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原本,梁十七是打算先將臨安的莊子開起來,等生意穩定後再考慮燕京那邊,但她所有計劃都被皇帝開設的恩科給打亂了。


  楊鴻雲明年就要上京趕考,她要是再不準備,可能就會趕不及。


  所以她私下跟崔鈺商議了一番,決定先將燕京的地皮買下來,免得到時候節外生枝。


  崔鈺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楊鴻雲的身世如此曲折,要是皇帝不計較還好,萬一真的擔心屁股下的龍椅想誅殺楊鴻雲,打仗也不是沒可能。


  而養兵最需要的便是錢和糧。


  楊鴻雲有驍狼軍是不假,但他窮也是真的窮。


  “燕京城內勢力複雜,買地沒有那麽容易,我先前托伢子收集的莊子不是範圍太小,就是土質太差不適合種地,所以我都沒要,想著再打聽打聽。”


  “謹慎點也好,地方偏僻些不打緊,但是不能離燕京城太遠。”


  崔鈺點頭:“我明白,嫂夫人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替你辦妥。”


  梁十七拍拍他的肩,真誠道:“辛苦你了。”


  除了崔鈺外,誰也不知道梁十七開設莊子的本意壓根不在賺錢,而是在於屯糧。


  不僅如此,梁十七還瞞著楊鴻雲在背地裏買下了青山村的幾座山頭,也不知道有什麽深意。


  崔鈺盤完一天的賬,剛放下算盤,又聽梁十七開口道:“客棧和酒樓的進項已經達到瓶頸,再賺也就這樣了。”


  店裏的賬都在崔鈺手裏,沒人比他更明白梁十七這番話意味著什麽。


  他想了想建議道:“不如我們再開幾家分店?廣陵郡那邊客來軒的名氣已經打出去了,開店應該不難。”


  梁十七卻搖頭:“開分店人手不夠,旁的不說,我們哪還分得出廚子?再者,一般人我信不過,鞭長莫及,我怕那些掌櫃欺上瞞下把銀子往自己兜裏塞。”


  古代貪墨之事不要太多,就說前陣子四海酒樓裏,舟四海便查到負責采購食材的大師傅跟賣菜的二道販子狼狽為奸,以次充好,讓食客吃壞了肚子,差點鬧出人命來。


  那大師傅還是舟四海媳婦兒娘家的親眷,被查出來後,舟四海氣得差點要休妻。


  這事兒在長安縣鬧出的動靜不小,其他酒樓老板人心惶惶,唯恐自己店裏也藏著這等蛀蟲,趕忙自省清查。


  好麽,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見錢眼開的賊人還真不止四海酒樓一個。


  客來軒和普通酒樓不同,梁十七和崔鈺捏著客來軒的夥計和掌櫃的賣身契,敢生異性就得準備好被發賣的準備。


  好端端的能當個人,誰願意去當隻狗呢?

  客來軒的夥計們都清醒的很,他們拿著比旁人更高的月銀,隻要安安分分盡忠盡守,日子過得肯定不會太差,除非腦子進水,他們才會去做那等撿芝麻丟西瓜的蠢事。


  當然也有人在坊間議論,說客來軒做事太過蠻橫霸道,招個長工還得簽賣身契,萬一人家不想幹了怎麽辦?

  客來軒的夥計聽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試問還有哪家酒樓能比客來軒工錢更高,福利更好?


  賣身契又如何,殊不見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排隊想進客來軒。


  當時崔鈺也將此事當熱鬧閑趣,可這會兒聽梁十七提及,腦袋就有點大了。


  客來軒招來的夥計都要經過層層篩選,貪墨先不說,就說梁十七那些菜譜,隻要抄一張就能賣上百兩。


  他們實在是被那一次又一次的[菜譜]官司給鬧怕了,不想再多生事端。


  因此,客來軒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再招過人。


  “唉。”崔鈺歎氣,癱在椅子上無力擺手,“算了算了,這事兒等臨安莊子生意穩定後再說。”


  兩人隨後又對莊子店鋪招租事宜商討了幾句,沒多久,洗完澡的楊鴻雲便過來尋人。


  梁十七跟著他回房,兩人相擁而眠一夜好夢。


  縣試結束,接來下便是四月的府試以及八月的院試。


  楊鴻雲和崔桓不慌不忙,梁十七因店鋪招租一事分身乏術,也無暇顧及他們。


  三月初九,穀雨,諸事皆宜。


  梁十七便選此日開設招標大會。


  臨安大大小小所有店鋪的老板都收到了驛郵送達的招租信,何為招租,如何招租,招租的好處等等都在信裏寫的一清二楚。


  這梁十七又要搞什麽鬼?


  各家老板搔搔腦袋,感覺一頭霧水。


  不過大多數人都打算去看看,即便不租鋪子,湊個熱鬧也好的嘛。


  招租當日,街道車水馬龍,守在城門口的士兵望著幾乎看不到尾的長龍納了悶了:“哎你說今個兒是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排隊出城?”


