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毒
原本在方家除了家主方泰以外,方文鴻天賦最高,修為最盛,是最有望接人下一任方家家主的人。按說憑著方文鴻在方家的地位,江小楓兄妹兩人本不用過得如此的狼狽,可是世事難料。
三年前,方文鴻修煉之時,突然走火入魔,氣血攻心,到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但這下一任家主的有力人選,便成了方子真的父親方文興了。
自此以後,方文鴻也不再被方家重視,開始變得沒落起來。就連他們父女兩人都得夾著尾巴過活,更別提照顧江小楓兄妹二人。
江小楓口中所說的碧彤妹妹,是方文鴻的女兒。五年前,正是江小楓爺孫三人將她從歹人手中救了出來。
方碧彤自從生下來之後,右胳膊上便伴生著一條黑線,不停的蠶食著她的生氣。方文鴻遍尋天下,卻也沒有找到醫治的方法。
方碧彤能活到今天,全靠方文鴻為她輸送靈力維持,直到五年前遇到了江小楓爺孫三人,方碧彤的病才有了一絲希望。
每當那道黑線作怪,蠶食方碧彤的生氣之時,李老頭便能夠施展一種神奇的術法,操控天地靈氣,將她胳膊中的黑氣吸出一小部分來。
雖然不能徹底解了那道黑線之毒,卻也極大的緩解了方碧彤的痛苦。自此以後,每當方碧彤疼痛難忍之時,李老頭便施法幫他解毒。
江小楓本來也非常奇怪李老頭的解毒之法,但是當他修煉了詭異的古法後,便知道了李老頭施展的正是黃布上記載的功法,但是總覺得自己修煉的功法比李老頭的更為純正。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李老頭之前每次給方碧彤解毒時,便常講這句話掛在嘴邊。而在李老頭不明生死之後,解毒的大任便交給了江小楓。
昏暗的燈光下,床榻之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女,嘴唇幹白發裂,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她的眉毛極長,如風中的柳葉,雖說不上是傾國傾城,但也是花容月貌,極其可人。
這裏正是方碧彤的香閨,此時房間中隻有江小楓一人,方文鴻和江小雪都在門外守候。
江小楓仔細的觀察了一會,然後輕輕的托起了方碧彤的胳膊,而那潔白無瑕的玉璧之上,竟赫然出現了道一指長的黑線:
“都已經昏迷不醒,果然是又加重了。”
江小楓深深的吸了口氣,隨之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他也很想徹底解了方碧彤的黑毒,但是每次用李老頭讓他修煉的古法後,卻隻能緩解她的痛苦,但不能完全解掉。
他不再停留,快速地在胸前結出一個法印,隻見周遭的天地靈氣開始向方碧彤的胳膊匯聚,江小楓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玉璧,仿佛在探尋什麽。
方碧彤雖然閉著眼,但是此時仿佛感受他的撫摸,頓時滿臉嬌紅一片,而江小楓正在集中精神,並沒想那麽多,輕喝一聲:
“解”
猛然間,他的手掌仿佛與靈力凝聚在了一起,巨大的吸力將方碧彤胳膊上的黑線抽出了一些。頓時之間,方碧彤如釋重負,胸脯猛地一挺,發出一陣舒爽之聲。
就在江小楓功法耗盡,頭疼欲裂之際,方碧彤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之人是江小楓,也不管不顧,猛地一下抱住了他的脖子痛哭流涕:
“小楓哥,我好害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小楓一時之間變得有些手足無措,對付女孩子是他最不擅長的。他隻好將兩隻手舉在半空,但是卻又不知道放在那裏。
忽然他隻覺得自己的脖子一陣濕熱,原來是方碧彤的眼淚流了進來。江小楓把心一橫,心想道:揩油就揩油吧,老子豁出去了。
他緩緩的攬住方碧彤腰肢,輕輕在她的背上拍了起來道:
“傻丫頭,怎麽會見不到我,你不是跟我約好還要去東離山抓妖獸的嘛。”
“楓哥哥,我好怕,嗚.……”
一時之間,方碧彤哭的更加心痛,將他抱得更緊了。江小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自己原本是想安慰她,沒想到怎麽又哭得厲害了?
