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198明玉》
褚明玉便是被蒙著臉, 一直跟隨著安振軒, 不知方向地前進。
她雖然目不能視, 心裏麵卻也是底氣十足, 平靜無波,鎮定自若。
看得安振軒不由暗暗點頭, 覺得這個突然聲名鵲起又被父親點名請來的女子,倒真有幾分不同尋常的真顏色。
最起碼這處變不驚的氣度,還是有著。不是那種有點風吹草動就顯露在外的小角色。
等到蒙眼布被摘下時,褚明玉便見到了那個她曾經聞名已久的人。
安宏宇。
他果如傳聞中一般, 俊美至極, 不愧為著名的美男子, 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超凡魅力。
隻是他的眼睛黝黑深沉到了極點, 邪異詭譎, 倒透出幾分不祥的味道。
江湖上有許許多多的英雄人物, 留下了數不盡的傳說故事。往前數一二百年, 甚至是三四百年的風流人物,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似真非真、似假似假的隻言片語。
安宏宇, 便是那樣的人物。
驚豔了一個時代,無人能敵, 任誰都無法與之比較。
再上數二十多年,那時候江湖就是他的時代, 就是他的天下。把其他的所有人, 縱使不差, 也被襯托得黯淡無光, 泯然眾人。
可說到安宏宇,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亦正亦邪的教派,天都教。
他正是天都教的出身,所學淵源。
天都教來自於一個叫安天都的人,也來源於一柄刻著“天都”二字的神劍。
天都劍是一把世上無雙的寶劍,也是一把令人心迷理喪的魔劍。
這天都劍,恰恰是和褚明玉的明玉印一樣的神奇之物。
誰也說不準,是安天都成就了天都劍的赫赫威名,還是天都劍成全了安天都的一生不敗。
隻是隱約的記載可知,他們的結局並不圓滿美好。
過往風流雲散,安天都已是作古,天都劍隻留半截。
天都教卻是一直綿延不絕,傳承至今。
安宏宇便是安天都的後人,現任的天都教教主。
盡管許多年過去,天都劍的殘劍依舊庇佑這這個家族,並未使得教中大權旁落他人。
安振軒則是安宏宇的兒子。
安宏宇年輕的時候,也是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
在江湖上,橫行無忌,闖下了不小的名頭,甚至於令許多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因為安宏宇是個極其自我的人物。
他是極度隨心所欲,行事甚至也沒有固定的準則,隻是按著當時的心情或者突然升起的念頭亦或是喜好做事。
沒有人能夠束縛他,也沒有人能夠改變他。
無論是黑白兩道,還是官府綠林,都不能讓安宏宇有絲毫動容。
他行事就邪氣,當時的許多人聽見他的名字,就會忍不住膽戰心驚,望風而逃。
實在是安宏宇的脾氣,太令人琢磨不定了。
可能前一刻他心情高興,半點不計較旁的東西。也可能後一刻,他便不知為何,盛怒而起,拔劍而出。
可這樣肆無忌憚的安宏宇終究也遇上了他的緣,約摸也是他的劫。
一個叫做朱玲的美貌女子。
朱玲是逃婚的官家小姐,千金貴女。
離家出走,魚入大海,覺得自由自在,便一頭栽進了江湖之中。
她和安宏宇偶然相遇,對著他毫無異色。
正是這種平淡無奇的目光,以及朱玲的聰明慧敏,她的美麗容貌,口齒伶俐,還有與眾不同的性格,文雅而善良,精致優雅考究。
這些特質,都讓朱琳和那些別的官家小姐,和那些平民女子,或者是武林女俠,區分開來。
她即是一位精雕細琢的佳人,又有著灑脫不羈的氣質。出身也讓朱玲的靈魂有了深度和內涵。
她比女俠優雅,比官家女子灑脫,比平民女子高貴。
朱玲無疑與其他千篇一律的女子,有了極大的不同。
正是這種不同,吸引了安宏宇。
他的出身,也是有人伺候,有女人服侍的。
憑著他的好相貌,他的強大無敵,安宏宇也不曾少了女子投懷送抱。
即便他並沒有什麽好名聲。
