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後悔
梁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裴之行都看笑了。
“梁總，你真有意思。”裴之行笑著道，笑意卻不達眼底。
梁譽抬眼，看著裴之行臉上明顯的嘲意，抿了抿薄唇，沉聲道：“裴總想說什麽？”
“我看梁總還不開竅，”裴之行悠悠道，“不如我給梁總講一段青梅竹馬，因愛結婚，最後愛情卻不得善終的故事？”
梁譽略一沉默，道：“有沒有吃的？”
“你吃得下？”裴之行眯了眯眼睛。
“吃不下，但我必須吃。”梁譽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手，“我知道，我該死，但我不能就這樣去死。”
他可以白死，但他不能讓洛黎白死。
這也正是裴之行的用意，他吩咐手下給梁譽叫了一份外賣，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梁譽接過，握在手裏。
裴之行見過許多貌合神離的夫妻，也見過戀愛許久無疾而終的情人，也見過婚前如膠似漆婚後雞飛狗跳的。
梁譽這種，純粹是傲慢，偏見，矯情不自知。
裴之行挑了謝明理做例子。
謝老太太趕回帝京，為挽救謝明理跟謝子廷的父子之情很是做了一番努力，再加上賀秋明也在一旁勸和，謝明理歇了去名山古刹剃度，從此遠離紅塵的心思。
謝子廷接觸公司事務，上手很快，表現亮眼。謝明理很是為他自豪，欣慰後繼有人。
前天，謝子廷還跟謝清微抱怨，謝明理已經不去公司了，就在家裏研究齋菜素食。
謝明理有了新的愛好，謝子廷也放心許多。
上輩子，謝明理抑鬱而終，謝子廷給他辦了葬禮之後，就抹去了他所有存在的痕跡。
至於謝明理留了一眼想要跟喬女士合葬，顯然是不成的。
這一世，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雖然仍是岌岌可危，但好歹是維持住了。
梁譽現在哪有心思聽別人的八卦，帝京謝家權柄過渡這般順利，已經讓很多豪門羨慕了。
父子倆都沒有反目成仇，還彼此在意，保有情分，這是在炫耀吧？
梁譽當初落難，流離到海城，就是因為他父親要為真愛之子鋪路，對他狠下殺手。
直到現在，梁譽的胳膊到後背還有一道長長的劃痕。
那是他跟人販子百般周旋，逃跑的時候落下的。
他之所以看重洛曦，明知道她行事張狂，跟他印象中的小仙女判若兩人，卻還是選擇了維護她。就是因為洛曦是他最絕望的時候那一道光。
謝家的故事，讓梁譽心有觸動的，還是謝明理跟喬女士之間的感情變化。
少小相識，青梅竹馬，自由戀愛，水到渠成。
每一個字都美好得讓梁譽心生嫉妒。
他跟洛黎之間，永遠少了那麽一點美好。
謝明理跟喬女士結婚之後，公婆奉行不聾不啞不做家翁，沒有找兒媳婦的茬。
喬女士在生育方麵也很順利，婚後不久就有了身孕，生下謝子廷，沒有給多嘴多舌的親戚挑撥的機會。
也許是少了那麽一點坎坷，讓謝明理失去了危機感。
梁譽扯了扯嘴角：不懂得珍惜的人早晚要後悔莫及，謝明理妻離子散，真是活該。
可是，憑什麽，謝明理就能有彌補的機會？
就算喬女士始終無法原諒他曾經玩野了心，也依然在他的身邊。
謝明理在複婚的二十來年，患得患失的也隻是喬諾的不愛。
梁譽呢？他還如此年輕，不到三十歲。
洛黎顯見著是活不長了，那他的漫漫餘生，會是怎樣的荒蕪呢？
裴之行一直留意著梁譽的表情，肅然問道：“梁譽，你後悔嗎？”
後悔沒有信洛黎，任由偏見操縱心神，被人玩弄於指掌之間？
梁譽慘淡一笑：“我當然，後悔。”
洛黎曾經愛他，隻要他信她，回應她，愛她，白頭到老就不會是奢望。
“後悔就好。”裴之行將一個文件夾遞給梁譽，“看看。”
梁譽接過，手下敲門進來：“裴總，給梁總叫的外賣到了。”
裴之行抬了抬手，示意手下把外賣拿過來，對梁譽道：“你先吃飯吧。”
這次洛黎離開，梁譽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吃東西都很潦草。
裴之行的手下貼心，外賣雖然是葷素搭配，但口味相當清淡。
梁譽想起資料中洛黎過的那些槽心日子，胃裏忍不住有些反酸，但他還是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梁譽站起身，掩著嘴，問裴之行：“洗手間在哪兒？”
裴之行指了指，梁譽立刻奔過去，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他漱了漱口，回到房間裏，在裴之行略複雜的臉色中，又吃了起來。
之後他又吐了。
裴之行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梁譽現在看著平靜，實則離瘋癲不遠了。
他的那個心腹周承華，倒是個沉得住氣的狠角色。
上輩子，洛黎死後，梁譽也是舉止頗多出格。他母親跟妹妹都受不了他，聯合周承華要把梁譽趕下去。
她們甚至拿到了精神科權位專家斷定梁譽精神分裂的診斷書。
結果，周承華反水，她們失敗了。
精神分裂這個現成的攻訐理由，卻別梁家其他人掌握了。
周承華不知道做了什麽，梁譽更瘋了，對梁家人毫不手軟。除此之外，洛家也遭受重創。
裴家跟梁家少有生意往來，梁家的種種，在他眼裏，就是正常的豪門爭鬥。
成王敗寇罷了。
直到洛家找到榮四，尋求幫助，裴之行才關心了一下梁家的事。
梁譽吃完飯，忽略胃部的不適，一目十行看完裴之行給的文件，挑眉道：“你想讓我對付小約翰？”
“我隻是把我知道的信息分享給你。”裴之行淡淡道，“梁譽，洛黎已經簽了遺體捐贈協議。她現在還能去逛街，透支的是她的生命。她隻是別人實驗的樣本。”
“我知道了。”梁譽合上文件夾，“這個我拿走了。裴之行……”
裴之行看著他。
“算了，沒什麽。”梁譽擺擺手，“告辭了。”
梁譽離開後，醫院那邊打來電話，告知裴之行洛黎的現狀。
洛黎不行了。
裴之行立刻趕去醫院，還通知了梁譽——隻有親眼見證死亡，才會敬畏生命，才會真正的後悔。
梁譽，對付小約翰的天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