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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醒悟(一)

  我定下心來,捋了捋思緒。


  褚雲深原是冒了楚珅的名諱,如今這表字當中既然透露出了“楚珅即楚璃”的意思,那麽許景還認為楚珅風姿勝過楚璃一事,也就說得通了。


  想來涼應之戰中,被許景還陣前斬殺的,大約是楚珅。楚璃則冒用了楚珅的身份,降了涼寧,後又被段竟瑉以楚珅的身份送去了奉清。


  他應當是為了自保,又見連瀛認出他並非楚珅,才編撰出了那些替身的話用來說服連瀛饒他性命……


  倘若我的這些猜測是真,則那些一直被我刻意視而不見、偶爾仍會困擾著我的疑團便也能夠解釋得清楚了。


  我低眉看著自己滿是瘡疤的左手,腦中又浮現出了褚昭昭斷腕那日的情景……


  猶記得褚昭昭斷腕那日,她兄妹二人原是來太平閣向我謝罪的。當時褚雲深還曾贈予我一枚衿纓,言道是楚璃用過的舊物。可當時我正沉浸在惱怒與灰心的情緒之中不能自拔,便冷冷拒接了那衿纓。


  如今想來,這衿纓一事是有些奇怪的。即便褚雲深從前曾是楚璃的替身,照常理而言,他應是極憎恨那段陰暗日子的,可為何還會保留著楚璃用過的舊物?畢竟楚璃已故去五年餘了。


  再者,他身上明明也有同楚璃一般無二的龍涎香氣。我當時還以為因他曾是楚璃替身,是以事事效仿楚璃,連熏香都使得一樣。可我卻忘記了,即便他二人麵容再像,然龍涎香所散發之氣,卻是因人而異的。


  這世上又何來一模一樣味道的龍涎香呢?


  還有褚昭昭對他那明裏暗裏的思慕之意,分明不是兄妹之情。


  還有他在得知涼寧攻奉之後,那眸中忽然透露出的恨意……


  還有我此次重回恒黎宮那日,許景還曾言,褚雲深與楚珅麵容並無二致……


  如此前後串聯一番,我隻覺自己已立時醒悟。


  原來,他當真未死。


  原來,他早就透露了身份。


  原來,他一直隱忍生存。


  原來,他真的不願與我相認。


  褚雲深,字繼黎。雲深不知處……楚珅即楚璃……


  想著想著,我不禁失聲痛哭起來。仿佛此時除卻大哭一場,我已再無旁的宣泄出路。


  我隻覺眼淚已將前襟全部氳濕,頰上亦是涕淚交加。段意容和段璀瓔顯然已被我這番突如其來的痛哭所驚,有些不知所措。


  意容仍坐在我的榻前,撫著我的左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心中苦……你有什麽話,不妨說出來,這一年多裏,你究竟經曆了什麽?為何要血書勸戰?”


  我聞言隻覺更加自傷,索性將頭埋在雙臂之間,那心痛之意突如其來,直教我想要以死解脫。


  段璀瓔見狀看了看漪水,對意容道:“煩請祺錦公主帶著下人們先行回避,本宮同問津有些話要說。”


  意容見狀有些躊躇,卻終究還是攜了一雙兒女,連同屋內一眾宮婢一道出了內寢殿,漪水也被她喚了出去。


  段璀瓔眼看眾人離去,隻餘我二人留在屋內,才冷冷指著我,斥責道:“你看看你都成了什麽模樣?走的時候,是一副決然之意,麵上滿是飛揚灑脫,沒來由得教人羨慕;這一次回來的時候,我還曾誇讚你的性子沒有了往日的別扭,可如今,你當真是失了顏色了!”


  段璀瓔越說越是厲聲:“段綾卿,你瞧瞧如今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還指望王上垂憐你嗎?從前我是真心敬服你,可如今我是當真瞧不起你。你若是想這般落魄度日,那便趁早滾出恒黎宮去!”


  說罷,段璀瓔已從梳妝台前去了小鏡,上前狠狠拽著我的右臂,強迫我看著鏡中之人:“你回宮之後是不是沒有照過鏡子?這鏡中憔悴支離的女人,究竟是誰?”


  我從臂彎之中緩緩抬首,對著鏡中那一張麵色慘白、雙眼浮腫、眼底泛青、鬢發繚亂的容顏,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是嗬!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原來當真是我。


  我想笑,又想哭。言問津,女為悅己者容,原來你當真是心中無愛了……


  段璀瓔見我還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慘淡麵容,大約是真的動了怒,她將鏡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恨恨道:“你這是在折磨誰?折磨自己,折磨王上,還是折磨我?”


  段璀瓔如今是攝宮貴妃,永代王後之職,卻一直未能入主鳳還宮,想來心中是很委屈的。她為段竟瑉付出這許多,卻不知,段竟瑉對她究竟有多少真心。


  若是換做我,隻怕早便絕望了。我想起自己初到奉清時,對褚雲深的糾纏。我曾是那樣堅定地認為他就是楚璃,可最後卻也為他的冷情和回避所絕望,漸漸灰心喪氣,放棄了心中念想。


  倘若當時再堅定一些,再執著一些,再沉穩一些……大約如今我已同他成了神仙眷侶了……


  我抬眼看著眼前這名相識已久的麗人,她是周賜錦,也是段璀瓔。她是從前的太子側妃,卻為了段竟瑉甘願背離夫綱,拋卻名節,助他登位。


  如今,她又甘願來看我,這兩月以來也從不曾為難過我半分。我曾是她心愛之人的戀人,也曾是她從前夫君的正妻,雖然此後我與段竟琮和段竟瑉都沒了可能,然她卻並無憎惡與嫌棄之意,還不惜自己傷痛,也要為段竟瑉照拂於我。


  這份雅量,我自認絕不如她。


  思及此處,我便緩緩止住淚意,抽噎著對她道:“賜錦,是我對不住你。”


  想來她是被我這一句舊稱喚起了往事,麵上怒色也漸漸消去,低低歎道:“你從前做太子妃的時候,對我也很照拂……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如今我隻盼你保重自身,否則王上也寢食難安。”


  她低頭想了一瞬,又張口道:“至於血諫一事,你還是莫要再做了。傷心又傷身,隻會惹王上更為惱怒,落得適得其反。”


  我並未答話,亦不知如何答話。


  我的思緒又回到了褚雲深身上,腦中所想所思皆是與褚雲深相識以來他的一言一行。


  他是從未對我忘情的。否則葛曉東離開清安那日,他不會那樣緊張地來尋我;我決意離去之時,他也不會一再挽留;我躍下小奉城樓時,他更不會強忍箭傷不肯鬆手……


  究竟是應歡喜還是痛楚?


  他活著,他當真未死。他活著,彼此卻再次錯過。


  要再去尋他嗎?可若是勸不了戰,保不下奉清,彼此這樣尷尬的身份,再見又有何用?


  (咦?我明明設置的是18點自動更新,為神馬今天14點就更新了捏?木有保持隊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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