可人永遠少不了慕強的心理,也有人願意美化這個美男子,希冀得到他的垂青。
可是,朱玲一看就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
經過一係列的事情,曲折而纏綿的糾葛,朱玲還是沒有抵住安宏宇的追求,他倆終於走到了一起。
然而,結局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歸隱山林,從此開心快樂生活在一起。
而是朱玲被重傷垂死,安宏宇傷心發狂。
再去探究是安宏宇太過惹了眾怒,惹來算計,還是朱玲無辜,已經沒有了意義。
褚明玉看到的就是一個紅衣豔豔,身穿嫁衣的女子,躺在透明寒氣逼人的冰棺裏,安詳寧靜,好像在沉睡一般。
她的懷裏,抱著一把透著紫光的斷劍。
褚明玉沒有注意其他,隻定定的感應著那道與明玉印如出一轍卻又截然不同的氣息。
再仔細看看這沉睡女子的腹部,瞥了瞥靜候在一旁的安振軒,褚明玉無語地看了看緊靠冰棺的安宏宇,忍不住搖了搖頭。
安振軒恐怕是安宏宇從沉睡的朱玲肚子裏取出來的。
他身上的古怪氣息八成是來自朱玲。
褚明玉這樣猜測著,有些捉摸不定安宏宇找她來的目的。
雖然她跟著來了,沒有深入探究之心,可那隻是因為她好奇,加上藝高人膽大,就來了。
對於天都教的了解,她卻是淺薄得很。
現如今見著這幕景象,褚明玉一時間也想不通她的到來,對於安宏宇有何用處。
她聞名於江湖的手段,可是鑄造兵器啊。
隻見安宏宇從女人懷中拿起斷劍,對著褚明玉顯示一番,問道:“這把劍如何?”
安振軒有些僵硬地補充道:“褚姑娘鑄劍無數,想必對於品劍別有一番見地,不妨暢所欲言。”
安振軒如此,實是因為安宏宇突兀地開口,語氣也太硬邦邦了。
他心裏不解:不是說有求於人嗎?
但還是盡力地用自己的努力彌補。
他這樣說,安宏宇依舊不聞不問,褚明玉有些古怪。
剛想說什麽,就望見安宏宇雙眸紅光一閃,向她攻了過來。
而安振軒也變了一副模樣,臉色呆滯,紅了眼睛。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沉睡的女人也漸漸有了動靜。
麵對天都劍鋒利的半截劍身,褚明玉意想不到,下意識將明玉印甩出去抵擋。
明玉印將劍身擊出道道白印,安宏宇落在了下風,卻越發激動起來。
褚明玉不停地指揮明玉印反擊,心裏麵漸漸有了底。
也是她一直從明玉印那裏獲利,從未受到傷害,不曾想到居然還有劍奴這種東西,如安振軒和朱玲,還有居然還有魔劍噬主這種操作,如安宏宇。
安宏宇為了救朱玲,把她變成劍奴,褚明玉可以理解。
可是把自己的親子也這樣做,又不是為了延續性命,真是超出常人想象。
既然不是正常人,做點瘋狂的事情,褚明玉也就不怎麽在意了。
盡管之前她還想著,不論這些人什麽目的,總要虛與委蛇,你來我往一番,再亮出真正的意圖。
望了一眼毫無章法向她使來的天都劍,安宏宇恐已神智盡失,隻能恃之鋒利以及他的功力了。
搖了搖頭,褚明玉終於不再收手,明玉印回到她的手上,發出洗淨一切邪惡黑暗的靈光,掃除了這些天都劍的傀儡。
隻見這帶著不祥氣息的三人眨眼睛便化作了森森白骨,將所有的謀劃都掩埋。
也讓褚明玉心裏留下了一絲疑問。
不過,明玉印躍躍欲試,跳到了天都劍斷劍上,吸取了它殘留的本源。
褚明玉的眼睛仿佛籠罩了一層難以形容的光芒,可以看見明玉印提取了天都劍黑暗深沉的本源,再磨成無形無相無有屬性的純潔本源,給吸收了去。
它的印身也一變再變,閃爍著聖潔的銀光。
褚明玉也隨著這樣的提升,越發地境界高遠。
那點不解竟然頃刻間就放下了。
褚明玉把明玉印收好,天都教的教眾就魚貫而入,想來支援教主。
安宏宇和褚明玉的打鬥,又不是安靜得沒有聲音,自然驚動了這些候在外麵的人。
可是見到的是褚明玉傲然而立,遺世獨仙,三具白骨慘然可怖,一截斷劍破碎不全,一時間竟為之神奪,失聲難言。
其中,身份最高的李護法,竟毫無半點異議,仿佛對一切了然於心。
他恭恭敬敬,使人如沐春風,讓褚明玉舒舒服服地被送出去了。
等褚明玉的身影在遠方消失,心腹就問:“這人殺了教主一家,就這麽輕易放過了?”
