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哄搶
楊鴻雲到書院坐下,方備好筆墨紙硯,提筆要謄抄策論,宋元良便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了。
書院的座位都是一桌一人,因著宋元良和楊鴻雲都是周夫子的學生,所以他們的書桌便挨在一起。
這會兒夫子還沒來講課,宋元良揪揪楊鴻雲的衣袖,神秘兮兮道:“伯晏,你看看,這月餅和你當初贈與我們的是否一樣?”
說著,他從油紙包裏掏出兩枚月餅,瞧著還真像模像樣。
宋元良皺著臉說:“你上次贈我的月餅我寄回家後,家中小妹一直念念不忘,我最近忙著背書又抽不得空,誰知她昨個兒跟著母親去了趟臨安,買回來一盒月餅。”他分了一枚給楊鴻雲,歎氣道,“你早先怎不說月餅賣價如此昂貴?一個竟要兩百文!我今日出門前,母親可將我好一頓罵,讓我下次請你回家吃飯,以表謝意。”
楊鴻雲躊躇了下,接過月餅,端詳了半天,隻覺做月餅的人手藝太過粗糙,麵皮子薄厚不均勻,底麵的豆沙餡兒都有些滲出來了,賣相著實一般。
不禁皺起眉頭問道:“哪家買的?”
“蓬萊閣,那家酒樓在臨安可有名。”宋元良瞧他臉色不對,“怎麽?這月餅有問題?”
楊鴻雲搖頭:“我送你的月餅都是我娘子親手所做,沒你說的那般值錢,比這小半個的,在壹號食堂賣不到五十文。”
宋元良睜大眼睛:“蓬萊閣竟然這麽坑?!”
“不但如此,這味道……你嚐一嚐就知道了。”楊鴻雲咬了口,隻覺得味道十分奇怪。
不曉得吞下去會不會吃壞肚子。
宋元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吞吞往嘴裏塞,在咬下外皮的刹那,他便領悟到了楊鴻雲的意思。
這哪是月餅皮,這分明就是麵粉,有生粉味不說,還特別粘牙,像是在吃半熟的糯米糕。
裏邊兒的豆沙餡口味倒是十分正常,甜絲絲的,並不難吃。
可這東西除了模子好看,和豆沙餡的糯米餅有什麽區別?
宋元良無奈放下,若是沒嚐過客來軒的月餅,他姑且能湊合吃完,但他前天剛吃了兩個,心裏一直惦記著那味道,如此一來,蓬萊閣的月餅就有些難以下咽了。
楊鴻雲起初瞧見蓬萊閣的月餅還稍許擔憂了下,怕梁十七在蓬萊閣手裏吃虧。
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宋元良卻是有些鬱悶,八個月餅一兩六百文,虧大發了!
到了下午。
梁十七再次收到舟四海來信,百人廚藝大會日期定下了,就在兩天後。
今年的百人廚藝大會因為臨時延期,很多早早從隔壁州府趕來參加比賽的廚子都心生不滿,出門在外吃喝睡,哪樣不得花錢?臨安的客棧又貴,住個三五天荷包就扁了。
所以為了省錢,他們都會選擇去臨安附近的鎮縣暫住。
就連客來軒都有不少人上門來詢問有沒有客房。
可惜,他們二樓的客房都已經住滿了,就算有空房,崔鈺也不打算讓客人住進去,免得韓洛這個被‘通緝’的罪犯被人認出來。
崔鈺派去臨安的人沒查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隻帶回來幾盒月餅。
梁十七嚐都沒嚐,隻看了一眼便知他們沒琢磨出桃皮月餅‘皮’的原料來,糯米粉做冰皮月餅還成,做桃皮那可就太為難它們了,也就最近天氣涼爽,不然,這些月餅做好賣不出去,第二天保準要壞。
崔鈺倒是試了,客觀評價道:“有客來軒的月餅珠玉在前,相比較之下,他們做的確實遜色不少,味道有些奇怪,但並不難吃,沒嚐過客來軒月餅的人,說不定也會喜歡。”
“沒關係,隻要不打著客來軒的招牌,他們想怎麽賣就怎麽賣,不必去管。”梁十七很是淡然。
能琢磨出方子是他們自己的本事,她還沒有霸道到不許任何人用。
崔鈺卻不放心,依舊派人在臨安府盯著。
“也好,防範於未然。”梁十七沒阻止。
她本以為,月餅麽,你賣你的,我賣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等月底客來軒收攤,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一早,陸陸續續有人來詢問有沒有月餅,壹號食堂那邊的貨沒到兩個時辰便被清空,就連最貴八兩一盒的月餅都被人搶光了,有兩個不知是誰家的奴仆,為爭搶最後一盒還差點打起來。
二丫苦著臉勸架,最後還是店裏的夥計出麵把兩人拉開,請他們喝了茶,這才沒把客來軒的大門給踹破。
梁十七心裏頭就納了悶了,離中秋已經過去五天,前兩天月餅生意逐漸清淡,沒理由在這時候突然回溫,難道是蓬萊閣和知香齋翻車了?
