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步一樹,五步成林,梁十七的布置著實花了不少心思,放眼望去,光是樹木便有數十種。


  楊鬆是木匠,又常年在青山村漫山遍野地跑,對樹木再熟悉不過,兒子兒媳委托他辦事,楊鬆自是盡心盡力。


  乍看這些樹木平凡,可等他們往前走一段路後再回頭看,就會發現所見景象已發生了千變萬化,要是沒人引路,說不定得在裏頭繞上幾圈。


  做生意的多是闖南走北,有見多識廣者慢慢琢磨出了味道,不禁麵色駭然,心道:“這莊子裏難不成還埋了寶藏不成,竟是連奇門八卦都用上了!”


  崔鈺一路交談之餘不忘暗暗觀察眾人的表情神色,見他們之中有人看出了門道,笑意愈發真誠。


  別以為他不知道最近街上吹的是什麽風。


  他們既然敢在背地裏笑話梁十七,那就得做好被打臉的準備。


  梁十七本不想將事情搞這麽複雜,但崔鈺等人都氣不過,硬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說白了,客來軒擴張到臨安城後生意太好,賺錢太多,不經意間還是擋了一些人的道。


  他們不敢當麵對梁十七嗆聲,怕被林家報複,但是暗地裏可沒少搞小動作。


  董家倒閉,周家名聲一落千丈,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還有一個碼頭大幫——葉家。


  說來也是令人唏噓,自葉茹茹被周家人折磨至死後,梁康裕和葉茵不但沒有跟周家分裂老死不相往來,背地裏兩家還攜手合作了。


  盡管周家付出了一定代價,可再多的銀子哪裏比得過一條人命?

  葉茹茹之所以會死,或許有她自己的原因,可周家對周邑的縱容,葉家對葉茹茹的無視才是壓垮葉茹茹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可笑的是,兩家人都默契地不提因果,反而將葉茹茹的死因推到了梁十七的頭上。


  要不是梁十七跟葉茹茹氣爭執,挑起葉茹茹的妒火,葉茹茹也不會三番兩次想找梁十七和楊鴻雲的麻煩,周邑也不會一念之差做出那般丟人現眼的蠢事。


  而董家的沒落,也有梁十七的一份功勞。


  要不是她聯合林家那隻老狐狸,收買朝廷命官,董家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倒塌!


  說來說去,所有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罪魁禍首就是梁十七那個賤人!

  當這些話傳到楊鴻雲和梁十七耳朵裏時,梁十七並不意外。


  有什麽能比擁有一個共同敵人更好的法子冰釋前嫌呢?

  自己不願承擔罪責,那就把過錯和罪孽都甩給看不慣的人好了,這樣他們才能捂著良心繼續他們的雄圖大業。


  而今日受邀前來的商戶中,有幾個便是和葉家走的很近。


  崔鈺看似不經意間摸了摸鼻子,隱藏在樹林中的暗衛暗暗將幾個商戶的模樣記下,轉身去稟報梁十七。


  梁十七此時正在園子裏摘梅子,去年的青梅酒賣的不錯,今年梁十七讓人收了大批量的青梅泡酒。


  他們莊子裏也種了一些青竹梅、白梅、黃梅等等,不過頭年長的可能不如那些老樹,個頭小,味道也過於酸澀。


  但留著不摘梁十七又覺浪費,索性用來做醃梅。


  臨安城一帶靠海,不缺鹽,鹽價比西北一帶要便宜的多。


  海鹽的味道或許不如井鹽,但醃製完全夠用,也用不了幾個錢。


  醃梅也不需要太複雜的工藝,洗淨後倒入醃梅桶裏,加鹽醃製,用木板和石頭壓製,等醃出風味後便可撈出食用。


  醃製好的梅子色澤鮮亮,果肉顆粒飽滿金黃,不易破損,容易儲存和運輸。


  醃梅在臨安果肉鋪裏很常見,梁十七便沒打算跟他們搶生意,放客棧裏給食客當零嘴兒正好。


  今日楊鴻雲、林陽澤、崔桓三人都去了書院,梅園裏就隻有梁十七、墨汐、盧翠桃三個姑娘,至於韓洛,他最近神神秘秘的,有時候回來滿身血腥氣,不曉得在做什麽。


  楊鴻雲讓梁十七不必管他,總歸千年的禍害死不了。


  墨汐倒是跟韓洛聊了一次,然後做了一堆不知是毒藥還是治傷的藥物給他。


  三個姑娘在園子裏穿梭,嘰嘰喳喳有說有笑,這時候,墨一回來了。


  “夫人,崔二爺已經帶人進莊子了。”


  梁十七放下籃子拍了拍手,看了眼天色,歎氣:“都這時辰了,讓後廚去備飯吧。”


  “是。”


  墨汐撇嘴:“你倒是良心好,還請他們吃飯,那一個個的可沒少笑話你。”


