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87明玉》
顧母答應了。
顧奶奶又補了一句:“該省的, 還是要省。”
這日子, 過得比她兒子在時還好，也是賣肉的錢來得容易。
她就懶得說, 也樂得享受。
以後, 可沒這個便宜了，可不得節約？
所以，再一次看到太陽，顧家人就發現, 早上的粥稀了不少。
輔料隻剩下了鹹菜，油條。別的都沒了。
午飯, 晚飯，也葷菜少了，素菜多了。
明玉呢, 三餐照吃不誤, 頓頓不落，也不嫌棄。
空閑就出去逛, 買買東西存著, 順便祭祭五髒廟。
這可不是太平時節，誰知道她多久能離開, 還是存點糧食，有備無患。
還不忘睡個午覺，比誰都舒坦。
顧母忙著家事, 顧明珍三個還要出去找工作。
她可不就更悠閑？
明玉在顧家白吃白喝, 還挺理直氣壯。
顧母, 顧奶奶就算了。
顧明珍三個被顧明玉養了六年，花了她多少錢，這是多大貢獻。
明玉覺得，她蹭點吃喝，不說估計就幾個月，長久不了。就是一年兩年的，也是應當應分的。
反正，她是不可能如顧明玉一樣，有多少給多少，要多少給多少。
沒有，通通沒有。
就看看一直覺得顧明玉不走正道的顧明珍顧明璋三個，是如何支撐起這個家的？
看看到了需要拿出聘禮的時候，誰掏得出錢來？
明玉隻管等著看。
日子是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停留，一天天地過去了。
明玉每天都照例出去晃悠。
轉眼過去了七天，顧明珍三個總算找到了一份還算湊合的工作。
顧明珍去商店當了櫃員，一個月十二。顧明璋去了船廠，十五。顧明瑾去了糧店，十三。
不管怎麽樣，心裏到底滿不滿意，也算是安頓下來了。
顧家也是不再有出無進。
顧明珍他們還算順利，也是多虧了還算高的學曆。
才能挑挑揀揀地，找到最起碼不是太勞累的工作。
顧明珍以為，他們兄弟姐妹出去工作了，顧家能夠漸漸好起來。
可是，事實證明，她想得太多了。
顧家的夥食日益下降，別的方麵也削減了開支，就是明證。
沒辦法，顧母在顧奶奶的監督下，終於開始攢錢了。
不攢錢不行，顧明珍顧明玉兩個，不要嫁妝也嫁得出去。簡單點，就是把聘禮留給她們帶走，就算可以的了。
但是，顧明璋顧明瑾兩兄弟，要成親娶老婆，就必須有一份拿的出手的聘禮。
他們也十六七了，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就算晚一兩年，賺點錢再說，也得慢慢地攢錢，準備聘禮。
顧母可不得斤斤計較，處處算計。
給顧明珍的感覺就是，家裏的日子過得差了，滋潤不起來。
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窘迫起來。
人的記憶沒有那麽有用，忘性很大。
六年過去了，顧明珍早已經不記得顧父在時那種緊巴巴的日子。
即使，她沒有如兩個兄弟一般，得到顧母的額外補貼。
月底，三個出去工作的人發了工資，全部上交給顧母，家裏也沒有好轉回來。
顧明珍咬著牙想，大概隻有她是實打實地全部上交了吧。
別的，都是顧母宣稱的，真實情況，誰知道呢？
就是真的全交了，心疼兒子的顧母也有私下裏給了補貼。
細細碎碎地想來，顧明珍突然覺得煩躁。
她又想起顧明玉忍不住發火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兒子？兒子！你就光記著你的兒子！你怎麽不想想我的難處？”
縱使隻有隻言片語，可是顧明玉再不柔順也不是無緣無故抱怨的人。
如今這樣的情況，顧明珍覺得，她都無法忍受了。
倒是明玉如今，安安穩穩地在顧家呆著。
也不介意顧母和顧奶奶幾個的冷淡，偶爾和阿草還有顧明珍說幾句話。
