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回 情深緣淺
眼下，聽他話裏的意思多半是擔心自己，隻得輕聲安撫他道：“你不必擔心我！我的傷已無大礙，不過是體內熱氣滯漲，阻了氣血通行才會一時看不清東西罷了。待過些時日，我靈力恢複些，自然會康複的。”
靈越回眸看他，枯黃的發絲映襯下，他本就扭曲駭人的麵孔顯得愈加醜陋，就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都似枯朽的老者一般，暗啞中帶著顫音。
更可怕的是，依風卻全然未知，竟還想著出言寬慰他，讓他莫要擔心，可此情此景，他又如何能不擔心？
半晌，靈越終是未能忍住，寬袖拂過他的麵頰時暗暗施了幻術，待他衣袖落下時，依風臉上原本觸目驚心的疤痕都已消失不見。
看著他發絲重新散發著墨黑光亮，俊美的麵孔一如往昔，隻是那雙碧藍色的眼眸卻仍舊暗淡無光。
靈越無聲地苦笑著，見他劍眉輕蹙，知曉他心中焦急，便忙道：“你可知為了治好你的傷，我可是將丹霞壁間僅剩的幾株蜜語草都偷偷摘了來，幸虧我手下的小花靈頗得丹霞崖壁上的那隻鶴妖的歡心，否則以鶴族在東離的威望，隻怕早已將我這梨花林的花主活剝了去。你倒好，才好了些，就想撇開救命恩人，去闖什麽伏魔軍的駐地？”
聞言，依風微微一滯，麵頰處泛起一陣緋紅，他知道靈越所言非虛，他被鳳凰天火燒傷，若無鶴族至寶蜜語草汁調養，隻怕即便勉強留下一具殘軀，也是個空殼罷了。
“不瞞靈越，蒼軒的鳳凰天火卻非尋常，此次全仗靈越相救，我才能撿了小命回來！多謝了！”依風雙手抱拳拱了拱，算是謝過靈越的救命之恩。
可靈越本意並非是要他的答謝，不過是想告訴他自己費勁辛苦才將他救回，他萬不可這般衝動行事，再將自己置身險境。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既然話都說道這份上，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始終看不上我，覺得我是境中的異類，那麽多貌美心善的花妖花靈不喜歡，卻偏偏要纏著你這隻彩蝶不放。但，好比你一心隻想著那紫玉蝴蝶一般，我這顆心落在你那裏也有千年，非是我說收便能收得回來的。此番救你，也並非是想以此為借口便硬將你留在身邊。那日落入我梨花林間的即便不是你，我也照樣會救。如今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非要去尋伏魔軍的駐地，便隨你吧。”
靈越一番話，句句見血，毫無遮掩，令依風怔了又怔，不知如何接話。
確然，他愛了夢兒多久，靈越便愛了他多久。
可如今他心裏有了彩夕，靈越卻始終如一，心中隻有他一個。
不忍他以身試險，亦是情理之中。
可那日鳳羽殿中，似夢若瘋魔一般的言行，著實讓他不安。
再者，慕紫禮為了救他，也不知如今是否平安。
他若不親去伏魔軍的營地打探究竟，著實是良心難安。
是以，依風輕輕歎息著，拂過靈越略涼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靈越，這一世我注定是要負你欠你的！你可知我能從蒼軒的鳳凰天火中僥幸逃生，全然是仗著慕兄的結界相護。如今境中戰亂，慕兄卻下落不明，我心裏確然擔憂。還請靈越體諒！將那伏魔軍的駐處說與我知，可好？”
靈越見他執意如此，再多說什麽也是枉然，隻得抽回了手，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大約是我前世欠了你的，今生隻當是還債吧！我昨夜去幽蜜夫人處借奇異花蜜為你療傷時，聽聞伏魔軍已駐紮在榆木林一帶，但消息未必可靠。你如今傷了眼睛，行動多有不便。若非要去，也可以。但你得答應我，讓我陪著你去！如何？”
依風沉默片刻，旋即點頭應允。
他知道，這是靈越最後的底線，他始終是不放心他，故而非要同去不可。
是夜，榆木林中，微風搖曳，樹影婆娑，連日的戰事令樹妖們早已精疲力竭，前日終於抵擋不住伏魔軍的攻勢，紛紛棄械投降。
但也有消息說，榆木林的樹妖們之所以不願再戰，並非是忌憚伏魔軍的攻勢，而是因伏魔軍中坐鎮的那位上仙，大發慈悲之心，不忍看到樹妖們修行被毀，故而好意勸導，這才令樹妖們紛紛棄暗投明，甚至甘願將方圓數百裏的榆木林都作為伏魔軍休憩之所。
因依風傷重初愈，靈越不敢禦風，生怕他的傷勢受了風驚又要生變。
雖命小花靈將所剩三株蜜語草都悉數摘來備用，但仍舊有些不放心，實則他在醫理方麵，著實隻是略懂。
他當日麵對著傷重的依風時，手足無措時多虧了小花靈提醒，才想起蜜語草的妙用。
可如今看來，蜜語草雖令他醒轉，但傷勢究竟如何他卻並不能堪透。
再者，他一身的傷痕始終未退，就連他的幻術也隻能遮掩幾個時辰而已，隻怕那鳳凰天火傷到的不僅是他的身體，或許連他的精魄也有損傷，才會導致那些傷痕不能消散。
梨花林距離榆木林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他們雖未禦風，卻為了節省時間，選擇了更為快捷安全的水路。
花瓣為舟，順著梨花林深處那條小溪順流而下，途徑巫溪支流再逆流而上，約莫天明時分，終於達到榆木林外。
即將上岸，靈越正要邁腿，卻被依風攔下，“靈越，你送我到此便可！之後的路，我自己走吧！”
靈越麵色一沉，拂開他擋在身前的手，自顧上岸，對他的話全然不理。
依風微微歎息，一躍上岸，薄唇微啟，想要再說什麽，卻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麽，靈越也不會任由他自己前去。
手邊一緊，是靈越微涼的手牽住了他的手腕，低聲在他耳邊說著：“你眼睛不方便，若沒有我在跟前引路，莫說是尋慕紫禮，怕是連伏魔軍究竟駐守在何處，你都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