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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補心(二)

  李太醫又取了兩枚淬過藥的銀針,雙手分別在兩盞銀器內同時攪拌。我與意容皆死死盯著,不過片刻功夫便見分曉:段竟琮之血與我並不相溶,而意容之血竟與我相溶了!


  李太醫眼中閃過驚異之色,抬頭看向我不敢做聲。我雖已有了心理準備,然而此刻也仍覺難以置信。


  我見段意容似要言語,便轉向李太醫道:“李太醫先去守著王上吧!此事你應當知曉如何處置……”


  李太醫畢竟是太醫院之首,在恒黎宮中幾十年,不知已見過多少秘辛。此刻他聽了我的話,麵上並無驚恐之色,隻頻頻點頭稱是,便快速轉身向段竟琮寢殿走去。


  意容見李太醫走得遠了,忙問道:“問津姐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歎氣道:“眼下還是先救治王上要緊,其他事情容後再議。”


  意容亦點頭道:“如今時間緊迫,姐姐還是快去請其他公主前來測查血質為好。”


  “隻怕其他公主測了血質也是枉然……”我道:“此事已絕不能再讓旁人知曉了。”


  段意容聞言微有沉吟,又道:“姐姐尤其不能讓二哥知道。”


  原來他兄弟二人的鬥爭已如此明顯,竟連平日不問朝堂之事的意容也看了出來。我點點頭,道:“此刻不能再讓旁人測查血質,以免這事流傳出去。唯今之計,隻有等太後回宮再議。”


  便在此時,服成的徒弟來報,道段竟瑉已攜了曾為承武王醫疾的秦惑向承命宮方向而來。


  我與段意容聞言皆是一驚,意容便忙將侯在殿外的程讚喚來,道:“你先去拖住二哥。”


  “且慢”,我忙阻道,“你與明哲駙馬帶領禁衛軍守在此處,我去會他。”說罷我便撩起裙裾,施展輕功往承命宮外飛奔而去。


  我剛出了承命宮,便見段竟瑉與秦惑迎麵而來。我立刻收起憂愁之色,臉上含笑,淡淡道:“慕侯殿下星夜而來,可有要事?”


  段竟瑉見是我,麵有冷意,道:“臣弟聽聞王上微恙,特將秦惑尋來為王上診脈。”


  我聞言攔住他二人腳步,與段竟瑉對麵而立,笑道:“王上隻是小恙,自有太醫院問診。不勞慕侯費心。”


  段竟瑉見我對他多有阻撓,已失去了與我周旋的耐心,冷冷道:“你忘記我給你的帕子上寫了什麽?你是要為了他,與我為敵?”


  “他畢竟是我的夫君!是涼寧之王!”我道:“他曾多番回護於我,此刻我也須得護他周全!”


  段竟瑉麵色冰冷,沉默不語,隻對秦惑作了個手勢,秦惑便快步進了承命宮。


  我知曉意容與程讚並不會輕易放秦惑進段竟琮寢殿,更何況還有那許多禁衛軍把守殿前,是以並未阻攔於他。


  段竟瑉見我仍立在原地不動,不禁怒道:“你還請了幫手!卿綾,你太心軟了。此刻便是你知曉自己身份的最佳時機!”


  他此言一出,我已斷定段竟琮遇刺一事是他所為,便恨聲道:“果然是你!為了王位,你竟不惜殘害手足!”


  段竟瑉聞言目中越發陰鷙,道:“你既已認定是我所為,我也無需再向你辯解了。此刻段竟琮生命垂危,太醫院皆是一幫庸醫,你再耽擱下去,隻怕他便救不活了!”


  我心知秦惑醫術高絕,絕非太醫院一眾可比。然而秦惑畢竟是段竟瑉的人,我又豈能冒險讓他為段竟琮醫治?


  “我心知你不是真心救他,”我冷冷道,“你若是想借此機會查探他身世之謎,我倒可以據實以告。隻望你就此收手,待他傷好之後再光明正大行你的爭位大計!”


  段竟瑉見我口氣冷厲,麵上失望神色愈重:“你如此小心防範,最後隻怕是耽誤了段竟琮的性命。此事原就對我有百益而無一害,若不是為了……我又何必自趟渾水。卿綾,你自己選吧!”


  我聽聞此言,心中便飛快盤算起來。倘若段竟瑉當真想要取段竟琮的性命,大可不必露麵,隻暗中拖住獨孤太後與祺錦公主即可,又何須主動帶秦惑來為段竟琮醫治?


  天律如今尚在繈褓之中,放眼整個段氏宗親,便隻有段竟瑉是王位的最大威脅。世人皆知此刻他身份敏感,倘若他的人救治段竟琮不當,他便會擔下弑君奪位的罪名。段竟瑉如此聰明,應當不會出此下策……


  我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稍作緩和,對段竟瑉道:“隻許秦惑問診把脈,不許他用藥醫治。”


  段竟瑉聞言點頭,忙與我快步進了承命宮。此時程讚正與秦惑僵持不下,甫一見我與段竟瑉一道進來,便疑惑地看向我道:“王後娘娘……”


  我歎了口氣,對程讚道:“慕侯殿下惦記王上病體,特請神醫秦惑來為王上醫治。今日便煩請祺錦公主與明哲駙馬在此為證,慕侯與王上手足情深,天地可鑒。”


  程讚見狀隻得點頭稱是:“慕侯此舉,臣亦為之動容……”說罷他便朝四周揮一揮手,那圍在段竟琮寢殿周圍的禁衛軍便四散開來,讓出了一條通行之路。我正欲引段竟瑉與秦惑入內,此時但聽一聲大喝傳來:“站住!”


  我連忙轉身看去,卻是獨孤太後在周賜錦的攙扶之下,急急往寢殿方向趕來。


  獨孤太後快步走到我二人麵前,冷冷看向我道:“是你將瑉兒請來的?”


  我正待回話,一旁的周賜錦已先一步開口:“是臣媳將二殿下請來的。”


  她撩起耳畔發梢,麵無表情道:“臣媳聽聞承命宮有人向母後來稟,說王上性命垂危,遂想起了二殿下身邊有神醫秦惑。是以才鬥膽私做主張,派人將二殿下與秦神醫請了來,為王上治病。”


  獨孤太後聞言怒氣非常,“啪”的一巴掌已扇在了周賜錦麵上,狠狠道:“不知禮數的賤人!枉費哀家疼你一場!王上隻是小恙而已,又何須驚動慕侯前來?”


  周賜錦捂著自己半邊臉頰,冷笑道:“臣媳知錯。”她口中雖如此說著,麵上卻無半分悔意與驚懼之色。


  獨孤太後此刻已顧不上責難周賜錦,隻急急領著段意容與程讚往寢殿而去,又命我與段竟瑉、秦惑、周賜錦等人留在偏殿聽候傳喚。


  ……


  “你拚命回護她的兒子,她卻還是不相信你。王後娘娘,將心比心,如今你可覺得心寒?”段竟瑉對我哂笑道。


  此刻我正心懸段竟琮性命,哪裏還有精力再與他糾纏。他見我神色焦慮,又道:“你不若再去勸勸太後,她如此一味耽擱下去,這涼王之位,便真要易主了。”


  我心知段竟瑉此話不假。李太醫曾言道,太醫院拚盡全力也隻能為段竟琮續命四個時辰。如今已過了快有兩個時辰,倘若獨孤太後再尋不到適合的補心之人,段竟琮便真的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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