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援手
我聞言心知自己行跡已經暴露,不禁暗自後悔自己抄了這條山路。我拍了拍紅雪的頭,示意它別出聲,自己則磨磨蹭蹭從林間走了出來。
我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對那仍在兀自打鬥的兩人道:“在下隻是路過而已,無意窺探二位比試,實在抱歉。”
那黑衣人的一柄長劍仍舊對那白衣人步步相逼,他手上不停,口中卻對我道:“若想活命,便快些離開。”
我知道那黑衣人是單槍匹馬,隻想速戰速決,無意多惹是非,便連忙點頭稱是。我往前快速走了幾步,忽然想起紅雪尚在林間,便又拐了回來,吞吞吐吐道:“我去牽馬。”
那黑衣人此刻正與白衣人鬥在興頭上,並未答話。於是我便吹了一聲口哨,將紅雪喚出。
紅雪通靈,想來也知道此時氣氛緊張,是以並未如平常那樣放肆嘶鳴,隻從林間匆匆而出。
我自離開恒京後,一直平安無事。路上雖也遇見過偷盜之人,然都是些雕蟲小技。可今日這一黑一白兩人武功卻十分高強,我心知自己惹不起,也無意落入他二人的仇怨之中,便隻有快速離開。
我牽過紅雪,連忙前行。可在路過那白衣人身邊時,卻似被何物晃了眼。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是一片麵具,不知用了什麽材質,因為在打鬥時反射了黑衣人的劍光,才如此晃眼,在那山間月光下隱隱散發著銀色光華。
我腦中有瞬間空白閃過,刹那後方反應過來那戴著麵具的白衣人是言覓!
難怪方才我隱隱覺得他聲音頗為耳熟,原來竟是月餘未見的無臉紅狐狸。不,今天他是白狐狸。
我雖不知他為何會招惹別人狠下殺手,然想想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那令人尷尬的話語,那自戀狂妄的態度,再聯想他大銀錢莊巡例的身份,便也大概能猜到他仇家不少。
言覓就是有那種能耐,讓別人對他咬牙切齒。
也不知言覓方才是否瞧見了我。我如今隻盼望他一直聚精會神地打鬥,並未認出我來。這樣想著,我的腳步便也漸漸加快,想要早日離開言覓的視線。
可走著走著,不知為何,我卻又想起了月餘前與他在小奉城相識的畫麵……他暗中相助歌女,還替我付了房錢。
他臨走時還給我留下信箋……
“匆忙離去,不及告別,誠心相交,有緣再會。”
不知為何我迄今仍然記得那簡短的十六個字,以及那蒼勁有力的筆跡。
這樣的字,這樣的人,秉性應當不壞吧!
言問津,你捫心自問,雖說你與言覓相交不深,甚至連他的真麵目都未曾見過,可畢竟相識一場,難道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徒手對利劍,就此喪命?
言問津,你有絕世輕功,又有驚鴻劍,還怕什麽?即便無法救得言覓脫險,至少也有自保能力。今日若你對這隻狐狸見死不救,隻怕過了今日,他便當真要成為一隻“死狐狸”了!
思及此處,我隻覺心中恨恨,也不知是恨自己不夠決絕好管閑事,還是恨自己反應遲鈍覺醒太晚,總之是一咬牙,一跺腳,翻身騎上紅雪,以最快速度往原路返回。
死狐狸,你可不能這麽快就死了!今日我但盡人事,且聽天命吧!
幸好我走得不遠,紅雪腳程又快,當我返回時,他二人仍自鬥得酣暢淋漓,但言覓顯然已有些招架不住。
我眼見此景,連忙跳下馬背,從腰間抽出驚鴻劍,站在言覓身後大聲問道:“會使軟劍不會?”
言覓想是被我這一聲大喝分了神,一個不留意,左肩上已被那黑衣人劃了一道。他悶哼一聲,一邊躲避長劍一邊回道:“沒試過。”
我低低歎氣。倘若他沒使過軟劍,隻怕一時半會還上不了手。看來這是非要我出手相助了。
也罷,今日你這狐狸有福,我便教你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驚鴻劍!思及此處,我狠狠跺了一下腳,大聲對言覓道:“我來會他,你讓開!”
“開”字出口的同時,我已運氣使力,一個躍起加入戰局。
我軟劍向前,直朝那黑衣人的劍柄而去,欲先將他手中兵器奪下。與此同時,言覓向後退了兩步,終於在我的助力之下逃離了黑衣人長劍的鉗製。
驚鴻劍本就輕巧軟薄,更何況我的輕功又好。相比那黑衣人的粗重兵器而言,我的招式更加出其不意。那黑衣人分明看著驚鴻劍是往左去,可當他往右躲避之時,驚鴻劍劍尖已從左往右打了過去。
如此來回幾次,我已在那黑衣人身上刺了數個口子。可因驚鴻劍太過銳利,我又無意傷他性命,是以便吸取了上次誤傷段竟琮的教訓,出招很輕。
那黑衣人想是漸漸摸清了我的套路,被我傷了四五次之後,便也能夠勉強躲避我的劍招了。我正暗自懊惱被他看破招數,此時卻聽言覓在我背後喊道:“有銀子沒有?”
死狐狸,這時候還想著錢!此刻我正與那黑衣人鬥招,哪裏還有閑情給他找銀子?於是邊打邊道:“在馬背上!”
想是言覓當真跑去翻了我的包裹。過了片刻,但聽言覓又道:“我說銀子,不是銀票!”
“你煩不煩!錢袋在我腰上!”死狐狸,我好心救你,可你現在卻冷眼旁觀,一顆心思還隻想著錢!
那黑衣人武功當真高明,用著這樣一柄破劍卻還能與我對招這麽久。看來還是我學藝不精,有辱師門啊!我心中想著,手上卻一刻不敢放鬆,隻暗暗懷疑那死狐狸怎麽沒了動靜?不會是趁機跑了吧?
正當我體力漸漸不支之時,卻忽然感到自己被人帶著往後退了三步,腰上一輕,錢袋已被言覓摸去。緊接著便聽他在我耳畔小聲喚道:“低頭!”
此時我若往前低頭,大概便要將自己頭顱送到那黑衣人的劍上了。然我還是聽了言覓的話,不及細想便將腰身後彎,連忙向後仰去。眼看自己便要重心不穩仰躺在地,言覓卻在此時忽然上前,一把環住了我。
他單膝跪地,左手抵住我的腰身,右手前置連發三枚暗器。我尚未看得清明,但見那黑衣人已一聲慘叫,跪倒在地。
此時言覓的左手仍舊環在我的腰間,右手卻已伸到我麵前。他假麵後的一雙眼笑意盎然,對我道:“還剩六十兩,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