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崔鈺和墨汐投來奇怪的眼神。


  楊鴻雲知曉她腦海裏擁有不同世界的記憶,怕別人多想懷疑,便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關於盧肇的身世,方才所說是西北所傳最為廣泛也是人盡皆知的一種,另外還有一種說法,盧肇的親生父親就是狼王。”


  崔桓皺眉,問韓洛:“盧肇今年歲數幾何?”


  韓洛回憶一番,道:“比我大很多,約摸二十出頭。”


  “那也不算大啊。”崔鈺接過話頭,“依著狼王的年紀,當盧肇爺爺都綽綽有餘,想必是傳言誤人。”


  “那可說不準,西北那些部落風俗開放,沒什麽節操可言,兄弟父子同妻不在少數,他們的王族也是一樣,子殺父奪位,女人跟牛羊沒什麽區別,都是用來交換利益的物品。匈奴攻打我們大周時不知擄掠了多少良家婦女,狼王估計自己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兒子。”


  韓洛跟隨將領去西北練過兵,他的話眾人還是願意信的,隻是,有點難以接受。


  梁十七沉吟半晌,幽幽開口:“不管盧肇他生父生母是誰,他是半個外族人沒跑了對吧?那他來臨安搞事情究竟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還是……他在籌劃更大的陰謀?”


  比如通敵叛國之類……


  大家默不作聲。


  不用多說,表情已經可以道明所有。


  一個擁有外族王室血統的人,怎麽可能沒野心。


  韓洛不禁有些懊惱,他不該這麽早跟韓詠明撕破臉,以至於手中沒多少可用之人,想去朝中打聽打聽都備顯艱難。


  崔桓和楊鴻雲都明白韓洛的難處,本來,他們也沒想過讓韓洛出人出力。


  崔鈺躊躇不決:“此事可大可小,不如我寫信回去,讓他們去問問?”


  韓洛冷笑:“去年你爹奉旨肅清各地貪汙腐化,撤了一大批科考名額,不知得罪了朝中多少官員,盧肇這事若是與朝中無關倒也罷,要是有人跟他通氣,你說你爹這時候出頭,會落得什麽下場?”


  崔鈺臉色一白,頓時不說話了。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麻煩家裏,但客來軒耗費了他諸多心血,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它關門。


  兩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要是兩個月後糧食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又該怎麽辦?

  崔鈺心裏著急,又無處訴說,一時頭腦發熱才會想到讓崔淩雲和幾個叔伯出麵。


  韓洛見他情緒低落,嘖了聲:“你愁什麽,這家店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莊子還有我的本錢在內,要是那姓盧的真不識好歹送上門來,宰了他便是!”


  梁十七意外地看向韓洛。


  韓洛平日裏行事頗為懶散,也不胡亂溜達,沒事就逮著林陽澤下棋,看上去很是平和,這會子他突然口出狂言,倒是讓梁十七恍然想起來,他還是燕京城那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韓小侯爺。


  韓洛年紀輕輕手裏就沾了人命,還不止一條。


  他那個世界裏,不是人殺他,就是他殺人。


  對於盧肇,他還真是半點不懼。


  即便他殺了盧肇又如何?


  以往官員彈劾他的奏折堆積如山,還不都被壓了下去。


  “如今不同往日,你心裏沒點數?”楊鴻雲麵色嫌棄,韓洛眼珠子一轉他就猜到韓洛心裏在想些什麽。


  這人也是狂慣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說不準,盧肇行事如此張狂就是跟你學的,恰好你不在京,他便替你占了小侯爺的位置。”


  楊鴻雲話音未落,韓洛便怒拍桌而起:“他敢!”


  兩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眼見著韓洛怒火中燒,崔鈺怕他一氣之下惹出事,方要勸說兩句,就被崔桓按住了胳膊。


  崔桓朝他搖搖頭,那意思——坐著別動,看好戲。


  “嗬,你還真當自己不可替代了不成?”楊鴻雲繼續嘲諷,“龜縮在江南半年,燕京城的人怕是早將你忘了,小皇帝本就對韓家心存不滿,科考肅清,韓詠明傷及根骨,至少近四年內,他再難收攬朝中新貴,為此,韓家不得不蟄伏度日,若不然小皇帝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寵愛盧淑妃。


  當年小皇帝登基,韓、柳、王、蔡四家皆送了人進宮,王家式微,王家女能成四妃之一便算到了頭,蔡家不爭不搶,剩下的便隻有韓貴妃和柳貴妃。棒打出頭鳥,有王家的例子在前,柳家也歇了奪後的心思。


  可偏偏這時候盧淑妃起來了,你說,是為什麽?”