又過了兩個月，顧明珍的工作走上了正軌。
也有了一個互有好感的同事。
她打算這個月和顧母說說，給她留三塊錢，也好打扮打扮。
總不能灰撲撲出去見人。
誰知，沒過幾天，顧母興高采烈地在餐桌上宣布:“明璋明瑾的婚事成了，正好麻利地準備起來，一起辦了。”
連顧奶奶也不做存在感強烈的菩薩了，終於說道:“這是老顧家的大喜事，大家都要出一份力。”
然後點名道:“你們兩個做姐姐的，也不能少啊！”
顧明珍心裏難受，兩個姐姐還在家，弟弟就先辦親事，有這樣的規矩？
還有，成親要花多少錢呐？存夠了？
她就問:“家裏的錢夠了？”
顧母喜滋滋地說:“加上過幾天你們三個的月工資，正好夠了兩百塊。一家一百，特別公平。”
然後呢，兩百塊都給出去了，家裏還有錢？一家人喝西北風去？
顧明珍還看了看明玉，這兩百塊裏有她的不少呢，不然才三個月的工資，怎麽湊的上兩百？
明玉混不在意，隻道:“媽把我的首飾賣了，還有原來剩下的錢，不都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貢獻？”
這就把底子捅破了。
明玉也是發現顧母偷偷賣首飾，不小心瞥到一眼，才想起來那是顧明玉最貴的一件首飾，正當紅時討好了客人送的，好幾百呢。
後麵不知怎的，不見了，她還可惜心痛了好久呢。
顧母會拿這件，大概也是因為顧明玉在全家人麵前說過，那條項鏈多貴多貴。
顧母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大家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顧奶奶欲言又止，到底沒說出來。
兩個姐姐出力的事，就這麽完了。
顧明珍驚訝萬分，心氣不平，原來還有這事兒，更可氣的是，她的工資就不算了？
明玉將他們的表情收入眼裏，不做評價。
顧明璋和顧明瑾一點也不奇怪，看來是顧母跟他們通過氣了。
有人打前鋒，占便宜的事情，他們自然就沉默了。
也是，這三個弟妹總算是曉得現實了，沒有了指責顧明玉“你賺了點臭錢，就有那麽大的脾氣了？”的底氣了。
一個個的，都學會了盤算。
會賺錢，就是有脾氣。
顧明珍當初不識銅臭，如今也暗暗打算趕緊找個婆家。
不然呐，指望顧母，是不可能的。
她說不得，希望女兒上交工資的日子，長一點才好呢。
在一種沉默的帶著無聲對抗的意味的氣氛中，顧明璋兩兄弟的婚事不緊不慢地籌備了起來。
又過了兩個月，新娘子就進門了。
婚禮沒什麽好說的，簡簡單單。
又不是大戶人家，哪來的那麽多繁瑣禮節？
顧家多了兩個人，事情就好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像是顧明玉曾經的職業，還有錢買阿草服侍的事實。
即使顧明玉本人都沒用上阿草幾回，全都是顧母在調派她。
可是，這終究不是好事。
兩個弟媳婦有誌一同地排擠明玉。
想要她趕緊離開顧家，省得汙了顧家的門楣。
首先，就在明玉的夥食上體現了出來。
她們打著的旗號就是分餐。
在桌子上宣布的時候，沒人驚訝。
就是顧明珍有些唇寒齒亡，也被“大姐在家閑著，少吃一點，對身體也好。”給堵住了嘴。
明玉一聽，就知道這是嫌棄她吃白飯。
這兩個，真當顧家多麽富裕呢？
好把她趕出去，獨自享受？
她沒有辯解，也沒有試圖挽回。
也不上樓了，東西也不收拾了，就喚了一聲阿草。
然後道:“你們既然趕我，我就帶著阿草走了。也不拿你們顧家的一點東西。”
兩個弟媳婦傻眼了。唯一的傭人阿草被她帶走？這怎麽成？
可是阿草的賣身契就在明玉手裏，她們還能搶過來不成？
也得有這個本事。
明玉帶著阿草走了，過了幾條街，來到了一家酒樓，要了個包廂吃早飯。
她可不介意早上吃正餐。
喝了好多天的粥，早上吃飯吃菜也不錯。
