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鍋包肉
第二天一早。
楊鴻雲早早去書院，梁十七睡了一宿精神爽朗地下樓，穿過廚房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卻發現墨汐撅著張嘴不開心，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摧殘葉片。
旁邊的空地上，就看到崔桓收拾整齊要出門。
梁十七驚訝：“你這是要去哪？”拖著個病身，崔鈺也不管管？
正念叨著，崔鈺就悶悶不樂地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提著披風，一臉不情願地給崔桓係上：“哥，伯晏都說給你請假了，不去不行嗎？”
“不行。”崔桓態度很堅定，招呼言兒，兩人便一同出了門。
“別拔了，好端端的一顆茶樹，都要被你薅禿了。”梁十七看得清楚，方才崔桓出門的時候，墨汐偏頭那一下，眼裏分明寫滿了擔憂，便說，“既然關心人家，就告訴他麽，自己生悶氣算什麽，氣壞了還不是算你自己的？”
墨汐丟掉手裏的殘枝斷葉，扁嘴半晌，賭氣道：“誰關心他了，病死活該！”
說完一愣，發現崔鈺皺著眉頭，眼神不善地盯著她。
墨汐張張嘴，想解釋又覺說不清楚，索性不開口了，一跺腳，提溜著裙擺跑回房間。
這時，店裏夥計一溜煙跑來。
“楊夫人，有您的信。”
梁十七循聲回過頭，問：“誰送來的？”
夥計搖頭：“不清楚，晨起店門沒開這信就在地上了，大抵是從門縫裏塞進來的。”
楊鴻雲他們通常出遠門要先穿過後院去馬廄牽馬，再繞過巷子，所以沒瞧見大堂地板上多了一封信。
梁十七從夥計手中接過，心裏正經挺納悶，什麽信要天沒亮偷偷摸摸送進來？
信封上確實寫了她的名字，梁十七撕開上邊的封蠟，取出信紙抖開，一看上麵的內容眉頭就皺起來了。
“什麽什麽？”崔鈺瞧她臉色不好，便湊過來。
梁十七索性把信紙都塞給他：“你自己看。”
崔鈺一目三行看下去，還沒看到最後幾句話，就先炸了，恨恨磨牙：“他娘的這群人還要不要臉？隔著這麽老遠都要跟我們搶生意！”
韓洛恰好溜達著經過，聽到崔鈺在院子裏跳腳罵娘，也好奇地過去湊熱鬧：“怎麽了？”
崔鈺也不見外，把信給他。
韓洛一看，挑眉——哦豁，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崔鈺沒心思管他怎麽想，三兩步跳上階梯衝到廚房問梁十七：“嫂夫人，你說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梁十七係好圍裙正要準備片肉，她今天有點想吃鍋包肉。
“就月餅啊！舟四海在信裏不是說，蓬萊閣和知香齋如今都開始賣月餅了，而且還和我們店的款式一模一樣，他們這不明擺著要跟我們過不去嗎！”崔鈺手心拍手背，在廚房裏來回踱步，臉上那叫一個著急。
梁十七被他晃得頭暈，嫌他礙事一把將他推到旁邊：“廚房就這麽點地，別晃悠來晃悠去，擋著道了。”
崔鈺見她一派淡然，忍不住問：“嫂夫人，你不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梁十七挑了快新鮮的裏脊肉，低頭切片，“他們要賣就去賣，店裏生意這麽忙，我本來就抽不出空做月餅。”
聽到梁十七不甚在意的態度，崔鈺莫名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呸呸呸！
他才不是太監！
環抱起胳膊，崔鈺心裏依舊不得勁：“賣月餅就賣月餅，跟我們店裏賣一樣算什麽？我是不是也能去張貼消息告他們竊取我們的秘方？”
切完最後一片肉，梁十七放下菜刀很是驚訝地看著他：“不錯，都曉得先發製人了。”
“哼，可別小瞧我。”崔鈺得意，“他們不也沒證據想汙蔑你偷菜譜麽，憑什麽我們不行？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舟四海都說他們賣的月餅和我們賣的一模一樣，其他人肯定也能發現，咱們若是不澄清，屆時他們倒打一耙，我們怕是哭都沒地哭。”
梁十七細細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便沒攔著他，讓他自己處理去。
至於舟四海說蓬萊閣和知香齋賣的月餅跟她所做的一模一樣，梁十七不太相信，倒不是她太過膨脹，而是那月餅的皮一般人不太可能猜得到原料，還有各種餡料的搭配，都是有講究的。
離中秋才過去幾天，他們就能完整還原梁十七的配方，有這本事，客來軒其他菜肴怎麽還原不出來？
所以，梁十七對他們的月餅抱有九分懷疑。
剩下的一分，不排除客棧內有人泄露秘方轉賣給他們的可能。