  韓洛瞳眸微微放大,雙手止不住顫抖。


  給氣的。


  還能為什麽,小皇帝故意扶持盧家,就是想讓盧家跟韓家抗爭。


  丞相和國舅,他巴不得兩家打起來才好,打得兩敗俱傷,小皇帝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至於盧肇是不是外族王室,小皇帝並不擔憂,有齊王坐鎮,再來兩個狼王又如何!


  “所以,這事也是齊王準許的?”崔桓問。


  楊鴻雲皺眉,不太確定:“大概。”


  畢竟齊王再怎麽厲害,他也隻是一個王爺,要是小皇帝執意要扶持盧家,齊王反對未必有用。


  總不能真弑君吧。


  天下才太平了幾年,權衡利弊,沒必要為了一個盧肇而同室操戈。所以很多事情上,齊王或許看不慣,但依舊會選擇睜一眼閉一眼。


  這時候,楊鴻雲還不知道齊王已經在趕往臨安的路上。


  而韓洛關在房間裏生了一天的悶氣。


  到晚上的時候,梁十七讓店小二去叫他吃飯,不想房間裏連個人影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究竟什麽時候離開的。


  梁十七讓暗衛去找。


  楊鴻雲卻道:“不用管,他很快會回來。”


  梁十七:“他知道他去哪兒了?”


  “大概去找文天逸。”


  文天逸?

  那個殺手樓的樓主?

  “找他幹嘛?”


  楊鴻雲卻不知該怎麽解釋,隻說:“等他們來了你再問他們。”


  行叭。


  ——


  兩天後,府試成績揭曉。


  同縣試時一樣,官府將名次張貼在公示欄。


  米行沒有聲張,臨安的百姓不知客來軒被斷了米糧,酒樓的生意依舊火爆,梁十七忙得腳不沾地,便忘了府試成績這件事。


  主要是崔桓和楊鴻雲自個兒也不上心,早出晚歸的不見個人影,大夥兒看不見他們,自然也沒有想起。


  直到府衙的差役敲著鑼鼓過來道喜,說是楊鴻雲又得了案首,崔桓位列第二,就連豐泰也比之前考的好,這次竟是排到了前十。


  梁十七聽了自然高興,給了差役喜錢。


  差役掂了掂手裏的銀子,喜氣洋洋道:“說來今年前三十的考生有大半都住在客來軒裏,這可是往年從未有過的,要我說,定是你們梁莊風水好。”


  好話誰都愛聽,差役這番奉承更是讓人聽了渾身舒坦。


  他跟梁十七道喜時正好在酒樓大廳堂,前來光顧的食客都聽得一清二楚,考上了本就是大喜事,何況楊鴻雲還得了兩次案首,食客們自然又是好一頓道賀誇讚。


  “接連兩次案首,若是院試也中,豈不是小三元?!”


  “了不得!真真了不得!不說臨安,就算是整個江南地帶,多少年沒出過小三元了,上一個我記得還是六十多年前!”


  “可不是,楊夫人好福氣啊!嫁了這麽個江南才子,往後好日子還長著呢。”


  “就像那差役說的,梁莊是風水好,不說楊公子,就說那崔大少、豐相公、宋相公都在前十!我看你們家裏誰有小孩要讀書的,不如送他來梁莊住幾日,說不定哪天就開竅了哈哈哈哈!”


  客人說的是玩笑話,但架不住真有人聽了進去。


  “我倒是想,可梁莊的屋子早就租完了,連客房都是滿的,哪輪得到我們啊。”


  “你可真是一根筋,咱們本地人離梁莊又沒幾步路,你讓小孩白天多來莊子裏溜達,晚上再回家睡覺不就行了。”


  “說的也是……”


  自此,梁莊迎來人流大爆發,有書生,有孩子,有送孩子來的父母家人,有想來邂逅才子的佳人,有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


  既是來了,總要坐下歇歇腳,喝口水,再吃點兒什麽。


  什麽?擔心客來軒太貴味道不如外麵?

  嗬。


  來梁莊的客人,沒一個能逃得出客來軒的美食誘惑。


  緊接著,停滯已久的商業街計劃也開始有了鬆動。


  在生意上有敏感嗅覺的商人們,看到梁莊內的熱鬧景象,感覺臉頰有點痛,不得不把上次揉成一團的招商計劃表從犄角旮遝裏撿起來,展開後好好撫平,腫著一張臉去跟崔鈺談生意。


  和氣生財。


  崔鈺也沒太為難他們,但優惠是沒有了,該交多少租金就交多少租金。


  他挑了幾家名望和商品質量都在上乘的店入駐。


  寧缺毋濫,現在進入梁莊的人群還比較寬泛,往後可不是這般容易了,梁莊會開啟收費入園的模式。


  也就是說,以後客來軒的飯菜不是誰都能吃的到。


  這樣的方式固然會失去很多客人,但古代看重三六九,有錢有權有勢的人更願意被區別對待。


  梁十七之所以將客來軒和壹號食堂區分開,就是為了將客來軒做精品高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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