就在他為難之際,方文鴻和江小雪推門走了進來,江小楓雖然眼睛看不到東西,但是心想這一幕肯定被他們看到了,一時顯得尷尬無比。
他使勁兒推了推懷中的碧彤,而方碧彤卻像是黏住了一般,怎麽也推不動。方文鴻猛然咳嗽一聲,方碧彤這才緩緩的鬆開了江小楓,撅著小嘴兒又躺回了床上。
江小楓如釋重負般,長長的歎了口氣道:
“文鴻叔叔,碧彤妹妹的黑毒已經緩解了不少,需要再休養一段時間。”
“我才不需要休養!”
“胡說八道!”
方文鴻瞪了一眼方碧彤。當他看到方碧彤的臉上有了些血色,心裏登時高興起來。一直以來,方文鴻對於江小楓和李老頭施展的術法好奇無比:
他的修為已經到了開靈境中期的境界,都拿這黑毒束手無策,但是這小子隻是築靈三階,和他的修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連他都不能解的毒,江小楓竟然能做到,這著實讓他費解:這小子和李老頭到底修煉的是什麽功法,怎麽這麽奇葩?
“多虧了李叔和你了,要不是你們,碧彤這黑毒,我可真是越來越束手無策了啊。”
江小楓搖了搖頭道:
“我也沒有辦法徹底根除這黑毒,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碧彤已經好起來了,那我和小雪就先回去了。”
方文鴻輕輕的拍了拍江小楓的肩膀道:
“如果有需要,就跟我開口,別太倔!”
江小楓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即被小雪攙著離開了。
兩個人回到住處,吃了午飯之後,江小雪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因為她今天還有一大堆方家的衣服要洗,如果不在規定的時間洗完,恐怕這個月方家不會給他們一丁半點工錢。
江小楓有心幫自己的妹妹,但是現在卻自顧不暇。隻能歎了口氣,任憑小雪拖著瘦弱的身子,去幹那些下人的活計。
整個下午,江小楓都有些心神不寧,無法集中精神修煉古法,總感覺會有事發生。隨著時間的流逝,破落的院子迎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小楓心中一驚,連忙摸索著走了出去。而在院門口,江小雪衣衫不整的站在門口,頭發亂蓬蓬的,目光呆滯雙目無神,似乎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她穿的白衣,被撕的破破爛爛,臉蛋紅腫,明顯是被人打的不輕。
小雪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哥哥的感知能力強。所有的眼淚,她都準備咽到心裏,他不想哥哥為自己擔心。
江小楓雖然看不見,但是修煉古法的他,明顯能感覺到氣氛的不對,還有小雪的氣息,極其不穩。他看不到小雪到底怎麽了,隻能輕聲的喚了一聲:
“小雪,你回來了嗎?”
聽到小楓的話,六神無主的小雪終於回過神來。她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原本想著一定要忍住,可她看到哥哥後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害怕、恐懼,一股腦的都發泄了出來。
她衝向江小楓,抱著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起來。
江小楓不明所以,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小雪因為害怕,那弱小的肩膀,在自己的懷中止不住的抖動,就像一隻幼小無助的小獸,被獵人追到無路可逃。
江小楓捧起小雪的臉蛋,正要問她怎麽回事,可是他的心似乎猛然被揪了一下。因為他明顯能感覺到,小雪的臉蛋腫了起來。他頓時額頭青筋暴露,憤怒的問道:
“小雪,是誰,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告訴哥哥!”
江小楓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憤怒到了姐姐。
從小到大,江小楓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如今妹妹了如此委屈,他心如刀絞。
而此時的江小雪,已經是淚流滿臉,瘋狂地搖著頭,緊緊地抓著江小楓的手,生怕他做出什麽傻事。
就在這時,站在門口的一個青衣中年男子道:
“小楓,你別逼問她了,這孩子已經夠可憐了。”
聽到聲音,江小楓立刻分辨出來:這人是方家刑堂的方石長老。方石長老平時為人正派,幫過江小楓不少。
江小楓心急如焚問道:
“方石長老,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小雪這到底怎麽了?”
“唉!”
方石長老淡淡的歎了口氣道:
“說起來到底是方家虧待了你們啊,這天殺的!小雪回來的路上,差點兒遭到不測被人輕薄。幸虧我及時趕到,才將小雪救了出來。不過我已經警告過那人,從今往後,估計他也不敢了。你們兄妹行事,以後一定要小心啊!”
