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 菩提傳音
半晌，聽得陰澤厲聲道：“哼！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資格與我談條件？若不是因為你的身份特殊，就憑你們詐降刺殺我家公子之罪，早已將你們淩遲處死。你若當真想讓那蝶妖活命，就乖乖交出眼淚，否則……哼！我那陰玄陣中的蠱獸可不是吃素的！你一日不交出眼淚，我自有法子讓那隻蝶妖生不如死！”
似夢聞言，心下一涼，她如今便是那砧板上的魚肉，等著人家來宰割罷了，哪裏還能和他談什麽條件？
可她雖覺著疼痛難忍，眼中亦是酸脹不已，勉強抬手輕輕觸摸著幹澀的眼角，無奈並無淚落下。
知道這陰澤絕不是簡單威脅她幾句，擔心依風遭罪，可任憑她心急如焚，無奈始終無淚。
“軍師息怒！息怒！再給我點時間！我再試試……”
她話音未落，忽覺眼前的白霧漸漸消散，朦朧中望見遠處有一道紅光閃耀，隻一瞬間又暗了下去，待她凝眸細看時，卻隻覺得眼前這一片天都被一張幹癟枯瘦的臉給遮擋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往後挪了挪身子，可再抬頭時，卻見那張遮掩了整片天空的臉上，一雙漆黑如深淵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布滿皺紋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黃而尖的牙齒，若殘鍾般的聲音傳入她的耳際，“你若哭不出來，我有的是辦法幫你！不過，就不知道我的蠱獸能不能等那麽久，它們自從隨我遠征雲國，數月都未進食。我看那蝶妖雖體質著實不錯……”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原本近在咫尺的臉也逐漸遠離，可似夢的心卻一步步跌入無底深淵……
“啊！！！！”她歇斯底裏般嘶喊著，想要流出那能救依風的淚，可是她的聲音在陰澤聽來，不過卻若風中殘葉般，虛弱無力。
暗紅色的營帳中，居中擺放著一尊木雕，被百盞青蓮油燈環繞著，燈油不知以何煉就，令整個帳中都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木雕下的軟墊上跪著一個身形矮小的紅衫老者，此刻正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雙目緊緊盯著木雕旁的一個琉璃罐子。
那琉璃罐子不過巴掌大小，卻隱約能見其中似有一個白影閃動。
須臾，老者目光一凜，寬袖拂過琉璃罐頂，便聽得一個破碎沙啞的聲音喊道：“陰澤你個老匹夫！你要是敢傷我師兄分毫，我便是死也決不會讓你得到我的眼淚！”
她這一喊，陰澤倒當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寬袖一收，人已緩緩站起，轉身離去時，留下一句：“我隻給你三日，若三日後交不出眼淚，就送你與那蝶妖一同赴黃泉！”
齊國雪域，大雪紛飛，冰寒刺骨。
雪域深處的一處洞穴內，卻是溫暖如春，綠樹成蔭，桃花多多隨風飄蕩。
徐徐木香縈繞，洞穴內一個身形魁梧的玄色身影倚牆而坐，濃眉緊緊蹙起，細長雙目微閉，似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麵頰緋紅，額間兩鬢皆是密密汗珠。
忽地，隻見他雙眸一睜，低喝一聲，一掌重重拍在石壁上，震得周遭地樹葉紛紛跌落，原本皎然綻放的桃花悉數化作一抹綠煙消失不見。
“慕紫禮！算你狠！”他眸色轉瞬暗沉，無力地闔上雙眸，大口喘息。
他被慕紫禮以靈犀術困在這裏已有數月，為了將他逼出，他甚至不惜以玄冥之火自傷，可無奈慕紫禮不過一團靈氣，幽幽纏繞在他心頭，就是不肯離去，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運氣，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們已有幾日不曾鬥法，可適才他突然覺得心頭陣陣劇痛，著實難忍，逼不得已再次施展玄冥之火，卻終究還是兩敗俱傷，傷那木靈一分，便傷己一分。
實則，慕紫禮也是出於無奈，才會以周身靈力施出靈犀術困住他的心脈，否則那日枯骨沙漠裏，似夢隻怕已經被他帶走。
可他日夜受相思之苦，還要全力阻擋闕恨天前去尋找似夢，堅持數月眼看也要力竭。
偏偏就在適才，他收到了來自依風的菩提傳音，話語支離破碎，但他大約明白是夢兒與他有難了。
他當下便想一舉將闕恨天擒住，可無奈才一運氣便被他發覺，洞穴內那些瞬間枯萎凋零的樹葉正是他靈力逐漸不支的象征。
就連他以菩提葉幻化的桃花也被闕恨天剛才那一掌化作灰燼。
但似夢有難，他一刻也不能再留在此處，須得速戰速決。
就在闕恨天喘息的那一霎那，他已從闕恨天的心脈離開。
隻是闕恨天心脈受損，一時竟未發覺，待他察覺有異時，洞穴內早已被那濃濃木香包裹，眼前青影騰空躍起，拂袖之間似卷起驚濤駭浪一般，一股巨大的氣流朝他撲來。
隻聞得一聲淒涼的悲鳴，闕恨天高大的身子已飛速離開地麵，肩後雙翼撲閃，眉眼中盛滿怒意。
“慕紫禮！今日便要你命喪於此！”
隻聽得他一聲厲喝，雙翼晃動時，連帶著整個雪域深處都似在怒吼一般，發出震天的轟隆聲。
慕紫禮心係似夢，隻想迅速解決戰鬥，招招隻攻不守，凜冽奪人，分毫不讓。
闕恨天被他困了數月，心脈損傷，加之自入人間靈力本就不濟，適才他那一招又凝了十分的氣力，闕恨天雖勉強躲過，但雙翼依舊受傷不輕。
慕紫禮見占了上風，依舊快攻不守，但他太過心急，卻被心思縝密的闕恨天尋到破綻，甘冒力竭之險再次催動玄冥之火，想要置他於死地。
他躲閃不及，一團火焰已當胸穿過，清俊的麵龐瞬間煞白如雪，墨黑的眸子裏是強忍的痛苦，掌中依舊凝氣結印朝闕恨天劈去。
隻聽得一聲悶響，闕恨天原本懸在半空的身體猛然摔落，黑褐色的雙翼微微顫抖，鮮血順著雙翼嘀嗒落進塵土間。
一時間，隻見洞穴火光彌漫，周遭因木靈氣息衍生出的樹木紛紛被火焰吞噬，原本溫暖如春的洞穴內頓時陷入酷寒之中。
慕紫禮與闕恨天皆心知肚明，他二人相爭的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