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珍寶齋
這個道理連林陽澤這個外人都懂,楊鴻雲怎麽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另有打算,詳情他暫時不好跟林陽澤講,隻說:“等十七回來,我會和她商討。”
林陽澤聳聳肩,表示隨便。
反正是楊家的家事,他也沒太大興趣管。
“不過,我挺納悶,你答卷做文章時字字珠璣擲地有聲,怎麽在這種瑣事上反而優柔寡斷起來,做不了主還要經過梁十七同意了?”
“讀書是讀書,這兩者不能混為一談。”楊鴻雲把血水倒掉,低頭擦手,“十七嫁給我,那便是楊家的一份子,既是家事,夫妻同體,縱然我能解決問題,也該讓她知曉。”
他放下帕子,眸光認真地看向林陽澤,強調,“這不是優柔寡斷,而是互相尊重。”
林陽澤神色有些怔然,沒想到冷心冷麵的楊鴻雲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回想起他跟梁秋和成親的那段時日,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他一心紮在讀書和做生意上,大多時候甚至不知道梁秋和究竟在想什麽做什麽,能給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讓她去揮霍。
而楊鴻雲和梁十七卻不是這樣,楊鴻雲記得梁十七所有的喜好和習慣,連她身上所戴的簪子首飾,都是楊鴻雲尋了料親手一刀一劃雕刻出來的,用心程度絲毫不亞於讀書的時候。
這樣一對比,他的態度好像確實欠缺了點兒。
林陽澤不禁汗顏。
此時吳玉芝和梁十七正在臨安的珍寶齋看首飾,吳玉芝看上了一對蘭花玉髓耳墜,玉料是冰糯種,晶瑩剔透還有點粉藍,很是漂亮,花絲鑲嵌的手藝也很好,非常適合梁十七。
吳玉芝拿著在梁十七耳邊比劃,越看越滿意:“真好看!就要這對了,夥計,給我包起來。”
“好嘞!”夥計脆生生的應下,拿來錦盒,張嘴就是對吳玉芝一頓誇,“這位夫人您眼光可真好,這對玉蘭耳墜翡翠的顏色極為少見,就算有,也沒這塊來的通透,再加上柳大師精湛的花嵌手藝,不是我吹,像這樣好的款式我們店是獨一份,您要是不介意,不如再看看這對鐲子和玉簪,都是同一塊玉料做的,正適合您女兒。”
吳玉芝看了一下,夥計的話倒也沒有誇大其詞,那位柳大師的手藝確實不同凡響,尤其是那對玉鐲,花冠做的可以說是栩栩如生,戴在梁十七手腕上更襯得她肌膚如雪。
吳玉芝左瞧瞧右看看,眼裏熠熠生輝,顯然對這套首飾滿意極了。
就是有點貴。
一對耳墜十兩,加上玉鐲和簪子約摸就得百八十兩了。
梁十七覺得沒必要,她平時常待在廚房,手裏根本不適合戴鐲子,至於發簪,她更喜歡楊鴻雲送的那支,這套翡翠好看是好看,但買回去也是放妝奩裏吃灰,還不如不買。
於是她小聲勸道:“娘,就買一對耳墜,其他的我用不著,還是算了吧。”
“用不著?我看是買不起吧。”來人陰陽怪氣。
梁十七皺眉,回眸,就見姚秀慧攜同一個年輕的婦人款款而來,方才梁十七說話雖小聲,但是在安靜的珍寶齋裏,耳尖的人依舊能聽到。
“她們是誰?”吳玉芝湊近梁十七壓低了聲音問。
姚秀慧望向梁十七的眼神敵意太濃,吳玉芝又不是傻的,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梁十七撇嘴,嫌棄道:“說話的那個是我繼母,姚秀慧,另一個,是葉茵,梁康裕的夫人,也就是我大伯母。姓姚的不用我說,您也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恩怨,至於葉茵,估計也看我不順眼。待會兒她們要是說話難聽,您千萬別往心裏去,就當是犬吠。”
吳玉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前麵的話她是聽進去了,至於後麵那句,吳玉芝不置可否。
見勢不對,掌櫃的忙從櫃台後麵繞出來,親自走到葉茵麵前,拱手道:“葉夫人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實在是失敬,失敬。
這樓下太過喧囂吵鬧,小人已備好茶水,兩位夫人不如上二樓雅間小坐一會兒,待會我讓人把珍寶首飾送上去供兩位夫人挑選,如何?”