她想不通就去問崔鈺。
崔鈺沒在屋裏,大清早就騎馬去了四海酒樓,到午膳時分才回來。
他翻身下馬,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對梁十七氣喘籲籲擺了擺手:“我知道你要問什麽,舟四海那邊我已經聽說了,他今個兒找我過去就是因為此事,不僅客來軒,漢口縣那邊的酒樓這兩天買月餅的人數也陡然開始增加,這件事肯定有蹊蹺,我們月餅暫時不要賣了,等百人廚藝大會結束後再說,那邊我依舊派人盯著,暫時還沒發現異常,但我有預感,這件事肯定跟知香齋和蓬萊閣有幹係。”
梁十七點頭:“正如你所說,我懷疑是知香齋和蓬萊閣在暗中大肆收購月餅,然後再轉手出去。”
“二道販子?”崔鈺驚訝,他接過夥計倒的茶水,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把嘴繼續說,“他們個個家財萬貫,有必要這麽做?我們月餅價格不低,他們賺不了多少錢。”
“是賺不了多少錢,可利益中又不止‘錢財’,說不定是跟人有關。”
崔鈺聽完撓撓頭,隻覺得腦瓜子疼,想半天也沒想出來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梁十七見他這副抓耳撓腮著急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聲,勸道:“算了,想不出就別想了,你也別為難自己鑽牛角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廚藝是我自己的,他們拿不走,我不怕他們。”
崔鈺略感沮喪:“暫時也隻能如此。”
楊鴻雲傍晚下學回來,察覺客棧內氣氛有些沉默,便問崔鈺:“發生了何事?”
崔鈺一五一十跟他說了。
楊鴻雲稍一思忖,腳步調了個方向,他沒去廚房找梁十七,而是轉身上了二樓。
正在房間裏翻閱信件的韓洛突然就聽到一陣敲門聲,他提筆紙上如遊龍走蛇,頭也不抬道:“進。”
楊鴻雲踏進房間後順手關上門。
隻聽得關門聲,沒聽見腳步聲,這麽高的功力,在客棧中除了楊鴻雲不做他想。
韓洛無奈擱下筆,歎氣:“你來找我幹嘛?”
都是老熟人,楊鴻雲沒跟他拐彎抹角:“想讓你查個人。”
韓洛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嘖嘖,楊鴻雲啊楊鴻雲,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如果我說不呢?”
“求?”楊鴻雲氣定神閑看著他,語氣悠然,卻不容人置喙,“我來是通知你一聲,幾時說了求?”
韓洛邪氣張狂的笑容陡然一滯,想到曾經被楊鴻雲摁著揍的畫麵,他從頭到腳都升起一股淩冽的寒意,微不可見地抖了下。
他看了眼楊鴻雲,默默坐直身子,移開目光,抵著拳輕咳:“那什麽,你要查誰?”
“那天在長公主馬車裏的人。”
“她?”韓洛麵露為難。
楊鴻雲見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問了句:“你認識?”
“嘖!”韓洛不爽,“你離開燕京時,還記不記得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宮女?”
楊鴻雲想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確定:“檀茗姑姑?”
“沒錯,那天馬車上的人就是她,你今天來的可真是……及時,燕京那邊調查送來的信在我桌上都還沒放涼,你自己看吧。”韓洛把信挪到他麵前,“你可別誤會,我不是為了你媳婦兒,今年中秋宮宴長公主依舊沒去,在府裏念經拜佛,然而長公主府裏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檀茗早半個月出發來江南這件事,逃不過皇宮和丞相府安插的耳目,所以很容易查。”
信中所述和韓洛所說並無二異,楊鴻雲合上紙張,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那天既是檀茗,以她對你的照顧,想來不會害客來軒更不會傷害你媳婦兒。”說完,韓洛有氣無力地癱在椅子上,“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要問的沒?”
楊鴻雲回過神,點頭:“有,查一下她最近跟誰往來,要盡快。”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最好在後天之前給我消息。”
癱在椅子上的韓洛猛地一個起身,深吸了口氣,拿起桌上的冊子就朝他砸過去,咬牙切齒:“楊鴻雲你大爺!當爺我是驍狼軍啊,臨安距離燕京幾百裏路,還後天給你答複?要查你自己查去,爺不奉陪了!”
楊鴻雲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提醒道:“文天逸,無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