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誣陷
傍晚時分,落日的餘暉在遠方的天際拉出了一道火彤般的彩帶,讓人看去心曠神怡。
暮色降臨,雲州郡,方家一處破敗的院落,滿地黃葉堆積,又凸顯出一份蕭瑟。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站在院落的中間,蒙著眼睛的黑色粗布迎著風擺來擺去。
忽然之間,他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屈伸二指,輕喝一聲:
“起!”
隻見他周遭一股靈力開始升騰翻湧,無數的黃葉順著靈力的脈絡,在他的周身開始遊動起來,仿佛一條黃龍。
不多時的功夫,他的腦海中突然傳來一股難以明說的刺痛,仿佛被萬箭穿心一般。這一刻,他甚至想有個人殺掉自己,來緩解這種痛苦。
持續了一刻鍾後,他終於咬緊牙關,又結出一道法印,刹那間,黃葉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在院落中雜亂無章的四散紛飛。
少年默默的歎了口氣,略顯頹廢的自言自語道:
“臭老頭,你讓我蒙著雙眼修煉,已經三年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摘下這快破布。這三年,真是苦了小雪。這個傻丫頭,為了治好我的眼睛,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了,可又不能將實情告訴她。”
少年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滿臉的苦澀:
“這該死的噬靈體,唉!”
突然,他感到一股危險在靠近,本能的連忙退後幾步,隨既快速向右邊一閃,隻見一個尖銳的石子,夾雜著呼嘯之聲,瞬間從他剛在所站的地方射了過去,最後砸進牆中,留下了一個深深彈坑。
幸虧他躲避及時,否則剛才那一擊,即使要不了他的命,也能廢掉他一條腿。
就在此時,破落的院門猛然被一腳踹開,隨之進來幾個氣勢洶洶的少年,為首的少年穿著華貴,一臉的驕橫:
“江小楓,你這個臭瞎子,竟敢躲過我剛才的一擊。下賤玩意兒……”
那叫做江小楓的少年,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這種伎倆和嘲諷。蒙布黑布的雙眼微微顫動幾下,並未作聲,誰也看不到那黑布之下,到底掩藏著怎樣的憤怒。
他緩慢的彎下腰,似乎在找什麽東西,看的對麵的幾個少年有些納悶。其中一個少年開口問道:
“臭瞎子,找什麽呢!”
江小楓也沒起身,而是繼續彎著腰,仔細的在地上摸索著,一邊喃喃自語道:
“我記得爺爺說過,隻要遇到瘋狗,就要裝作彎下腰找石頭的樣子,這樣就能把狗嚇跑了。”
“你個臭瞎子,哪裏有瘋狗,我看是你瘋了!”
這個少年的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啪”的一聲,少年隻感到自己的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接著就看到方子真氣急敗壞的樣子。
“少爺我……”
“你個混賬東西,沒聽出來他在變著法兒的在罵咱們嗎?給我滾!”
遠處的江小楓,這時已經站起身來,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
“你們這智商啊……”
隨既又道:
“方子真,這三年裏,你對我們兄妹兩人百般刁難,若是放在三年前,你可有這樣的膽魄?難道方家盡是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狼心狗肺之徒?”
似乎是被江小楓戳中了痛處,叫方子真的少年聽後勃然大怒:
“你這個廢物,還有你妹妹那個賤婢,我早晚讓你們拋屍荒野。前些日子我剛剛突破,到了築靈六階。今天,就拿你這個下賤貨來試試我的實力,讓你知道在我們方家,誰是主人!”
話音剛落,方子真身形猛然一轉,衝著江小楓便是一拳,氣勁十足。而且他有意在其他少年麵前表現自己,這一拳動用了全力。
見到方子真出拳,他身後的一眾少年,甚至都有人不忍心的閉上了雙眼,仿佛已經看到了江小楓慘死的畫麵。
方子真和江小楓,一個築靈六階一個是築靈三階,實力相差的極其懸殊,簡直是天壤之別,不管是誰,麵對著這樣的一場比鬥,都認為江小楓不會有好果子吃。
麵對來勢洶洶的一拳,江小楓心中明白,隻要挨上這一下,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畢竟對方是築靈六階,而且對手絕沒有手下留情一說。
“雖然境界未成,但老子不能站著挨打!”
江小楓暗自道,雙掌合十,空氣中陡然傳來一種波動,圍繞著江小楓周圍的黃葉,猛然之間快速翻飛起來,在江小楓的麵前,迅速匯聚成了一個由樹葉組成的巨球,橫在他與方子真之間。
方子真來勢極快,見黃色大球已然匯聚,自己來不及閃避,索性就一拳轟上去,同時嘴裏大罵:
“跟你那死去的糟老頭子一樣,裝神弄鬼,看我如何破你這雕蟲小技。”
隻聽“嘭”的一聲,方子真一拳轟到了由樹葉組成的黃球之上,隻可惜江小楓費勁渾身解數化成的葉球,也沒有阻擋住方子真的攻勢,頓時化作一盤散沙。
方子真一拳穿過樹葉組成的巨球,攻勢略減,沒等江小楓反應,那一拳的餘威猛然撞到他的胸膛之上。隨之而來江小楓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連忙向後連退幾步,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這時他隻覺得喉嚨一陣甜膩,一道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暗想道:雖然方才巨球沒有擋住方子真那一拳,但是畢竟卸去了他一大半的力量,否則這一拳打在身上,至少要斷幾根肋骨。
方子真見對方並無大礙,怒從心起。畢竟今天是有意來尋江小楓晦氣,而且自己已經是築靈六階的修為,一拳之威,竟然連一個築靈三階的垃圾都打不倒,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很丟人?