葉茵是珍寶齋的常客,她丈夫又是泗水幫的二把手,掌櫃自覺惹不起,他本意是想把她們和梁十七二人分開,免得她們在店裏起衝突。
然而,以前一貫好說話的葉茵,今天卻特別難搞。她穿著一身昂貴的衣裳,站在人群中格外耀眼,聽了掌櫃的話,腳像是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盯著吳玉芝,神情有些倨傲。
她抬起手,塗著丹蔻的指尖直指吳玉芝手裏捏著的耳墜,盛氣淩人道:“這套首飾我要了,包括那對耳墜。”
“這……”夥計為難,“可是,這對耳墜是這位夫人先看上的。”
掌櫃的還沒開口,姚秀慧就先掐腰嚷嚷上了:“沒眼力見的東西!葉夫人是什麽人,她又是什麽人?不是我說,掌櫃的,你們做生意眼睛也該放亮點兒,別什麽阿貓阿狗都往裏麵放,店裏都是貴重的玉石翡翠,萬一被磕壞碰壞,到時候賠都不賠不起!”
她罵人時總喜歡拔高嗓音,聽起來尖銳又刺耳,仿佛這樣就能在氣勢上壓製住對方。
她這一頓搶白,掌櫃的臉色難看不說,珍寶齋的其他客人也接二連三被引了過來,交頭接耳問發生了什麽事。
“葉茵怎麽過來了,不是說她爹……”
“噓,別說了,當心她聽見。”
能來珍寶齋買東西的,家底大多殷實,像吳玉芝和梁十七這種穿戴樸素的畢竟是少數。
不過眾人打量了她們一眼,發覺這兩人雖然衣著一般,品味倒是不錯,尤其是年輕婦人頭上的那根木簪,雕工了得,紋路也是別出心裁,很值得欣賞。
上午百人廚藝大會才過去,這裏也有不少客人去湊了熱鬧,當即就把梁十七認了出來。
“哎呀!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她就是客來軒的那個廚娘啊,做的燒麥味道絕了!”
“就是那個第一名?”
“對對對,她還在玉食樓做了好幾道招牌菜,我家老爺子你曉得伐?之前他老覺得活著沒意思,病懨懨的沒生氣,誰知,他路過玉食樓進去嚐了一口,突然就想通了,還特地跑去廚藝大會……”
這邊嘰裏咕嚕說的起勁,梁十七忽然感覺背後涼嗖嗖的,轉過頭一看,嚇了一跳,心說,這群人看她的眼神怎麽怪怪的。
不過倒是沒有惡意,好像玩味更多一點。
梁十七抖了抖雞皮疙瘩,遂不再多想。
吳玉芝還以為她是麵對葉茵和姚秀慧心生懼意,不由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別怕,有娘在。”
梁十七被吳玉芝護犢子的態度弄的一愣,歪了歪腦袋,疑惑。
她明明可以打十個,哪裏有怕?
但不管梁十七怎麽想,吳玉芝已經跟葉茵嗆上了。
“葉夫人,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這對耳墜我不願讓給你。”
吳玉芝眉眼長得英氣,縱然歲月和磨難在她眼角留下淺淺皺紋,也掩蓋不了她天生麗質。
“嗬,笑話,你又沒付銀子,我說要,那便是我的。”葉茵完全不講道理,直接掏出銀票塞給掌櫃,橫眉冷豎嗬斥夥計,“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給我包起來!”
吳玉芝也掏出銀票交給夥計,似笑非笑:“一對耳墜我還是買的起的。”
夥計和掌櫃捧著銀票麵麵相覷,欲哭無淚。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你今天是非要跟我作對了?”葉茵怒容難掩,她作為葉家大小姐,葉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從小要什麽有什麽,何時受過這種氣。
吳玉芝反問:“你今天是非要強買強賣了?”
葉茵胸膛劇烈起伏,冷笑:“是又如何?今天我非要這對耳墜不可!”她眼神一轉,矛頭對準梁十七,“還真以為會做幾道菜就天下第一了,手藝再好,也不過是下九流的廚子!就怕你有錢買,沒命戴!”
“住口!”吳玉芝和梁十七站在一起時,旁人不覺有什麽,但隨著她往前跨出一步,逐漸斂起唇角笑意,身上的氣勢陡然就發生了變化,“你再敢對我兒媳出言不遜,我管你是葉家李家,直接撕爛你的嘴,我說到做到。”
距離她三步遠的葉茵被她駭人的威嚴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扶住了姚秀慧,金釵輕晃。
“你,你……”葉茵手指顫抖。
“反了天了,你算什麽東西!”姚秀慧這次來就是想討好葉家,順便讓葉茵教訓一下梁十七,可哪想到葉茵這麽沒用,連個病秧子都鬥不過。
為了在葉茵麵前表現,她當即就一副憤懣的模樣衝過去,對著吳玉芝的臉高高揚起手。
梁十七哪能看著吳玉芝挨打,邁開腿,比姚秀慧更快的速度捏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