“嗡”的一聲,江小楓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輕薄,小雪竟然差點被人輕薄?平時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竟然差點被人玷汙?
江小楓此時眼神之中冒出的怒火,似乎要焚燒一切。從小他疼愛到大的妹妹,竟然差點遭遇如此不測?
他的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仿佛要爆炸。滿頭都是汗珠,滿嘴都是白沫,拳頭在地上砸的“砰砰”作響。
他不用猜也知道方石長老口中的那個人是方子真。
“雜種,方子真你這個雜種,我要殺你了!”
他抬腿就要往外衝,就在這時,一股巨力將他拉了回來,正是刑堂的方石長老,他猛喝一聲道:
“小楓,不要做傻事,你去了隻會徒勞送命。”
江小雪猛地跑過來抱住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道:
“哥,哥,我求你了,千萬不要去。小雪求你了,千萬不要去好不好。小雪乖,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嗚嗚.……”
小雪的哭聲,讓江小楓心中更加難受不堪。他一把抱過妹妹,狂吼一聲。那種沒有力量的無力感,猶如一道巨石砸在自己的心頭,讓他痛徹心扉,痛入骨髓。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神之中閃過仇恨的怒火,憤怒的聲音猶如悶雷一般傳開:
“方家,方家,方家!今日所受之苦,我江小楓將悉數奉還!”
方石看了一眼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兩個孩子,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悲傷。
但是他沒有辦法,方家現在實際掌權的,可是方子真的父親方文興,要怪隻能怪這兩個孩子的命不好吧。
他見這兩個孤立無依的孩子終於穩定下來,哀歎一聲,最終還是離開了這間破的不能再破的院落。
傍晚時分,江小雪終於從恐懼之中恢複過來。見天色已黑,便悄悄的出來填火做飯了。
感受著江小雪瘦小忙碌的身影,江小楓的心在滴血。妹妹白天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晚上還要照顧自己,江小楓一拳重重的砸在牆上,頓時淚流滿麵,卻又無能為力。
等水燒開之後揭開米缸,小雪卻發現裏麵剩的米粒屈指可數,一股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小雪呆呆的坐在地上,越想越是委屈,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模樣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以前爺爺在世的時候,方家誰敢如此對他們兄妹兩人,爺爺這才剛走三年,方家覺得爺爺肯定死在了東離山,對他們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便開始不把他們當人看。
方家先是把他們從原來的的院落攆了出來,又斷了他們兄妹倆人的飯菜,就連米都不能及時發放了,甚至還要玷汙自己,世道人心便是如此,人走茶涼。
要是方叔修煉不走火入魔,我們可能還要比現在好一些。
“唉!”
小雪輕輕的歎了口氣,將缸中的米一粒粒的撿起來,下鍋熬粥。諾大的一口鍋,隻見清水,卻難見米粒。
不多時小雪便將米粥擺在了桌上,江小楓的那一碗盛完了鍋裏所有的米飯,而她自己的卻是清水一碗。
她夾起一根自己從外麵采來的野菜,遞到哥哥的嘴邊道:
“你餓了吧哥?趕緊吃吧。”
江小楓張嘴吞下,除了鹹沒有其它的味道,雖然極其難吃,但是他還是豎起了大拇指:
“小雪醃的野菜,味道不錯。”
一根鹹野菜,竟被他嚼似乎是人間美味,不住的誇讚。
小雪知道哥哥是故意討自己歡心,雖然尷尬,但臉上還是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聽到妹妹被自己逗開心了,江小楓會心的微笑起來,可這笑容顯得如此的單薄,以至於眼角的淚水浸濕了蒙眼的黑布,他卻渾然不知。
江小楓自從修煉了李老頭的詭異古法後,感知力慢慢的變得極其敏銳,哪怕一根針掉在地上,他也能夠感知到。
所以當小雪把米粥端上桌子的時候,雖然看不見,卻已經感知到了小雪的那碗清水,隻是並沒有點破。他現在隻能裝下去,讓小雪獨自承受著這三年的痛楚。
小雪夾起一根鹹野菜,放在嘴中慢慢的嚼起來,苦澀的味道立即傳來,她皺了皺眉,“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綠衣少女突然闖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籃子,正要開口,卻撞見了小雪正就著野菜喝清水的場麵,她吃驚的張大嘴巴,捂住嘴道:
“小雪,你.……”
沒等綠衣少女說完,江小雪連忙跑到她身邊捂住了她的嘴巴,湊到耳邊小聲道:
“估計是方子真他們使壞,把米缸的米都扔掉了,今天隻能湊合一頓了。碧彤姐姐,你行行好,千萬不要說漏了。你知道哥哥最要麵子,如果讓哥哥知道,他會難過的。對了,你不是剛剛才好轉,怎麽這麽快就下床了?”