“賤骨頭,再吃我一拳。”
就在方子真又準備攻擊之時,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道:
“你們住手,不許欺負人。”
遠處一個白衣女孩兒,破舊的衣服縫著幾個補丁,在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飛快的奔跑著,不多時便來到了江小楓的身邊。
她臉蛋上掛滿了汗珠,滿是泥水,但卻絲毫掩飾不住她的姿色,忽閃之間的大眼睛猶如山澗的泉水,空靈不沾染一絲雜質,長長的睫毛仿佛夏日的蝶,白皙的臉蛋勾勒出一個未來的美人胚子。
她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江小楓的身體,見他並無大礙,轉過頭怯生生道:
“子真少爺,我哥哥眼睛已經瞎了,這三年我們在方家任勞任怨,並未做過出格的事情,還請你看在李爺爺為方家煉了這些年丹藥的份兒上,給我們一條活路。”
方子真略帶貪婪的看了一眼她,臉上隨既泛起一陣輕浮之色:
“你是個什麽東西!不過嘛.……放過你們也容易,若你肯陪少爺我玩上幾天,咱們之間的帳從此就一筆勾銷,你看如何啊江小雪?”
江小雪羞得滿臉通紅。忽然覺得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大力,原來是江小楓怒火攻心,緊緊的將她的手攥了起來罵道:
“放你娘的屁,後院的母豬姿色不錯,正在發情,你可以去找它!”
方子真被江小楓譏諷的滿臉通紅,憤恨道:
“給臉不要臉,不知道多少女人白送給我都看不上,能看上你妹妹是這個賤丫頭的運氣,你一個躲在女人背後的廢物,還敢如此大言不慚,今天,我就讓你……”
沒等他說完,他仿佛看到了什麽東西,板起臉問道:
“賤人,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江小雪連忙將手背過去,低著頭道:
“子真少爺,你看錯了,我什麽也沒拿。”
“胡扯,我剛才分明看到了一道藍光,給我閃開。”
方子真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掌拍開江小雪,隻見江小雪慘叫一聲跌坐一旁,一株散發著藍盈盈光芒的靈草,頓時從她手中飛了出來,卻被方子真一把抓在手中。
“好啊,江小雪,你竟然私自盜采我們方家靈田的靈草,真是膽子不小啊!
江小雪嬌羞難忍,小臉蛋漲得通紅,強忍著肩膀的疼痛道:
“我……我.……我根本就沒去過方家的靈田,這是我在東離山尋到的。”
方子真聽後先是一愣,隨既指著她哈哈笑道: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東離山你也敢去?你可知道你現在的修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這株成熟的蘭芝草,你可知道山中有多少妖獸覬覦?就憑你?”
江小雪被方子真說的啞口無言,但卻無法反駁。
憑著她現在的修為,在東離山尋找靈物無異於是找死,可是這株蘭芝草,確實是她在東離山摘下的,奇怪的是當時並沒有任何妖獸守護。可是她如果這般說出來,估計沒有任何人相信她。
正在這時,一位灰衣老者背負雙手,匆匆走來:
“子真,你這是做什麽?”
來人正是方家的執法堂長老方景山,正好路過這裏,見這裏吵鬧便來看看,卻發現江小楓兄妹被方子真打傷,身為方家執法堂長老自然要問個明白。
對方雖是執法堂的長老,但方子真也不害怕,微微躬身行禮道:
“見過長老,並不是我故意刁難他們兄妹,隻是他們偷了咱們方家的靈物,我隻是好心勸說讓她歸還,可是他們絲毫不領情呢。”
“我……我沒有偷……”
江小雪小聲道,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
“還說你沒有偷?我手上拿的是什麽,見到執法堂長老,還敢狡辯!”