  “來者是客,再說了,這不是我有求於人麽。


  “得了吧,他們要是腦子不蠢,就應該明白你讓了多少好處,可就怕有些人貪心不足蛇吞象,得了便宜還賣乖。”墨汐最見不得梁十七裝模作樣,看著楚楚可憐,肚裏不知道有多黑。


  “算了,我瞎擔心個什麽勁兒,小桃,我們走,不理這個黑心黑腸的家夥。”她氣呼呼地把摘下的梅子往籃子裏一丟,挎起盧翠桃的胳膊轉身便走。


  盧翠桃哭笑不得。


  走到半路,盧翠桃忍不住問墨汐:“你不是心悅楊大哥麽,怎麽……”


  墨汐皺皺鼻子:“都百八十年前的事了,還提他做什麽,多丟臉。”


  盧翠桃抱歉地笑了笑:“我就是有點好奇,以前在咱們村子裏也有中意楊大哥的女子,但是楊大哥並不在意她,而且她那個人吧,比較壞,看十七是鼻子不是鼻子是眼睛不是眼睛,還設計陷害她,我設身處地想了想,要是我喜歡的人也整天被人惦記著,心裏肯定不舒服,巴不得讓她離得遠遠的永遠別在眼前蹦躂才好,但你和十七不一樣。”


  墨汐神情微微收斂:“你這是敲打我呢,我知道你和梁十七關係好。”


  盧翠桃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認真地看著墨汐:“我是希望你別傷害十七,她是個好人,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墨汐聞言心裏一哽,惱羞成怒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像是那種不明是非的人嗎!我當然知道伯晏和梁十七夫妻情深,若非梁十七人好,伯晏哪裏看得上她!也正是因為她人太好,好到讓我良心不安……”


  後麵的話墨汐越說越小聲。


  她瞪了盧翠桃一眼:“總之,你不用擔心這些,我已經不稀罕楊鴻雲了,世間男子那麽多,他又不算絕頂好,我總能找一個配得上的。”


  盧翠桃聞言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希望你早日找到真命天子。”


  墨汐哼哼兩聲,話鋒一轉,八卦起來:“誒,那你跟我說說,你們村子那個看上伯晏的女子她怎麽陷害梁十七?最後又怎麽樣了?”


  盧翠桃垂眸:“死了。”


  “啊?”墨汐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過了片刻後才問,“怎麽死了呀?難道是伯晏?”


  “不是。”盧翠桃搖頭,說起李紅梅時神情十分冷漠,“被浸豬籠溺死的,你也別可憐她,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癡心妄想,貪戀不該貪戀的,就不會把自己作死。”


  事關梁十七的閨譽,盧翠桃沒有多說,輕飄飄便把話頭帶了過頭。


  墨汐心下了然,也不再多問。


  二人沿著石子小道走至前院,在避雨廊簷下看到崔鈺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商住街走。


  兩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崔鈺帶領眾人七彎八拐,途徑河道、池塘、園林、假山、高樓……


  眾人這才發覺梁莊究竟有多大。


  “這踏馬都有半個臨安城那麽大了吧!梁十七好大手筆!”


  不怪有人驚呼,實在是莊子大的過分,布景也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在莊子裏挖河道撐船,他們是想都不敢想。


  崔鈺聽了一耳朵,望天,心說:別說你們驚訝,我自己見了都驚訝。


  林陽澤原本交予梁十七的地契其實隻有莊子三分之一那麽大,後來韓洛出錢買了一塊地,連同山腳那片泛洪平原,銜接的河口三角洲、泥炭地以及湖海灘塗都買了下來,林父又把隔壁兩個山頭也都交給了林陽澤,以至於莊子越建越誇張。


  梁十七最初的計劃是弄個自給自足的小農莊,再對外開放做生意賺點錢。


  然而他們給的太多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造個大的!

  她讓人挖河渠,建街道,好在臨安土質鬆軟,挖河渠並不是難事,沿著灘塗那塊將外界水流引進來,不用多費人工就能衝刷出一片地來。


  而且灘塗那塊地原來便是銜接的江河海域,因河流逐漸幹涸才形成泥地,土質非常肥沃,種下去的水稻生機勃勃,長勢不知有多好。


  梁十七將那片(濕)地劃分成池塘、湖漾等數個水域,其水道如巷如網,魚塘櫛比,陸地星羅棋布。


  站在長堤上望去,可見其蘆葦叢生,野趣盎然;柳岸長提,炊煙、水煙緲緲交融,桑蠶絲綢,漁舟歌晚。


  如此美妙景象怎能讓人不流連忘返。


  若是有飽讀詩書之人看到此情此景,定會詩興大發,想要吟歌一曲。


  梁十七的相公乃是文人,她怎會忘記這一茬。


  長堤岸,石橋邊,臨水而建的亭台樓閣四麵開敞,文房四寶齊全,可供文人雅客賞景喝酒、切磋詩藝、揮毫筆墨、題詩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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