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悔
“病重？”謝清微吃了一驚，“怎麽會？”
雖然喬女士眉宇間確實有些疲色，但婚姻不順的人難免就露出些痕跡。沒想到，竟是病了。
“你去嗎？”裴之行問道。
“既然謝總特意打電話來了，閑著也是閑著，就去看看吧。”謝清微淡淡道。
帝京謝家這門便宜親戚，謝清微還真不在意。不過，之前在帝京的時候，喬女士也略施援手，謝清微都記著。
謝清微這邊答應了，裴之行就去聯係謝明理。
電話那頭，謝明理沉默了一下，輕輕道了一聲謝。
他的聲音疲憊中帶著明顯的沉鬱，裴之行聽出來了，但他沒說什麽。
謝明理跟喬諾，青梅竹馬，順順當當地結婚。沒能情深意長共白頭，九成的錯在謝明理身上。
聰明的男人會時刻保持警覺，什麽一時想岔了，玩野了心，都是借口。
謝明理能一錯再錯，讓喬諾徹底死心，就隻說明在那個當下，他並不在意喬諾的感受。
上輩子裴之行也曾做錯過，他想兩全，偏偏裴老太太跟秦攸咄咄逼人，謝清微不忍看他為難，就讓了步。
可是，誰天生就該為了愛，在婚姻中一直受委屈呢。
謝清微退一步，他心中的天平就向她傾斜一點。
他確實想當一個孝順的後輩，但他是個腦子正常的男人，讓自己的女人不快樂，直接影響自己生活質量的事，他不幹。
即便如此，謝清微偶爾還是毫不掩飾地在他麵前流露出些許煩躁。
及時止損的裴之行對一條道走到黑的謝明理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第二天，裴之行跟謝清微就動身去了帝京。
謝明理安排了人來接機，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醫院。
喬諾躺在病床上，麵色憔悴，一臉病容。
病房裏還有幾個人，有老有少，臉色都挺凝重。
“你們來了。”謝明理迎上來，扯了扯嘴角，一絲勉強的笑意未成形就散了，轉頭道，“諾諾，你看誰來了。”
謝清微聽了，嘴角抽了抽。
她跟喬諾，其實也不熟的。
喬諾見了她，倒是笑了笑：“是你啊。”
“喬阿姨。”謝清微上前，輕輕喚了一聲。
喬諾嗯了一聲，看向站在床尾的謝明理,輕歎道：“你有心了。”
謝明理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看上去，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病房裏的其他人似乎都看慣了他現在的模樣，沒人去安慰近乎失態的他。
坐在床邊的老太太，鬆開了握著喬諾的手，站起來，細細看了一眼謝清微，了然道：“你是那個女人的外孫女。”
謝清微眨了眨眼睛，輕輕點頭，不甚在意地道：“嗯。”
上上代的恩怨，她就是知道，也輪不到她尷尬。
謝老太太看看她，又看看謝明理，微微搖頭——她這個兒子啊，這麽大歲數了，做事還是顧頭不顧腚。
不過，仔細計較的話，也是她這當媽的沒有教好他。
若當初，多提醒他兩句，或許他跟喬諾走不到愛恨兩茫的地步。
這個世上，愛與死，是無法補償的。
謝老太太身後的年輕人凝視謝清微，淡淡笑道：“我是謝子廷，你的表哥。”
“你好，”謝清微笑了笑，目光落在病床的另一側站著的男人臉上，“這位是？”
“哦，”謝明理回過神，勉強道，“這是高棲林。小謝，我請你來，是想請你做諾諾的伴娘。”
“伴娘？”謝清微挑了挑眉，目光從高棲林滑到喬諾臉上，“你們？”
“嗯。”喬諾笑道，“我跟你舅舅已經離婚了，昨天棲林跟我求婚，我答應了。”
“恭喜。”謝清微真心實意地道。
謝明理那麽狗，耽誤了喬諾整個的人生。
如今可算是醒悟了，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很苦呢。
就是吧，她飛快地看著穿著羊毛大衣，高大沉默的高棲林，心中微微一酸。
他應該是愛著喬諾的吧？
“你們領證了嗎？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謝清微問道。
“就今天，你沒來之前，我們已經辦妥了手續。”喬諾笑著回道，看著精神還不錯，“衣服首飾都準備好了，造型師也約好了。我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婚禮越快越好。我們打算今天下午辦一個簡單的儀式，晚上一家人吃個飯。”
“嗯。”謝清微點點頭。
“伴娘的衣服也準備了幾套，待會兒送過來，你試一下。”喬諾笑道，“謝清微，謝謝你肯來。”
因為謝明理，因為謝寶嘉，她早就跟喬家斷了往來。
從她病重，喬家就一直想來探望，被謝子廷擋了回去——他們約莫是想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論過去如何不堪，他們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應該會原諒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
可是，她不想原諒。
那麽多年，她永遠是等著被選擇，又永遠是最先被放棄的人。
她也是人，心是肉長的，痛得多了，也就沒有感覺了。
親人，不如沒有。親情，不過是逼她退讓的利器。
她早就不要他們了。
跟喬家形同陌路，這些年又疏於交際，她也沒什麽朋友，這伴娘的人選確實是個問題——她跟謝明理離婚了，自然也不願意用謝家的小輩。
下午，賀秋明也推了一個會議，趕了過來。
喬諾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醫生強烈反對她離開醫院，因此，儀式就在醫院辦的。
脫下病號服，換上婚紗，挽發，化妝，戴上全套珠寶，由謝老太太攙著，將她的手放入了高棲林伸出的手中。
謝清微站得近，看著高棲林臉上的表情從傷懷變成釋然。
賀秋明充當司儀，主持了這場儀式。
喬諾與高棲林分別許下婚姻的誓言，在眾人的掌聲中，高棲林輕輕將喬諾擁入懷中，輕聲道：“時間走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謝子廷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麽。
就在這天夜裏，喬諾因子宮癌，在醫院病逝。
高棲林守在她的病床前，送了她一生中最後的一程。
而那時，謝明理坐在病房外走廊上的椅子上，謝子廷跟謝老太太則是在陪護房裏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