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水晶蝦凍
她跟何林的婚事定在年末，主要也是想趁著過年熱鬧增添點喜氣，彼時王掌櫃也能從外地趕回來，不耽誤女婿敬酒。
何林無父無母，崔家那些同進同出的夥計便算是他的親朋好友，王二丫這頭也就王掌櫃和他媳婦兒，他們人口簡單，辦婚事就省了很多力，不必大費周章地安排賓客席位。
梁十七同他們二人閑聊了會兒，後廚忽然就有人探出頭來喊，說是崔鈺請楊鴻雲過去一趟。
楊鴻雲有些莫名，但還是站起來對梁十七歉意道：“難得休沐一天，還是沒能陪你。”
梁十七體貼笑笑：“無礙，去吧，說不定有要緊事。”
她倒是不在意這些，反正他們住同一間屋子睡同一間房，感情隻深不淺，不會因為這些瑣事而生分。
楊鴻雲捏了下梁十七的手掌，這才離去。
後腳劉萬也從廚房走了出來，問梁十七：“夫人可是來教菜的？”
梁十七一拍腦門，懊惱：“瞧我這記性，聊著聊著就忘了正事，他們人呢？”
“都在後廚呢。”
他們說的是新招來的三個廚子。梁十七原本讓劉承福和鄭正誌帶他們先熟悉一下客來軒做生意的情況，不求能立馬抄起鐵鍋炒菜，但至少要能背出菜單。
背完菜單就得開始練刀功，切絲切塊切片，正切斜切滾刀花刀，二十六種刀法什麽時候練完，就什麽時候走下一個流程——火候。
除此之外，還有掂鍋、勺功、抽糊、宰剔等基本功要練。
這點，任何一個廚子，不管他過往名聲多顯赫，廚藝多精湛，隻要到客來軒，就得從頭開始，隻有基本功紮實了，才可以直接上灶炒菜。
梁十七定下的這條規矩被傳出去後，很多廚子都在背後罵她，說她目中無人，女流之輩頭發長見識短，隻會拿噱頭引人矚目，她這麽做，估計是不肯教人燒菜而找的爛借口。
風言風語一多，上門來客來軒打工的廚子便少了，有些一聽說要從頭開始練，連月銀都不問一句調頭就走。
半點耐性都沒有。
他們嫌梁十七是個娘們事兒多，梁十七還嫌他們浮而不實好高騖遠呢。
劉承福等人更是覺得他們有眼無珠，不懂梁十七的一片苦心。
總之，因為梁十七過於嚴苛的要求，客來軒隻在漢口縣廚藝比試上招到了三個廚子，他們性格都是四平八穩的那種，有天賦，有毅力，有恒心，也有奇思妙想，就是沒有踏實的基礎。
這讓劉承福和鄭正誌二人帶起來無比吃力，他們仨整天除了切蘿卜就沒幹過啥其他事，阿布跟朱大都比他們強。
至少，阿布和朱大已經能摸到灶頭了。
他們呢？
遙遙無期。
可整天切蘿卜也不是個辦法，畢竟，崔鈺要付工錢的嘛，所以他今早去崔府給崔桓搬家之前，先跟梁十七打了聲招呼，讓她想想有沒有不用刀功顛勺就可以做的菜，好歹讓他們學一道。
為此，梁十七邊做月餅，邊思忖，就這麽思忖了一早上，然後決定教他們做水晶蝦凍。
這道菜配料簡單，外觀精美，吃起來味道也不錯。
廚房裏劉萬已準備好所需要的食材，梁十七卷起袖子洗幹淨手，對站在灶頭前的三人道：“我就做這一遍，能記多少記多少，回頭自己練，也可以跟其他師傅請教，實在做不了，有疑惑，再來問我。”
三人認真點頭記下，劉萬等人則是各自掏出了小本子。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梁十七說的。
“水晶蝦凍配料簡單，主食材大蝦，輔料蔥薑鹽料酒，做法有兩種，一種是用大蝦與豬肉皮製作，另一種做法則是用大蝦、高湯與瓊脂製作而成，這兩者大同小異，瓊脂也好，豬皮也好都是為了凝脂成凍，所以你們怎麽喜歡怎麽來，沒太大要求。”
說著，梁十七拿過簍裏鮮蝦著手開始處理：“蝦要去頭去殼去尾，剝出蝦仁，千萬別留蝦線，具體是用手還是用刀用剪，你們開心就好，隻要達到幹淨、完整都算過關。
上次那誰，誒！田春，你還笑，就說你呢，一盆蝦能剝壞十隻，也是有本事啊！以後誰再給我渾水摸魚不好好練基本功，壞掉的食材都從你們工錢裏扣！”
此話一出，引來數聲哀嚎。
梁十七手上動作不停，掀起眼皮子冷笑：“嚎什麽，一個個嬉皮笑臉，我平時就是太慣著你們，打從今個兒起，皮都給我繃緊了，一旦被我抓到，哼！”
寒光四射的大菜刀手起刀落，梁十七指著砧板上頭身分離的鮮蝦，惡狠狠道：“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其餘人：“……”