明玉招呼著阿草坐下，讓她一起吃。
等吃完了，明玉就把賣身契給阿草，說:“你看，我如今這個情況，也用不起你了。正好有人來找你，你也中意他，就跟著他回家鄉吧。”
阿草聽了，知道這是明玉的好意，她是賣身的，哪裏需要工錢，給口飯吃就可以了。用不起不是說笑？
後一句明玉說出來的事就讓她有些懊悔了，她萬萬沒想到，狗子來找她，居然被看在眼裏。
阿草胡思亂想了好久，回過神來，明玉已經走了。
她手裏還拿著一張紙，寫滿了黑字。
這時，小二進來，告訴她明玉已經付了錢。
她有點不知所措，就出了酒樓，找她的同鄉狗子了。
明玉對阿草的後來沒興趣，打發了她，沒有要贖身錢就夠可以了。
她有錢，不代表她願意當冤大頭，隨意揮霍。
脫離了顧家，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明玉一下子就自由多了。
能量充足，也不怕遇到事。
看了看身上的舊衣服，明玉趕緊去定做衣服的老店買了兩套成衣，改了改換上，然後又定了幾套。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穿著好衣服，明玉直接住進了為西洋人開的酒店裏。
這時候，也隻有這樣的酒店比較有現代化的舒適。
不然呢，不管是租房子還是買房子，家務都是要做的。
明玉又不太願意使喚傭人。
那就隻能住酒店了。
不過，她使用了讓人忽略的小戲法，安安穩穩地在這家來往外國人和達官顯貴，社會名流的高檔酒店呆著。
每日裏吃吃喝喝，到處購物，自在的不得了。
玩樂之餘，她也沒忘記使人盯著顧家，看看他們的情況。
明玉對於顧明璋兄弟的婚事過程，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顧明玉曾經的職業，自然在婚前被瞞得死死的。
顧家人因為這個，即使六年來還算有錢，也隻是在家吃好喝好，比較低調。
就給人了一種錯覺，有底蘊。
不然，四個女兒都讀書，還上的大半是教會貴族學校，能沒有底蘊？沒有遠見？
顧母兩個兒媳婦家能要一百塊的聘禮，就是覺得自家是這個水準。
結果，就算明玉走了，兩個兒媳婦也沒有如願以償。
顧家的生活水準在恢複到了六年的水準一個月後，又極速下降。
《88明玉》
顧家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麽有錢。
或者說，在為了婚事節儉之後，好像成為了常例。
顧明珍也有點失望，家裏麵的夥食還是那個樣子。
好了一個月，又回去了。
顧家真的沒錢，明玉想他們大概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現在住的院子是租的。
還是顧明玉每年一次□□清當年的房租。
算一算，再過兩月，就要重新交房租了。
也不貴，一次□□清便宜了十塊，才九十。
然後，想想項鏈，明玉猜測顧明玉曾經丟失的幾件首飾也在顧母手裏。
賣了，當了，都是一筆錢。
有了老婆，不需要攢錢存老婆本了，忍了好幾個月的顧明瑾先忍不住了。
他悄悄帶上妻子，出去打牙祭。
等到了飯點，也還回家，可是明顯吃的就少了。
一天不奇怪，兩天，三天，還是夫妻兩個一起，顧明璋就猜出來古怪。
從小一起長大，學校裏也是一樣的玩耍，誰不知道誰啊。
顧明璋也不忘帶著老婆出去吃。
兄弟兩個，總不能差別待遇。
一月工資花了，還是錢不夠，怎麽辦？
顧母有補貼啊！
顧母在別的時候特別的精明，唯獨麵對兩個兒子，說說好話就軟化鬆動了。
不然，也不至於六年存不下多少錢來，倒是顧父在時她每月能省出來。
兒子啊兒子，顧父去了，兒子就是顧母的命根子，不說百依百順，也是少有不答應的。
四個人餐餐吃不了多少，就是顧母，顧奶奶給打掩護，顧明珍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來幾分。
