以叫一部分的將士回城,犒賞他們,增長士氣,也可以讓獫狁人迷惑,打亂他們的步伐。”


  皇上沉思一會兒說:“可以,叫墨家的墨契回城,畢竟他還未成家,是時候考慮婚姻大事了,注意獫狁動向,獫狁就像是一隻陰毒的蛇,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上前咬上一口。”


  四月中旬,皇上下詔召鎮遠侯墨契回京城,誇獎墨契多年戰績,犒賞萬千士兵,頓時邊塞士氣陡增。


  “鎮遠侯墨契如今已到及冠之年,這時候回來必要解決婚姻大事,你說,哪家姑娘命那麽好,能夠嫁給鎮遠侯。”


  “要我說啊,必是漣漪公主。”


  “為何?”很多人圍過來,這漣漪公主不是上月嫁給豫章王了嗎?


  “你們不知道?豫章王和漣漪公主沒有夫妻對拜,這娶嫁之禮沒完成,算不得成婚。”


  “竟有這事……”


  梁子芥靜靜聽著,沒有插話,整理櫃中的胭脂盒。


  京城南風閣,許多貴族女子穿的花紅柳綠在裏麵高談闊論著,身上散發出陣陣脂粉味。


  她們無非是說說那家姑娘好看,那家首飾精致,京城那個名門望族有發生什麽事了……


  梁子芥仔細的聽著她們的話題,偶爾也插上幾句,但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那些貴族淑女卻毫不輕蔑她。


  “子芥,你哥哥怎麽還不娶妻呢?要盡快為你們梁家開枝散葉啊。”


  梁子芥眉頭輕動,她扯出一個笑容,說:“哥哥心中自有計較。”


  “你也是聯姻的年紀了。”


  她用的是聯姻,梁子芥加深了那個笑容,低頭狀似嬌羞的說:“自然是長輩決定。”


  常常有人向她打聽有關哥哥梁子塵的事情,還有她的親事。


  每每聽到哥哥被她們掛在嘴裏,就覺得無比惡心,特別是她們那樣覬覦的神情。


  她和哥哥怎麽會犧牲自己去聯姻?可笑。


  除了聯姻,就沒有別的方法延續家族榮耀了麽?


  不,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她梁子芥,梁家的女子,是可以用別的能力來延續家族的威望的!

  南風閣是梁家的基業,但是梁家不許女子參與,女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聯姻。


  而她,偷偷經營著南風閣,不想讓子塵知道。


  南風閣裏的香氣迷人,多少如花容顏來了又過,多少似水流年拂過她們眉眼細小的皺紋?


  梁子芥用研缽研磨著花藥,她捏起細細的粉,指尖摩擦著,看看是否細膩。


  鬢邊細碎的長發在梁子芥唇邊調皮,她隨意的撥弄至耳後,雕梁畫棟的樓房和擺放整齊的胭脂盒成了她的背景。


  她和梁子塵長得一點也不像,但是那樣蔑視一切的氣質如出一轍,赤嚳坐在南風閣對麵的房頂上,心想。


  南風閣是梁家的基業,專門賣胭脂水粉,但是卻不是唯一的作用。


  例如,打聽消息。


  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比從女人,特別是喜歡高談闊論的女人那裏更容易得來消息的了。


  在這裏,可以散布謠言,可以製造謠言。


  梁子芥還記得曾經有太多太多的傳聞從這裏傳出,例如漣漪公主是妖不是仙,例如墨家小姐喜歡太子,例如,漣漪公主沒有和豫章王夫妻對拜……


  還有太多太多,她已經記不清。


  “小姐,外麵有一個人找您,自稱是您的親戚。”梁家的下人打斷了梁子芥的回憶,她擦擦手,望向門外墨衣帷帽的男子。


  男子把帷帽前的黑紗掀起,露出半邊英俊的臉,用唇語說:“姑姑。”


  梁子芥淡淡的回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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