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拒絕賭
周邑越想越瘮得慌,連看楊鴻雲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奇怪,察覺到背後那道惡意,楊鴻雲皺著眉回過頭,周邑立馬瞥開目光,佯裝看桌上的菜,平靜的麵容下心跳如雷。
他腦子裏亂成一團,連雪梨坨子肉何時上來也不知。
周邑心不在焉,陳全則是食不知味,坨子肉難做,耗時耗力,沒想到梁十七不僅能做,還做的如此別出心裁。
當夥計端上來六個梨時,在場沒人曉得裏麵是什麽菜,直到揭開上頭的半個雪梨蓋兒,露出底下油光水亮的棗紅坨子肉,飄香四溢,眾人才反應過來,原來這道菜是坨子肉。
雪梨酸甜又清香,混合著肉的香氣,眾人嚐過後滿臉饜足之色。
最後一道冷蟾兒羹也很快上來。
冷蟾兒羹其實就是燕窩燉雪蛤,作為飯後甜點剛好,燕窩貴重難尋,所以這道菜價格便高了些。
七道菜,每一道都是精品。
梁十七的廚藝大家有目共睹,饒是周邑和陳全也沒法當眾挑刺,在眾人嬉笑打趣中,隻得丟下錢袋子灰溜溜地離去。
其中最賺的,要數那個賭坊的老板,起初不看好梁十七的人居多,三五兩都押她會輸,站梁十七的隻有林陽澤一行人,後來也不知是誰傳出去消息,說:玉食樓有一狂妄自大的廚娘,看不起玉食樓的廚子,揚言會做他們所有的招牌菜,如今正在玉食樓挑戰。
世間總不缺乏看熱鬧的人,此消息經一傳出,便有成百上千的人來玉食樓圍觀。
又聽聞酒樓裏開設了賭局。
既然來都來了,就賭一把唄。
以至於後麵賭盤的錢額越來越大,賠賺達到了一比十,賭坊老板直覺這場麵有點不受控,他眼珠子骨碌一轉,封盤是不可能封盤的,作為一名賭徒兼黑心賭坊老板,隻有拉更多的人摻和進來,他才有更大的賺頭。
於是,他派人去找臨安其他幾個大賭坊的老板,問他們要不要分一杯羹。
大夥兒心都是黑的,有這等好事,哪有不參與的道理!
能在臨安開設大賭坊,背後自然是有位高權重的人罩著,不怕官府來查。
三個老板一商量,賭盤立馬擴增到全城賭坊。
林家不沾賭和嫖的生意,可董家沾啊!
而且沾的還不少!
周、葉、董三家都有賭坊。
在玉食樓開賭盤的那位也不知是不是和這三家不對付,派人去隻會其他賭坊的老板,唯獨漏了他們。
三家賭坊得知消息,氣得要命,心說,這哪能幹?你們不讓我們摻和,那我們就還偏要插一腳,不能光讓你們賺錢!再說了,這賭局也跟周邑有關,周邑是誰啊?周家長子,葉家女婿,董家外孫,為了給他撐場麵,他們絕不能坐視不管!
好麽,這灘水被他們徹底攪渾。
賭坊有賺有賠,賺的是玉食樓的那三個,賠的是周葉董三家,誰叫他們太過輕信金膳堂的本事,自個兒掏銀子把賠率一加再加,到最後變成了一比二十,這賠率,賭坊從未有過。
先前他們有多篤定梁十七會輸,最後掏銀子的時候就有心就有多痛。
這次賭坊開設的賭盤沒有跟莊家賭,但還是得按“什一而取”的規矩,賭坊抽頭一成。
盡管隻有一成,近八萬的賭注,二十倍就是一百六十萬,一成也有十六萬!三家平分少說能拿到五萬多,賭坊能不樂開花麽!
聽說這一天,臨安城內醫館生意尤其好,暈倒的人特別多。
崔鈺拿到五千四百兩銀票後還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多押一點,你們看,嫂夫人不過做了一頓飯,就把咱們客來軒一年的紅利都給賺回來了,嘖嘖嘖,這賺錢的本事,簡直是財神娘娘。”
“得了,僅此一次,以後你要是敢去賭,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崔桓沉下臉警告。
崔鈺收起銀票縮了縮脖子,不服氣,小聲嘀咕:“偶爾去一下也沒什麽……韓小、韓小姐不也經常去麽。”
“誰說的?”戴著麵紗的韓洛翻了個白眼,他吃了墨汐配的藥,嗓音雌雄莫辨,“我從來不去賭坊,這玩意兒誰沾誰倒黴,連我那便宜爹都會去不碰,除非他想被逐出族門。”
“這麽嚴重?”崔鈺驚訝。
韓洛冷笑:“你不信就問問楊鴻雲,以他算無遺漏的本事去賭坊肯定百戰百贏,這賺錢的法子難道不比讓梁十七累死累活做菜來得快?他去了嗎?”