頓時感覺脖子一涼。
梁十七剝蝦很快，幾乎是眨眼就一隻，就見她菜刀橫豎各一滑，蝦頭連著蝦線被扯出，隨後再一擠，完完整整的蝦仁就落入空盤中。
劃開，扯頭，剝殼，三步到位，一氣嗬成。
轉眼間竹簍就空了。
梁十七讓幫工將砧板和菜刀拿去衝洗，隨後她將剝好的蝦仁放在水中浸泡，用筷子打動：“這是方便快去除紅筋和血水，洗完後，為了更入味，可以適當放些鹽醃製，具體嗯……你們自己掂量吧。”
三人聽後搔搔腦袋，皺著眉頭將其記下。
他們本想看看梁十七的用量，可她做事從不拖泥帶水，速度快得簡直不像人。
他們就隻能看到梁十七伸向鹽罐子裏的那隻手，至於鹽……
看得清就是有鬼了。
三人隻想撞牆。
接著，梁十七依次切了蔥薑蒜，同蝦仁和料酒一起煮，煮至發白便能撈出鍋。
然後將蝦仁放入碗內。
“到這步為止，兩種方法都適用，後麵便是高湯和凝結成凍的區別，在加高湯前，碗裏可以放些裝飾，比如香菜等，水晶蝦凍之所以叫‘水晶’，就是因為它做出來後晶瑩剔透，會非常好看，不喜歡就別加。”
之後梁十七要開始熬製高湯，高湯做法多樣，她之前就教過，這會兒便懶得再多說。
另起鍋置火上，注入高湯，燒沸後撇去浮沫，改小火，放入瓊脂熔化後進行調味：“熬湯不難，隻要你心細，做事耐得住性子，就好像撇浮沫，這事兒並不難，可有些人就是急吼吼大手大腳，浮沫撇幹淨，湯也少了一半，還有些則是剛好相反，做事縮手縮腳，湯水煮了又開，開了又煮，湯難喝不說，浮沫也沒設幹淨。”
梁十七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他們確實多多少少都有點這種毛病。
湯水沸騰了兩次後，梁十七將其盛出依次倒入裝有蝦仁的碗裏，她拍拍手，笑道：“這樣大致就做完了，等湯汁凝結，便大功告成。”
“方才我做的是第二種，用的瓊脂，那我現在做第一種，前麵步驟一樣，不再敘述，不同的就是豬皮了。”
她從上麵籃子裏取下兩張豬皮，邊燒水邊說道：“豬皮做之前先燙水，再浸冷水將上麵的豬毛刮幹淨，然後再和蝦頭一起用慢火熬煮成濃湯，將蝦仁放至濃湯內，冷卻凝結。”
蓋上鍋蓋，梁十七擦了擦手，總結道：“這兩種方法就是這樣，我個人比較喜歡用瓊脂，你們隨意，我建議是都去嚐試一下，感受一下兩者之間有何不同。”
三個人若有所思。
梁十七其實很想加一句：回頭寫份實驗報告給我，不少於一千字。
可惜，他們生在古代，沒有實驗報告這種東西。
教完做菜，梁十七便不再在壹號食堂逗留，這個任務她還要去跟崔鈺隻會一聲，問問他水晶蝦凍要不要在店裏賣。
然而她在店裏沒找到崔鈺的人影，小二哥說他和楊鴻雲一起出去了，似乎是為了崔大公子的事。
梁十七眨眨眼：“崔大公子怎麽了？”
不是已經談妥，要準備搬客來軒久住了麽，崔鈺屋子都給他收拾出來了。
小二哥表示他也不知情，就是聽老板說了一句，讓楊公子去勸勸。
梁十七摸著下巴沉思，君子言而有信，崔桓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他既然答應搬過來，就不太可能臨門一腳才反悔，估計是崔家那邊出了什麽事。
要不然就是墨汐？
如果是她，那崔鈺確實該找楊鴻雲，那姑娘腦子犯軸起來也就楊鴻雲勸的住。
梁十七兀自想得出神，夥計跑到後院，氣喘籲籲問道：“楊夫人，外頭有人來訂月餅禮盒，咱們已經沒貨了，她讓我問問您，您給做嗎？”
“做多少？”
夥計豎起一根手指。
“一盒的話，你去漢口縣各大酒樓問問，他們說不定有餘貨，讓他們勻一盒出來。”單一盒，口味不同，做起來麻煩，還不如去調貨。
夥計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提高聲音糾正：“不是一盒，是一百盒！”
梁十七愣住，過了半晌：“哈？”
一百盒！二道販子？
夥計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人，坐著大馬車，看起來非富即貴。
梁十七無法，隻好出去看看。
就見客來軒門外大馬路對麵的空地上，停著一輛巨大的馬車，光是拉馬就有四匹，這仗勢，說來人是皇親國戚梁十七也是信的。