但自從經曆過陳興德的案子，崔鈺嚴防死守，再沒招過外來的夥計，如今客來軒和壹號食堂打工幹活的都是崔府信得過的家奴，對崔氏兄弟很忠誠，不可能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
劉萬吳貴他們就更不可能了，她已經跟林陽澤說好，租借林家在臨安的鋪麵，讓劉萬和吳貴去開一家點心鋪子摸個底，月錢照算，還給他們一成分利的酬薪。
隻要他們用心做糕點，每個月都能拿到一筆可觀的數額，這難道不比一錘子買賣來得賺？
一張月餅秘方頂了天也就賣上千兩銀，點心鋪子的收成卻是源源不斷的。
孰勝孰劣，有腦子的稍一想就能明白。
這些想法在梁十七腦海裏閃過也就一瞬間的事情，她把切成薄厚均勻的裏脊肉清洗幹淨，撒上少許鹽醃漬，正要攪麵漿掛糊的時候，一抬頭，發現崔鈺還在廚房裏。
“你不去寫張貼的告示？”
崔鈺聽出了她話裏的嫌棄，摸摸鼻子，厚著臉皮坐在小板凳上，擺擺手說：“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行了，我堂堂一個大老板，哪能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
梁十七失笑：“簡單點，直接說想吃鍋包肉就得了。”
崔鈺也不否認，就嘿嘿笑。
鍋包肉做起來不算太麻煩，但要做得正宗地道卻也不容易，首先，肉片要薄厚均勻，不能太厚，影響口感；也不能太薄，否則掛糊的時候容易碎。糖醋汁糖要多，鹽必不可少，有些廚子調醋汁不愛放鹽，總以為醋裏也有鹽分，然後最後做出來的成品味道比旁人要相差一截，卻又找不到問題所在，殊不知，他們差就差在這一步。
大鍋燒熱，梁十七舀起滿滿一大勺油，沿著滾燙的鍋壁揮灑下去，冷油瞬間劈裏啪啦一頓響，菜油燒熱後味道極香，香味飄飄悠悠溢到了院子裏，把躺在搖椅上的韓洛給勾來了。
他撩開門簾探頭一看，就見梁十七正往鍋裏下肉片，光聽著那滋啦啦的聲音就能想象鍋裏肉片膨脹的樣子。
韓洛忍不住咽了下唾沫，腳像是生了根似的，硬是沒能抬起走人。
肉片炸透微焦，梁十七撈出鍋放至一邊瀝油，她察覺到門外那道教人無法忽略的目光，便轉過頭叫他：“別在門外站著，坐裏麵去。”
崔鈺一聽，頓時就不滿了：“嫂夫人，你偏心！”
梁十七一噎，差點把手裏的鍋鏟砸了！
“閉嘴，再吵沒得吃飯！”梁十七揚了揚手裏的鍋鏟威脅，心中暗自嘀咕，不怪她對韓洛客客氣氣，實在是這人邪裏邪氣，凶像的很，她看的出來，韓洛在客棧裏看似安分，實則除了楊鴻雲誰都不服，一副隨時都要搞事的模樣。
他對崔桓和崔鈺的態度，完全看他自身的心情，譬如今早他心情好，便願意主動跟崔鈺搭話，若是心情不好，那便是叫他，他也是愛答不理的，脾氣很是陰晴不定。
梁十七摸不準他的心思，平日裏楊鴻雲不在，她便盡量對他客氣些，倒不是怕了他，隻是想讓他少生點事端。
這般想著，她手裏的動作卻是半點不慢，鍋勺慢慢攪著糖醋料汁，隨後將炸好的肉片加入蔥薑絲翻炒，因著糖醋汁裏有大量的糖，融化後便顯得黏稠，像是勾芡過一般。
很快，鍋包肉出鍋。
“嚐嚐。”梁十七遞過去兩雙筷子。
就見盤中的醬汁已經完全包裹了肉片，隻在盤底薄薄留下一層，肉片蓬起且呈現誘人的淺金黃色，崔鈺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放嘴裏，被燙地直哈氣，即便如此，他也沒舍得把嘴裏的肉片吐出來，口齒不清道：“唔……好次！”
韓洛吃相要比他斯文得多，慢條斯理地吹涼，也沒整片塞嘴裏，而是用牙齒輕輕撕開了一半，炸過的肉片酥脆又勁道，扯開時能瞧見夾裹在外層麵衣裏的肉絲，嚐起來味道撲鼻酸香，實在是美味！
他們也顧不得大清早吃油葷有違習常，就著一盤鍋包肉吃了滿滿一碗飯。
這道菜本就是梁十七突發奇想，嘴饞想吃，所以她也分食了不少。
再說說楊鴻雲這頭，他到書院後，有同窗就上來跟他打招呼。
他為人淡漠，以前青山村的人除了李大仁都不太願與他往來，然而，他在書院卻格外受歡迎，不管是夫子還是學生，都愛湊上前來逗他說話。
有時候他心情好多開口聊兩句，和聊天的人能樂一天。
畢竟，楊鴻雲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哪怕是林陽澤，也拍馬趕不及。
像林陽澤這樣的才子，他們雖然比不過，但是內心還是會暗暗較勁，想要超越他，但楊鴻雲不一樣，他太聰明，很多東西看一眼就會，可以稱得上是智近乎妖的存在，這樣的人他們連趕超的想法都沒有，除了仰望還是仰望。
所以，他表現出來的冷漠，在他們眼裏根本不算什麽。
天才嘛，有傲氣不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