李護法不由一歎:“教主?教主早就和朱玲一起死了!”
心腹不解,李護法也不再想解釋。
他祖上也是跟隨安天都的人,太過清楚這些有天寶護身的人,就是舉世無敵的存在。
沒有人可以打敗他們。
除了他們自己。
褚明玉出去了一趟,回了自個兒的山莊,就是更加不擇手段地賺錢,瘋狂地搜集金子。
她隻愛金子,可以為了金子,讓人插隊,提要求,在鑄造上指手畫腳……
這樣的讓步,讓人不可思議,驚訝於她的轉性,以前她可是毫無餘地留給別人的。
同時,也讓人們越發地激動。
沒錢的人隻能夠在茶餘飯後聊一聊這種改變,有錢的人卻是毫不猶豫地將金子,大量的金子奉到褚明玉的麵前。
漸漸地,天底下都在傳,褚明玉金銀滿倉,富可敵國。
卻不知褚明玉毫不吝惜,將它們統統喂給了小印。
這一天,經過褚明玉的不懈努力,小印終於蛻變到了最後的金身,褚明玉也隨之觸摸到了一層隔膜,仿佛可以隨時捅破,進入一個新的天地。
同時,褚明玉也有所感應,她還有塵緣未了。
燕州王的公子帶著他的妹妹,來褚明玉這裏求劍。
褚明玉本來沒有覺得他們多特殊,隻是有一點莫名的熟悉。
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她血緣上的親人。
二十年前,燕州王的妻子出門禮佛,帶著兩個雙胞胎女兒。
可路遇劫匪,雖然最後有驚無險,卻失去了大女兒的蹤跡。
褚明玉便是那個走失的孩子。
燕州王這個小女兒與王妃並不怎麽相像,褚明玉卻和王妃相貌有五分相似。
以至於燕州王公子一看就有幾分猜測,一邊繼續求劍,一邊傳信回家。
所以,褚明玉在某一天,見到了燕州王一家子,就不難理解了。
他們都非常激動,燕州王妃更是泫然欲泣,令人憐惜。
看著與自己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的一張臉露出這樣的表情,褚明玉其實特別沒有感覺。
她也沒有這一家人預想中的激動喜悅。
相反,褚明玉淡然無波,相當無動於衷。
她隻是提出要和燕州王妃單獨談:“你隻當沒生我這個女兒吧。”
燕州王妃眼淚一下子流出來,泣不成聲。
褚明玉卻繼續道:“你舍棄了一個女兒,趕走了情敵,重新贏回了丈夫。”
說到這裏,褚明玉望著漸漸沒了哭聲的王妃,有些許真實的疑惑:“這樣不好嗎?”
為什麽還要再找那個被當成籌碼放棄的女兒?
看見褚明玉眸中的清晰可見的疑問,燕州王妃哭著跑出去。
她也確實如了褚明玉未說出的願望,別來找她。
也是,王妃終究怕接觸多了,褚明玉把二十年前她苦心孤詣得來的勝利毀去。
很可恨,也很可悲,褚明玉覺得王妃就是這樣的人。
除此之外,她心中沒有絲毫怨懟。
因為褚明玉覺得她終究是被厚愛的人。
有婆婆陪伴,有小印傍身。
摸著觸手光滑溫潤的小印,褚明玉一時間發起呆。
享受著平生少有的悠閑自在,去了那種急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