“我要是再不來,你們兄妹都喝西北風了。方子真和他爹,真不是個東西!”
方碧彤的臉上明顯有了血色,比解毒之時好了很多。隻是在她看到他們兄妹二人吃著醃野菜喝著清水,心裏一酸,眼角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小雪,真是苦了你了,要是讓你哥哥知道了,他該多心疼你!”
“我就是怕哥哥知道了難受,我才要這麽做。”
方碧彤愛憐的揉了揉小雪的臉蛋,微微的點了點頭。她們兩人雖然聲音極其微弱,但是江小楓早已聽進耳中,不由得一陣心酸,嗓子開始變得堵得慌。
碧彤將手中的籃子放下,衝著江小楓道:
“傻包子,看我給你們帶什麽好吃的了?”
一聽到方碧彤喊她給哥哥起的外號,江小雪高興的咯咯直笑。
江小楓無奈的撓了撓頭,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從小方碧彤便是這般,自己從來都是被她開涮的對象。拿過方碧彤遞過來的包子,小雪徑直跑到江小楓麵前遞到他嘴邊:
“哥,你先吃。”
江小楓爽朗的笑了笑,愛憐的摸了摸小雪的頭。待他們用過晚餐,江小楓便道:
“碧彤,你剛剛轉好,就不要惦記著我們兄妹了,自己修養好再說,文鴻叔叔知道了又該罵你了。”
方碧彤狡黠一笑道:
“隻要你們不告狀,他怎麽會知道我偷偷跑出來。對了傻包子,你和李爺爺這解毒之法,舉世罕見。這些天我聽說歐陽家的大小姐好像中了赤血蛇的毒,你有沒有興趣去解一下?”
江小楓搖了搖頭道:
“沒興趣。”
“真沒興趣?報酬可是一粒喚靈丹喲!”方碧彤晃了晃眼前的手指道。
“喚靈丹?”
江小楓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嘴: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歐陽世家在雲州郡與你們方家、屠家、邢家並稱四大修煉世家,怎麽連個大小姐都保護不了,竟會讓她中了劇毒?”
方碧彤沒好氣的翻著白眼,一邊又遞給江小楓一個包子道:
“要我說,其實那大小姐也是自己作死,非要去什麽東離山曆練。你說曆練就曆練吧,還非得甩開衛兵,跟一條成年的赤血蛇打起來了,結果被咬了一口。”
江小楓歎了口氣道:
“成年的赤血蛇,可是相當於築靈七階的修士,也難怪她打不過。”
“可不是嘛!但這丫頭卻深得歐陽世家老家主的喜歡,正在遍尋能夠治好他孫女兒的靈醫呢,但那蛇毒多難解你是知道的,聽說已經趕走好幾個庸醫了。”
“以歐陽世家的底蘊,竟然還解不了赤血蛇的毒?”
方碧彤突然壞笑一聲,鬼頭鬼腦道:
“當然能解得了,但是赤血蛇的毒性你應該知道吧,就算是從五髒六腑祛除了蛇毒,毒液也會匯聚到最初的傷口處。”
江小楓沉思道:
“你說的對,赤血蛇的蛇毒,在匯聚到傷口處後有兩個解決的方法:一是將傷口周遭的腐肉切掉,蛇毒便幹淨了;二來是請修為極強之人,將靈力灌注到她的體內,將蛇毒從傷口處逼出來。”
聽江小楓說完,方碧彤撲哧一笑道:
“你可知道那毒蛇咬的是歐陽大小姐哪個地方嗎?”
江小楓莞爾一笑道:
“總該不會是屁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