街上人來人往，少不得看到過幾回影子。
可不就心裏有數了。
顧明珍覺得，這就是專門坑她呢。
她也起了心思，自己找了個相好的同事，在外麵悄悄地隔著半米一米地相處。
然而，顧明瑾在糧店裏閑了，跟街麵上混的人認識了，混了個麵熟。
他發育期營養充足，生的人高馬大的，長得端正，十分拿得出手。
也是，顧明玉兩姐妹都是美人，顧明玉能十□□歲和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爭，縱然有氣質加成，也是難得的美人。
普通人家，沒有精心的保養，想要出落得好，可不就隻能說天生麗質。
由此可見，顧明瑾兩兄弟都不差。
顧明瑾長相加分，還有點文化，講義氣。
他認識的小頭目大劉很欣賞他。
覺得顧明瑾可以拉進來，看看文書什麽的。
放高利貸有一紙契約，也能更有理嘛。
顧明瑾則是覺得大劉等人是英雄豪傑什麽的，雙方有意結交，很快就熟絡起來。
然後，大柳帶著顧明瑾去見識見識場麵。
顧明瑾因此認識了凱旋門的一個舞女，月牙兒，還對她一見鍾情。
想要跟舞女好，錢是不可能少的。
顧明瑾一方麵從顧母手裏拿錢，一方麵跟著大柳幹他說的來錢快的買賣。
糧店老板算是怕了他了，跟街頭混子關係好的，能是什麽好人。
多給了一月工資，好聲好氣地辭退了他。
顧明瑾被當做壞人，心頭氣急。
不過，大劉分給他的事占據了他很多精力，糧店的工作他也沒做好。
被好聲好氣地辭退，還有一月工資拿，他就認了。
還因此，死心塌地跟著大劉混了。
另一邊，顧明璋在船廠，偶然遇到了來定船的老同學，高學林。
高學林一副大老板的派頭，儼然發了橫財。
在學校裏，他們關係好，彼此的底細雖沒明說，也是有幾分透亮。
顧明璋可知道，高學林有個姐姐給一個大人物做了姨太太，但是家裏麵沒錢。
現在，這是哪裏來的財路？
顧明璋心裏納罕，也非常羨慕。
高學林也認出來了他。
兩個人當初關係確實不錯，看顧明璋賺個辛苦錢不容易，高學林也想拉這個好兄弟一把。
高學林就找了顧明璋喝酒吃肉，敘敘舊。
也說了自己現在賺了多少大錢。
顧明璋有意向他探尋發財的門路，高學林就說:“兄弟要是信我，給我一百，投進生意裏，過些日子還你五百。”
一聽，翻了五倍，顧明璋就心動了。
想問清楚，高學林就含糊著說，是他的姐夫介紹的。
高學林他相信啊，他的便宜姐夫顧明璋也知道，他就說回去籌錢，過兩天就給。
高學林告訴他:“兩天之後，錢到位就算他入股。不行，那就算了。”
顧明璋聽了，回去問顧母要錢，還有老婆和自己手裏，也才湊了三十。
正好，顧明瑾有門路借錢，他就索性借了七十，湊齊了一百。
第二天就交給了高學林。
兩個月悄然而過。
房東一早就來顧家收房租了。
顧母才想起來這回事。
她忙扯起笑臉道:“中午，今天中午，就給您送過去。你稍等兩個時辰。”
房東看了看她，答應了。
顧母等房東走了，盤算手裏的錢，準備去賣點東西。
就有一個警-察來通知她，顧明瑾被捕了，涉嫌綁架，叫她去交錢。
沒等顧母緩過勁兒來，又有一夥子凶神惡煞的人過來，嘴裏說著顧明璋借了高利貸沒還，要拉人拿東西抵債。
正好這時顧明珍回家，那夥人拉住她就是不放。
顧明珍又急又氣又惶恐不安，臉上帶了一絲絕望。
顧母的臉色與她相似。
顧奶奶也被拉出來了。
這時，世界瞬間凝固了。
明玉穿過重重阻隔，看見了這一切，忍不住歎息，顧明玉真的把他們養壞了。
把一切的艱辛扛在肩頭，從不吐露，那就是無人憐惜。
一時不慎，就是走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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