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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青史一筆

  “你說,我死的時候能夠像鎮遠侯一樣嗎?百姓自發穿麻戴孝,為我悲歌?”洪都王笑的豪爽,道,“若是這樣,死了也不可惜了。”


  易水寒嗤之以鼻。


  隻是,確實,他死後,百姓們都自發為他穿麻戴孝,他實現了他的願望。


  洪都王逝去的那日,易水寒失去了理智,殺了很多人,滿身的鮮血站在靈堂上,一直低著頭,沉默無語,而洪都王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他身前。


  洪都王死的很安詳,僵硬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告訴皇上吧,我累了,去睡一覺。”易水寒淡漠的轉身,在旁的老將軍實在是看不下去,作勢要攔住飛快離去的易水寒,墨契立馬攔住了,說:“不要管他。”於是易水寒在眾人的目視下步伐輕飄飄的離開了。


  洪都王下葬的那一天,七月的邊塞下起了小雪,百姓主動穿麻戴孝,滿城哀嚎。


  易水寒伸手,掌起一片片雪花,看著它們一點點消融在他的掌心。


  “你的聲名很好,可以放心走了,去陪你的王妃……”


  天被大雪洗刷,幹淨的沒有一絲纖塵。


  送葬的隊伍慢慢的移動著,漫天的紙幣來回翻飛,易水寒不躲開,任由它們打在臉上。


  終於到了墓地,在泌水河畔,那是洪都王自己選的墓地。


  洪都王的新家已經在等他了,棺蓋幾乎全部蓋上,隻留下洪都王的臉,老將軍們老淚縱橫,不忍心蓋上棺蓋讓洪都王與這個世界隔絕,都紛紛轉身,抱頭痛哭。


  最後,易水寒說:“蓋棺。”


  釘子敲打的聲音灌入老將軍們的耳朵裏,他們嘶喊道:“天地不仁啊!”


  惡人們都好好的活著,好人卻這般早的死去了。


  易水寒看著黃土漫過他的棺材,漫過棺蓋,漫過地表,成了一座小土丘,他再親自立起一座墓碑,“洪都王之墓”。


  邊塞物資不足,那墓碑還是易水寒自己雕刻的,再簡單不過,甚至連墓誌都沒有。


  “你的一切,都賦予青史一筆吧。”


  當一切歸於沉寂,雪停了,天也暗了下來,大家都離開了,隻剩易水寒坐在墓前。


  “真是沒用,就這麽死了。”易水寒語氣嘲諷,他沒想到洪都王就這樣簡單的死了。


  易水寒在地上擺好兩個酒杯,滿上,一杯自己喝了,一杯灑在墓前。


  “真的就這麽死了!留下這麽多爛攤子給大家,真是不像你的性子,這樣的不負責任。”


  “我瞧不起你,你無心皇位,隻想和心愛的女子快意江湖,四海為家,卻隻得一生留在這個淒涼的地方,甚至連妻子和孩子也要被坐上皇位的那個人囚禁,用來壓製你。”


  “真真是可笑啊,沒有權利的你,拿什麽保護他們?沒有權利的你,拿什麽快意江湖?就連我那對愚蠢的父母都知道權利的重要!”


  “連他們都知道,隻有不斷的向上,才能過的更好,過的更自在,不被人掌控。”


  不管易水寒怎麽絮絮叨叨的提問,也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隻有泌水河潺潺流動的水聲千年不變,和月光一樣不管兩岸的土地如何歸屬,都公平的滋潤兩國的人。


  易水寒握緊雙拳,猛地一拳錘在地上,惡狠狠的說:“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隨隨便便的死了,我要用血染泌水河的代價來報複殺害你的人。”


  忽然他跪下,重重的磕頭,然後又立刻站起,轉頭便走。


  易水寒的眼神深邃,恍惚間想起曾經他們之間的對話。


  “如果我死了的話,就把我葬在泌水河畔吧。”


  “那裏不適合做墓地。”易水寒冷冷說道。


  “你不希望我睡在別人的土地上吧,所以若我死了,你們也不會讓邊塞失守的。”洪都王笑的狡猾,好似偷腥的貓。


  “夠了。”易水寒打斷洪都王的話。


  “睡在那裏,就可以看到你們了,我希望看見你們衝過著泌水河,把曾經的恥辱洗刷。”


  在一個晴朗的冬天,空氣幹燥的讓人覺得空虛,洪都王忽然說起他的身後事,易水寒有些沒反應過來,最後,他甩袖說:“莫名其妙。”


  不知是天命難逆還是如何,一切都如他所願。


  而這些話,最後都被他告訴了赤嚳,隻不過他加了一些而已,隻為了讓赤嚳更加狠心為洪都王報血仇。


  “他想要看著我們衝過這泌水河,看我們把曾經的恥辱統統洗刷,看我們用獫狁人的鮮血把泌水河染紅。”


  他易水寒,會讓豫章王赤嚳完成洪都王的遺願。


  我要用萬骨枯來報複殺害你的人!洪都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簡單的死,你生前未完成的,我來替你完成;你生前失去的,我會幫你奪回來;你生前沒得到的,我會讓豫章王得到!