崔鈺沉默,偷偷看楊鴻雲。
楊鴻雲端著飯碗夾菜,神情淡然:“賭徒十賭九輸,傾家蕩產鋃鐺入獄的不在少數,你手裏贏的錢,說不準是人家賣兒賣女得來的,這種錢太髒,若非必要,最好別拿。”
押了五百兩的林陽澤這會兒神情也有點恍惚,碎碎念:“怪不得我爹常說,賭坊裏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既能讓人一夜暴富升為上流,也能讓人家破人亡,如今我拿著這筆錢,竟也不覺高興。”
崔鈺:“……”忽然開始良心不安。
“怎麽了?”梁十七出來時就見他們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大好,氣氛沉重。
楊鴻雲依舊是冷冷清清,唯有見著梁十七才稍微有點暖意,他拍拍身旁的凳子:“過來。”
梁十七從善如流坐下,又問:“吵架啦?”
“沒。”楊鴻雲解釋,“他們得了贏錢良心不安。”
“哦……”聰明如梁十七,一點即通,“那不如把錢捐了吧,就當行善積德。”
崔鈺摸摸下巴,覺得可以:“不過捐哪裏?寺廟?”
韓洛嗤笑:“大周寺廟香火旺盛,和尚個個富得流油,不缺這點銀子,而且你瞧見那些和尚下山行善布施了麽?大周境內,真大師就那麽三個,他們雲遊的雲遊,潛心修佛的修佛,還有一個在望星樓跟人下棋,都下了五年了,也沒個結果,你看他們但心俗世麽?隻有‘假’和尚,才整天嚷嚷著要信男信女捐功德,讓佛祖保佑他們一生平安喜隨。”
梁十七覺得韓洛言之有理,她沒信仰,對這些也不大了解,隻是在重生後,她那些堅定的信念稍微有所偏移。
她聽得入神,沒注意到楊鴻雲在聽到望星樓三個字時,神情有點微妙。
眼底的暗芒一閃而逝,楊鴻雲借喝茶的動作掩飾神色,插話道:“不如交給張正信,他今年年末官職應該會升遷,等明年開春上任前,讓他再為漢口縣百姓做點事情。”
眾人覺得此舉可行。
上萬兩銀子給別人他們不放心,張正信不一樣,他好歹是崔學文的門生,若是他辦事不利,崔鈺還能回家告狀,他拿張正信沒辦法,他爺爺還能收拾不了麽!
崔鈺打算等廚藝大會結束後,親手把銀票交給張正信。
“說起我祖父,也不知道家裏最近如何了。”
他還不知崔淩雲就在臨安府衙內,離他們隻有兩條街的距離。
林陽澤借梁十七的手打臉周邑,玉食樓的顏麵算是保住了,隻是,酒樓裏沒個掌勺的大廚,始終不是個辦法。
他倒是想請梁十七在玉食樓辛苦幾日,但這念頭尚未冒出頭就被他掐死在搖籃中,別說他和梁十七曾是有過婚約的關係,楊鴻雲肯定不會答應,作為客來軒的老板,崔鈺也不可能點頭。
“唉。”林陽澤扶額歎氣,“明天的百人廚藝大會,林家怕是要棄權了。”
梁十七想了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把名額讓給劉承福和鄭正誌,我帶劉萬和吳貴。”
林陽澤愣住。
“你是擔心他們兩個廚藝不夠格?”梁十七還以為他不願意,耐心勸說道,“其實他倆廚藝不比金膳堂的廚子差,況且,他們之前就代表泰和樓參加過大會,經驗豐富心態也穩,不怕他們出差錯,你隻要給他們配兩三個幫工打下手就好。”
林陽澤回過神,用力擺手:“不不,我沒有不願意。”他躊躇道,“如此一來,會不會影響客來軒?”
“嗐,開玩笑,客來軒廚藝最好的就是嫂夫人,有嫂夫人出手,還有他們什麽事兒啊!讓他們改名頭更好,多一個出頭的機會。”
其他人皆讚同崔鈺的說法。
“行,既然你一個客來軒老板都說沒問題,那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待會我就去把報名表的名字改掉。”
作為兩大富商之一,林家在臨安話語權不小,改名字不過是一件小事,隻需林陽澤吩咐一聲,自然有人會去辦妥。
當天下午,百人廚藝大會的夥計就把新的名單送到了府上。
客來軒不過是一家縣城小客棧,臨安知曉大名的終究是少數,城內百姓的目光大多還是聚集在當地三大酒樓上,他們發覺張貼在告示牆的廚子名單有所變動,不知情地便問林家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金膳堂的人變成了兩個默默無聞的廚子?
被問的那人便繪聲繪色地把中午在玉食樓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這人口才不錯,說的也沒毛病。
無奈謠言傳播的時候總有人喜歡誇大其詞,第一個版本是“廚娘看不慣周家的臭脾氣”,傳到下一個人的耳朵裏便成了“廚娘看不起周家的廚子”,中間經過不知道多少個版本,傳到嶽榕和趙琇耳朵裏,已然變成了“梁十七廚藝高超,能把所有金膳堂的廚子都吊起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