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孽緣
心痛到極點，反而麻木了。
若是梁譽對洛黎沒有絲毫動心，他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
他既然站在了這裏，就不得不承受得知真相之後的錐心之痛。
裴之行跟謝清微對他難看的臉色視若無睹，甚至還帶了點幸災樂禍。
洛家在海城，從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這麽長時間，梁譽若是真想了解洛黎，派心腹往海城走一趟，就什麽都知道了。
看梁譽震驚到恍惚的模樣，他必然是聽信了一麵之詞。
洛黎如今這樣，都是梁譽的傑作。
謝清微看著裴之行手中的檢查報告：“這個，還需要告訴洛黎嗎？”
洛黎對自己的狀況應該十分了解，病入膏肓已然無救的身體跟亢奮的精神，蠶食著她最後的生命力。
“沒必要了。”裴之行搖搖頭，看向梁譽，淡漠地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梁譽伸出手，艱難地道：“給我吧。”
裴之行把檢查報告遞給了他，看向謝清微：“嫂子要照看孩子，應該是明天一早過來。你還要上學，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讓司機來接我就行了。”謝清微擺擺手，已經很晚了，她也舍不得讓裴之行跑來跑去。
“也行。”裴之行點頭，打電話叫司機過來。
梁譽定定地盯著病房掩著的門看了片刻，一臉慘淡，腳步蹣跚地走了。
裴之行跟謝清微都不關心他去哪裏，以洛黎現在的心境，梁譽離開，她應該會輕鬆一些。
洛黎沒有睡著，謝清微進去跟她道別，順便說了梁譽走了。
“哦。”洛黎一臉敷衍，歎了口氣，“以前我老粘著他，現在才知道，被不愛的人糾纏，真的頭痛得快要瘋掉。”
“好好休息。”謝清微道。
洛黎笑了一下：“路上小心。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裴之行不必陪著。”
“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謝清微說完，在如墨的夜色離開。
洛黎挺悲哀的，連名字都被搶走，她最親的家人何止是偏心，分明是要抹掉她的曾經。
裴之行不是多情人，但孟舒既然答應了這幾天要陪著洛黎，裴之行受人之托，自然要妥善照看洛黎，將她移交給孟舒。
謝清微回了清心園，跟裴之行報了平安，就洗漱一番，睡下了。
裴之行的人也到了醫院，在洛黎的病房四周布置了一下，以免梁譽嘴上一套，行動又是一套。
事實上，梁譽表現得再如何悲傷，裴之行也根本不信。
洛黎的身體衰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梁譽毫無察覺，可見對洛黎忽視到了什麽地步。
再結合洛黎所說，逃離梁譽並不容易，所以她的病情一直拖到隻能等死的境地。
梁譽找她，不肯放手，恐怕不是因為愛，而是男人可笑的自尊心——他的女人，他能打罵，能看著她死，卻不能容忍她脫出掌控。
也就是洛黎脾氣好，內心深處對他還有所眷戀。換了他這麽對謝清微，明年清明，他墳頭上的草都半人高了吧。
布置好之後，裴之行就去了隔壁的陪護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孟舒就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來了醫院。
榮四沒來，他得在家看孩子。
洛黎其實一晚上沒睡，精神依舊很好，見了孟舒，她眼睛一亮，乖乖地坐在病床上。
洛黎這些年的遭遇，孟舒一清二楚了，見她這樣，心中一陣酸澀。
若不是在親人跟愛人那裏受夠了打擊，何至於對外八路的便宜嫂子一丁點微末的關心這樣期待呢。
孟舒打開巨大的四層食盒，裏頭放著十來個精致的小碟子，每個小碟子裏都盛著好看的點心，另有一碗湯，一碗粥。
“昨天你走得匆忙，等送完客人，時間又很晚了，我不好給你打電話，問問你的喜好，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忌口的。”孟舒如閑聊家常一般，溫和地道，“我按照自己的口味準備了早點，你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洛黎重重點頭，眉眼一彎，“我不挑食，也不忌口的。”
洛曦被接回洛家之前，她是洛父洛母的掌上明珠，是千嬌萬寵的洛家小姐，也挑食過的。
後來，生活環境改變了，有的時候，她甚至都吃不飽，哪裏有條件挑食呢。
早點擺了一餐桌，孟舒遞了一雙筷子跟一把勺子給洛黎。
洛黎估摸著自己的飯量，一個碟子裏挑了一樣點心，壘在一個碟子裏，伸出枯瘦的手指點了點那碗湯，對孟舒乖巧地笑道：“我吃這些就夠了。嫂子，昨晚守在我病房外的大哥們都吃過了嗎？”
“他們有換班，都吃過了。”孟舒道。
“嫂子呢？”洛黎關心地道，“來這麽早，嫂子是不是還沒吃？一起呀。”
“我也吃過了。”孟舒笑著道，“今天大廚有超常發揮，做出來的點心味道比平時更好，你有口福了。”
“嗯！”洛黎點點頭，“謝謝大廚。”
她很久沒有吃過品相這麽好的點心了。
費盡心力從梁譽身邊逃離，對身份證明要求稍微嚴格一點的地方，她都不能待。
幸好她早就不是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了，因為梁譽的百般挑剔，她不得不學會了一些討好人的手段。
比如做飯，烹茶，以及自我懲罰。
能讓梁譽稍微滿意的廚藝，在位置偏僻，客流稀少的小館子裏當一個廚師，讓她不至於餓死。
至於去榮家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是她挖出了——當年救了梁譽之後，跟他交換了手裏最之前的東西，埋在隻有她跟梁譽知道的地方，首飾盒舊了，但裏麵的一塊玉，仍然很值錢。
抵押之後，她沒有要錢，隻要了一套像樣的衣服，搭配了一套首飾，用完歸還就行。
那個時候，她給梁譽的，是她奶奶留給她的遺物，獨一份的。而梁譽給她的玉，也十分貴重。
後來她再遇到梁譽，以為是緣分，卻是孽緣，她不敢將這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說出來。
因為，梁譽不在意真相了。
那就算了。
洛黎在梁譽身邊，是沒法安生吃飯的，所以她吃飯很快，又經常吃到冷飯，胃早就壞了。
雖然現在沒有痛感了，但她還是慢條斯理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與此同時，梁譽也看到了被洛黎抵押的那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