  大雪紛紛擾擾,易水寒勒馬,回頭向尋找赤嚳的眾人奔去,現在首要的事情,便是找到豫章王。


  豫章王絕對不能出事。


  銀裝素裹下的密林藏不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天也漸漸亮了,搜索變得方便,所有人都焦急的尋找赤嚳。


  當陽光照耀崖底,泌水河的水流急切的聲響驚醒了墨歌,她急忙睜眼看看赤嚳怎麽樣,卻看見赤嚳正盤坐著,用一種探究且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說:“你手上的傷怎麽回事?”


  墨歌把手藏到身後,赤嚳直直伸手,皺眉說:“拿出來,我看看。”眼神犀利。


  墨歌不敢反抗,把手伸至赤嚳麵前說:“朝野很可憐的,是它帶我找到你的。”


  赤嚳輕輕握住那不算纖細的手,看了包紮後皺眉更深了說:“你不要命了?”然後解開原先的包紮,為墨歌仔細包紮。


  墨歌看著低頭為她仔細包紮的男子,他的手很大,很粗糙,是常年練武才會有的手,替她包紮卻很是溫柔。十月的陽光照在他的背上,溪水潺潺流動發出悅耳的聲音,不知名的鳥兒唱著歡快的歌兒,溪邊的野花也茂密的生長,她覺得這一時刻,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看我幹嘛?”赤嚳臉上有些不知明的潮紅,躲開墨歌的視線,他咳嗽一下說,“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麽嗎?”


  墨歌歪頭仔細想想說:“救你。”


  “救我靠我那麽近幹嘛?”赤嚳怒瞪墨歌,硬巴巴的說:“你可有許婚?”


  墨歌語氣顫抖的說:“沒……怎麽?”


  “自然是對你負責!”赤嚳有些無語,這般不懂男女之事,昨日她睡在他懷裏,不管怎樣也要對她負責,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我隻是怕你凍死,並沒有要乘人之危啊!”墨歌吃驚道,她沒打算想要這樣得到赤嚳。


  “閉嘴。”赤嚳無語,這個女子一點沒有女子的樣子,京城這麽會有這樣的奇葩。


  “可是……可是……”墨歌還想解釋什麽,易水寒便騎著馬帶著一群人找到了他們,他下馬跪下對赤嚳說:“卑職來遲,望王爺恕罪。”


  “想辦法把朝野弄回去。”赤嚳牽過馬韁,遞給墨歌,墨歌看著馬韁,又看看赤嚳為說:“其實……其實我不會騎馬。”


  從小墨歌就怕騎馬,因為所有的馬都會把她甩下去,可是赤嚳的朝野卻不會,所以她昨晚才敢騎出來。


  赤嚳盯著墨歌看了許久,猛地察覺到了什麽,然後說:“上來吧。”把墨歌摟在懷中。


  墨歌忸怩的說:“昨天我怕你出事,所以把你的朝野牽出來了,它很聽話的,沒有把我甩下來,別的馬我都會摔下來。”


  “它確實是好馬。”赤嚳有些敬佩懷中女子的勇氣了,本來害怕騎馬,卻因為要來救他而不顧一切。


  她來這邊疆的目的也是清楚了……赤嚳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墨歌抬頭看著微笑的赤嚳,微微臉紅,隻怕他是在嘲笑自己不會騎馬還來邊塞了……不過,這樣也挺好,墨歌打心底的慶幸別的馬都會把她丟下,今日才能和赤嚳同騎一匹馬,即使曾經被甩的頭破血流。


  她回頭張望,看見易水寒在一射之地外,於是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我喜歡你!可是我知道你喜歡的還是漣漪公主,我可以等的,不需要你為我負責,我希望的是你真正的喜歡上我。”


  “哦?”赤嚳覺得墨歌倒是好玩,這般的大膽,和矜持的漣漪完全不一樣,他笑道:“知道了。”


  墨歌倒不好再說什麽,隻是縮在他懷中,偶爾偷偷看他兩眼,再也不見平日裏凶悍的模樣,隻剩小女孩的嬌羞。


  他腦海中恍惚閃過一個美麗的畫麵,仙霧繚繞,桃花爛漫,絕世女子翩翩的舞步,還有遠處的桃樹上,一個女子偷偷張望的臉龐。


  絕世女子的臉龐即使在不停的移動,赤嚳也看得很清晰,她是漣漪,而那個極目張望的女子的模樣卻模糊的很。


  他不想要去欣賞漣漪華麗的舞步,卻想要看清那個張望的女子的樣子。


  赤嚳搖搖頭,剛剛如幻如夢的景象全部消失不見,眼前隻剩下墨歌嬌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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