“長老,這真的是我從東離山采摘的,真的沒有偷方家的東西。”
方景山聽了他們兩個人的話,又仔細觀察了一陣兒方子真手中的蘭芝草,皺了皺眉,暗自忖道:
這蘭芝草最起碼有二十年的成分了,據我所知,方家靈田中的蘭芝草,目前年份最久的也隻是八年,子真手中的絕非是方家之物。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反正現在這兩個廢物的爺爺也不在了,以前那老頭子在世的時候,能為方家煉製靈藥,還忌憚他幾分。可現在方家的紅人是方子真的父親方文興,他可是有望接任下一任的家主,自己可開罪不起。
方景山清了清嗓子違心道:
“大膽江小雪,竟敢私盜方家靈物,你可知罪?”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方爺爺,蘭芝草真的是我在東離山采來的。”
江小雪此時被人誣陷,極力為自己辯解,急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混著臉上的血跡,狼狽到了極點。
江小楓緊緊的攥著妹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小雪,不用跟他們爭辯,跟他們這幫忘恩負義的人多說無用。”
因為江小楓知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沒有力量,就沒有話語權,一切的一切,在自己沒有足夠強大之前,隻能忍著。
“還狡辯!念你是初犯,我代執法堂沒收靈物。”
方景山瞪了一眼江小雪,從方子真手中拿過蘭芝草道:
“方子真,這次尋回靈物有功,待我將蘭芝草交給丹閣,煉製出來的靈藥少不了你一份,就當是對你的獎勵。”
“多謝長老厚愛。”
方子真彎腰送走方景山後,一臉獰笑道:
“你們兩個賤玩意兒,在我們方家你還敢跟我鬥?要不是文鴻叔護著你們,早把你們掃地出門了。對了,你要是能做我的婢女,可能我還會放你們一條生路。”
“找後院母豬去伺候你吧!”
江小楓冷冷的說道,不由得又把江小雪的手抓緊了。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們就準備橫屍街頭吧。我們走!”
看著方子真他們走遠,兄妹二人落寞的站在原地,冷風蕭瑟,讓人看了不免一陣感傷。
“哥哥,對不起!小雪又惹禍了,等再過兩天,我再去東離山給你尋靈藥,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
江小楓聽了一陣心酸,微笑著搖了搖頭,緩緩的伸出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愛憐道:
“小雪乖,不哭了。這方家的人忘恩負義,等我眼睛好了,定要他們雙倍還回來。”
小雪眨巴著眼睛,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哥哥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自從三年前他的眼睛突然瞎了以後,仿佛變了一個人。
入夜之後,天氣微涼,江小楓獨自一人端坐在院落之中,如入定老僧一般,他周身的靈力,循著特定的律動,不停的在他身邊遊走。
猛然間,江小楓渾身一陣抽搐,一口鮮血噴出,捂著腦袋瘋狂的在地上開始打滾,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江小楓腦袋的疼痛才有所緩解,慢慢地坐了起來:
“李老頭,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你說的那幽光之境,到底是什麽東西?三年前你丟下我和小雪,你可知道,這三年我們是怎麽度過的嗎?”
江小楓手中攥著一塊髒兮兮的黃布,重重的歎了口氣。想到這裏,內心不免一陣感歎:
他無父無母,更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隻知道自己有記憶以後,身邊隻有李老頭一人帶著他走南闖北。
在他三歲那年,李老頭不知道從哪裏撿了一個棄嬰,便隨了江小楓的姓,起名江小雪。從此以後,祖孫三人便相依為命。
直到五年前,他們三人來到了雲州郡,恰巧遇到歹人行凶,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了一位少女,卻沒成想這少女是雲州郡四大家族方家的人。
方家的人感恩於他們的施救,所以便邀請他們在方家長期住了下來。
可卻誰也沒曾想到,三年前,李老頭突然詭異的交給他一塊黃布,上麵記載著一套極其詭異的修煉法門,李老頭要他以性命擔保不得示以任何人,哪怕是小雪都不行。
原本江小楓是天生噬靈體,無論修煉任何功法,都會被一股怪力吸走。他本已打算做個普通人度過一生,卻沒想到這古怪的黃布又讓他重新讓他燃起了希望。
在這三年之中,按照爺爺的要求,他必須蒙住雙眼,去感悟天地靈氣,隻有修煉到李老頭所說的靈海之中現幽光,方可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可是裝瞎的這三年,他的生活起居,全靠小雪照顧,自己幫不上一點忙,讓他慚愧至極。
這三年裏,小雪想盡一切辦法想要醫好他的眼睛,卻無一奏效,相反卻吃了不少的苦頭:
“這三年.……真是苦了小雪了.……”
就在江小楓感傷之際,一個黑影如鬼魅一般,來到了江小楓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小楓苦澀一笑道:
“是文鴻叔叔嗎?”
黑影沒有答話,隻是在他的肩旁上又輕輕的拍了幾下。
來人正是方家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方文鴻,原本他是方家最有實力接任家主之人,隻因三年前中毒練功走火入魔,修為從此停滯不前,門庭逐漸冷落。
方文鴻歎了口氣道:
“今日之事,我已經聽說了,隻怪我如今勢單力薄,連你們兩個都不能護得周全。是我將你們帶來方家,我愧對你爺爺啊!”
黑夜之中誰也看不到方文鴻的麵色,隻是他那聲歎息帶著些許的無奈和悲傷,江小楓搖了搖頭道:
“文鴻叔不必自責,今日之事與你無關。對了,你這麽晚來,肯定是碧彤妹妹的黑毒又犯了吧?”
方文鴻沒有作聲,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江小楓知道他心中難過,便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道:
“放心,明天我和小雪一道去看碧彤,幫她緩解黑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