  “嘿,別說,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


  “怎麽說?”


  “前兩日楊氏驛郵的夥計跑遍了周邊小城,背兜裏都是一疊疊的信,我瞧著好奇便也伸手要了一封,這才知曉原來郊外那塊地被梁十七和崔鈺買下了,他們在莊子裏造了幾條街,今天正是要招攬那些商客入駐。”


  守城兵聽得糊塗:“什麽叫在莊子裏造街?莊子才多大,他們怎麽造啊?”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可惜咱兩有要務在身,不然也好去瞧個明白。”


  趕往莊子的那些商客疑惑不比守衛兵少。


  《說文》有雲:街,四通道也。這便是說,兩邊有房屋,寬闊的道路四通八達才叫街。


  除此外,街又可意為市集。


  以上兩種釋義不管怎麽看怎麽品,都是範圍越大越為熱鬧。


  就如臨安主街,街道寬闊能容納三輛大馬車並行,地上鋪的是青石磚,兩邊店鋪林立,這才叫氣派,這才能叫排麵!


  一個小小的農莊,能成多大氣候?

  難不成它還能比臨安主城地皮更廣?

  不少人心中嗤笑,覺得梁十七簡直是在異想天開。


  女人就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到了莊子門口。


  梁十七安排好的小廝招呼著絡繹不絕的馬車,使其有秩停在圈好的空地格子裏,格子長一丈半,寬半丈,解下車套後,馬兒都被牽去專門的馬棚喂養休憩。


  眾人下車後瞧見莊子奴仆井然有序的安排,心裏的感受說不出的複雜。


  要說梁十七這個人吧,瞧她不順眼的不在少數,每天聽到這個名字都嫌煩,可要說人家調教奴仆的本事,那也是真厲害,即便是那些高門大戶裏出來的丫鬟奴仆,都沒像在她手裏那般聽話好使喚的,讓人不服都不行。


  就說眼前,他們平日裏出行要是遇見這麽多人擠一塊兒,定是要堵上一時半刻,有錢的幾戶人家早早就在馬車裏備了茶水點心,可沒想到用不上了。


  梁十七的待客之道沒得挑剔,那些平日裏做生意分不到一杯羹的老板就東看西看,對著其他地方挑刺。


  先是莊子門口的那塊牌匾。


  也不知是什麽木材雕刻的,形狀不規則,色紫偏紅,紋路看著有些詭異,上麵“梁莊”二字則是金刻,字體縹緲飛逸,十分灑脫,衝淡了那層詭異之感不說,反而增添了幾分大氣磅礴。


  有人雙手兜袖,嗤笑:“破木頭當門麵,未免太小家子氣,你們說是吧?”


  那人話音方落,他身旁的白眉老者便捋著胡子瞪他:“無知小兒,你懂個屁!這塊木頭可不是普通的木頭,乃是紫檀,紫檀木紋理纖細浮動,變化無窮,尤其是它的色調深沉,顯得穩重大方而美觀,故被視為木中極品,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說法。


  老夫老早便聽說梁十七做事隨心所欲,今日雖未見其真容,但由此也能瞧見其心性一二。”


  老者搖頭晃腦念了幾句詩詞,旁邊最初開口的中年男子大字不識一個,聽他掉書袋不禁腦袋大。


  不過別的他沒聽懂,但是聽懂了一點,那就是這塊匾額它貴!


  而且是非常貴!


  中年人摸了摸後勃頸,齜牙咧嘴,感覺吃了一個下馬威。


  眾人沒在外麵久留,等馬車陸陸續續到達,很快崔鈺便從莊子裏走出來,他今日沒穿那繁複貴重的廣袖錦袍,渾身樸素幾乎無點綴,衣袖也換成了窄式。


  崔鈺腦門汗津津的,黑色靴子上還沾著泥沫,他緩了口氣,朝眾人作了一揖,笑容爽朗:“不好意思,讓諸位久等了,還請隨崔某來。”


  眾人客氣了一番,緩步跟他進去。


  因莊子外造了牆和圍欄,完全看不見裏麵究竟是什麽景色。


  當然,大家也沒抱什麽期待就是了,但凡手裏有幾個閑錢,誰還沒買過莊子,不外乎就是田地、住處,麵積大點的就再添一些景色點綴。


  除非是皇家花園,亦或者是那些達官貴人的避暑山莊還有那麽點看頭,普通人家的莊子也就那樣。


  大夥兒自覺看破了一切,神情也都平靜,甚至還想著為了往後好做生意,得注意著點兒,好歹給崔鈺和梁十七一個麵子,心裏再怎麽嫌棄也得裝裝樣子。


  走進大門確實沒什麽好看,因為不遠處種了一圈的林木,眼下又恰好是入春,枝葉吐出嫩芽,葉片舒展,花骨悄然開放,層疊交錯的高大樹影形成了天然的圍牆,阻擋了各種窺探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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