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幻生
三天後，當床上的女人終於除下臉上的繃帶，再次出現在蕭婧麵前時，蕭婧腦海裏卻隻能想到一句非常不靠譜的話：“命運如飛刀，刀刀不離後腦勺。”
前幾天在閼於王宮裏，她剛剛看到自己的“屍體”擺在麵前一動不動。
如今，她又看到另一個“自己”站在麵前，那張臉，與公主蕭婧幾乎是一模一樣，全無分別。蕭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希望能從這個荒誕的夢中醒來，然而銳利的疼痛過後，一切都沒有改變。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鬼斧神工的醫術，能雕琢出一張天衣無縫的臉？
然而，蕭婧還是隱隱覺得不安，站在麵前的那個女人，總帶給她一種詭異的感覺。這世上能讓蘇護如此關心的人，怕是隻有他的女兒蘇翩翩了，但是……在蕭婧的記憶裏，蘇翩翩的身高體態，和從前的“自己”還是有些差別的，為何現在看起來竟是一模一樣，從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從前的半分影子？
有那麽一瞬間，蕭婧幾乎要以為，那天她看到的並不是屍體，公主蕭婧又再度複生了。
然而，蘇翩翩開口叫出的那一聲“爹爹”打破了她的幻想，同時也帶給了她更大的震撼，連聲音……聲音也變了！
蕭婧的腦海裏掠過許多瘋狂的想法，然而又一一被她否定。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個猥瑣郎中身上。
蘇護父女似乎有很多話要說，蕭婧便主動要求去幫郎中煎藥，誰知到了廚房裏，竟沒有看到那郎中的身影。爐子上的藥才剛端下來，看來那郎中並沒有走遠。蕭婧正想出去找找，無意中卻聽到緊挨著廚房的儲物間竟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眼下自己身份未明，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蕭婧不敢懈怠，拔下頭上尖利的發簪握在手裏，才小心翼翼地推開儲物間的門。
屋子裏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味道，有點像檀香，但聞得久了會有些惡心。蕭婧也不知道這氣味有沒有毒，為著安全起見還是拿出帕子蒙住下半截臉，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轉過一個貨架，那郎中卻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那郎中本是在做一件極為機密的事，如今陡然被人撞破，自然惱羞成怒，下意識地抬手去掐蕭婧的脖子。
蕭婧猝然遭襲，本能地用手中的發釵反擊，也不知是捅傷了對方哪裏，隻聽得那郎中悶哼了一聲便放開了手。不過那郎中雖然放手，卻也扯下了她蒙臉的絲帕，露出了她的真容。
認出是她，那郎中倒不害怕了，隻咬牙將插在胸口的發釵拔下來，狠狠擲在地上，然後吐了口唾沫，向蕭婧走過來。
蕭婧見他目露凶光，嚇得腿腳都軟了，恰好一眼看到牆邊靠了把斧頭，便拖過來橫在胸前。那郎中雖然是個男人，但身材矮小幹瘦，也沒什麽力氣，否則剛才也不會那樣容易就受傷。他看蕭婧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勢，竟舉起雙手後退了兩步道：“小姑娘，有話好說，你先把斧頭放下。”
蕭婧知他是郎中，想必用毒也是一流的，於是又多後退了幾步，手中的斧頭仍握緊不放。為防他突下殺手，蕭婧隻好先發製人道：“齋主讓我來瞧小姐的藥熬好了沒有，你卻躲在這裏偷懶，仔細我上報給齋主，要你好看！”
那人見她這樣說，便幹笑道：“並沒有躲懶，我這便隨你去拿藥。”
說著，他就要往門口走。然而，蕭婧分明看到，挪步前，他緊張地向牆角的箱子看了一眼。
那是個大木箱，類似的箱子房間裏還有兩個，箱蓋上都落滿了灰塵，唯有那隻箱子上的灰塵上，印有清晰的手印，顯然最近才剛開關過。聯想到剛才郎中慌張的樣子，還有現在他一副巴不得快走的表情，蕭婧直覺地認為，那個箱子裏一定有古怪。
於是她橫跨一步擋在門邊，揚揚手裏的斧頭，示意郎中後退幾步，然後冷冷道：“不知道郎中先生在箱子裏藏了什麽寶貝，若是……”
她本來也隻想隨口試探一下對方而已，並做好了隨時奪門而出的準備。之所以這樣大膽，一來是那郎中委實手無二兩縛雞之力，二來附近有很多試劍齋弟子，隻要吆喝一聲他們便能聽到。
兩人就在暗室中對峙了片刻，那郎中經過剛才一番折騰，臉色已然蠟黃，額上漸漸流下了汗水。就在蕭婧打算放棄時，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你……你不要聲張……我知道你中了毒，隻要你不聲張……我願意替你解毒……”
蕭婧一聽有戲，雖然並沒有放鬆警惕，語氣卻軟了些：“先生何出此言？你我都是替齋主辦事，你這樣說，我倒不明白了。”
那人的臉色越發差了，額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接二連三地流了下來，像是得了重病似的。他抖抖索索將手伸向懷中，見蕭婧眼神警惕，忙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大家都是為了……活命，我隻是要吃些藥……”
蕭婧見他說的不像是假的，便點點頭，那人急忙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將裏麵的藥丸盡數倒入口中，這才緩過來些。緊接著，他便匆匆向蕭婧解釋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並非郎中，而是苗疆的蠱師，顧名思義，自然是以養蠱為生的。蘇護綁了他唯一的女兒來，為的便是要他培育出一種罕見的蠱物，名為“幻生”。
幻生蠱的神奇之處，在於它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外貌，蘇護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隻不過幻生蠱一來培育不易，二來要起作用，還需要一個苛刻的條件。幻生蠱以人的軀體為食，將宿主的身體蠶食殆盡之後的幻生蠱，經過特殊處理後被另一個人服下，那人便會得到與被吃掉的宿主一模一樣的身體和容貌。
因著此法太過惡毒，也因為需要這一蠱物的人寥寥無幾，所以極少有人使用。
聽到這裏，蕭婧忍不住道：“胡說！我明明看到她隻有臉部受傷，怎麽會……”
那人歎息良久，終於說出了原因，而這，也是他為什麽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在這裏做小動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